有了山崎晴子提供的时间点,警方很快就通过问询得出了受害者的行动路线:十点四十分,受害者来到校医院;十一点,受害者离开;十一点二十,受害者的尸体被发现。
从宿舍楼到校医院,步行需要十分钟,在此期间,受害者的行动没有任何异常。因此,受害者从离开校医院到尸体被发现的半小时内见过的人成了警方重点询问的对象。通过排查,警方锁定了三个嫌疑人。
第一位嫌疑人,宇根香澄,东都大学文学系三年级学生,死者的同学,在昨天与死者产生争执时,被死者失手推下楼梯,摔伤了膝盖和手肘,一直留在校医院观察,曾在死者离开校医院后追出。
第二位嫌疑人,高根佑辅,东都大学医学院研究生,今天在校医院帮忙,与死者交集不多。据他自述,他追出校医院找死者是因为死者忘记了将开具的药物拿走。
第三位嫌疑人,下羽达也,东都大学经济学四年级学生,与死者是恋人,几天前因为向死者提出分手导致两人发生争吵,之后两人一直没有联系,所以在今天见到死者后追出了校医院。
草坪和校医院附近的监控还在调取当中,无法立刻从中找到线索,因此目暮警官首先对三人进行了简单的询问。
山崎晴子也在心中做起了推测。三个嫌疑人中首先可以排除宇根香澄,因为她的身高比死者要矮将近十公分,她很难从背后勒死一个比自己高的人,而且死者颈部的勒痕形迹也证实了凶手是一个高于死者的人。
那么凶手大概就是两位男性中的某一位了。
目暮警官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的提问针对两位男性更多一点。
“高根先生,请问你在追出校医院之后,有没有发现死者有什么异常?”
高根佑辅回忆道:“我今天一直在校医院帮忙。助川来到校医院是为了开一些治疗哮喘的药物。我从药房帮她取回药物时,发现她并不在办公室,所以我就追了出去,没想到她已经出了校医院。我追上她的时候,她刚出校医院没多久,还在那边的小路上。”
说着,他指了指草坪边缘的小路:“就是离栾树比较近的那边,可能她是要从草坪上穿过去吧。我把药物递给她,只注意到她的眼睛有些红,可能是刚刚哭过,但看起来又像是很生气的样子。她对我道谢的语气也很生硬,我没有多想,把药给她后,我就回校医院了。”
目暮警官追问:“你在返回校医院的过程中,有没有遇到其他人?”
高根佑辅犹豫了一下,最终看向了得知女友死讯后就一直沉浸悲伤中的下羽达也:“我在走到校医院门口时,见到了下羽达也。他很着急地跑出了校医院。”
旁边的藤野未夏立刻转向下羽达也:“下羽先生,死者来到医院是为了拿药,没有预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对不对?”
下羽达也看向高根佑辅,有些慌张:“我……”
藤野未夏已经有了猜测:“你也没有想到她那时会在校医院,你并没有见到她,你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她来到校医院的消息,所以追出去的时间才晚于高根先生。”
“你为什么要说谎?”
此时,一旁的萩原研二突然开口:“宇根小姐似乎有些紧张,是因为站立时间太久,膝盖上的伤口开始疼了吗?”
他说着,看向高根佑辅:“不如让高根先生扶着你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一下。”
听到他的提议,宇根香澄急忙拒绝:“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过去。”
看到她果断拒绝,萩原研二用玩笑的语气调侃道:“看来宇根小姐很不愿意接受高根先生的帮助呢。高根先生还是要增加一下自己的亲和力,毕竟是以后要成为医生的人,如果患者看到你害怕可怎么办。”
萩原研二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三个嫌疑人脸色都发生了变化。
高根佑辅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他还是控制着自己的表情,露出了一丝不太自然的笑:“以后就会好的。”
宇根香澄则躲避着高根佑辅的眼神,不愿和他对视。
下羽达也自从被藤野未夏戳破谎言之后也一直紧绷着神经,此时更是在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但还是被在场的人看出了他的慌乱。
目暮警官也终于将问题抛给了宇根香澄:“宇根小姐,请问你为什么要追着死者出医院?你膝盖上的伤应该不支持你跑太远吧?而且,如果死者来到校医院的目的是拿药,为什么会遇到你?你应该一直在自己的病房里休息才对。”
宇根香澄的目光闪躲,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目暮警官的问题。
这时,下羽达也终于开口:“是因为我。”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说出的话却带着些坚定:“我今天来校医院是来看望宇根的。在我离开病房的时候,一美来到了宇根的病床前,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我来看望她,所以产生了误会。她冲出校医院后,宇根想要解释所以追了出去,但一美不愿意听,甩开了宇根。宇根回到病房后跟我讲了发生的事,我担心一美,所以追出来找到了一美,但是我们还是发生了争吵,后来不欢而散。但我离开的时候,一美还是好好的!”
他这番话说出来,在场的警官都沉默了。
从逻辑上来讲,他的话倒也没什么问题,但这也证实了他是三人中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如果按他所说,他们分开时死者还活着,那么凶手就另有其人。
藤野未夏问道:“你与死者分开时是几点?”
下羽达也摇头:“我也不清楚,我没有刻意去看时间。”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佐藤警官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下通话键。通话结束后,她向目暮警官汇报:“在宇根小姐的病房里发现了一束插在花瓶里的鲜花,垃圾桶里有包装纸,应该是今天上午拆掉的。”
下羽达也点头:“是我带来放好的。”
佐藤警官锐利的目光看向他:“是吗?那么,下羽先生,为什么垃圾桶中没有包扎鲜花所需要的丝带呢?”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想到了死者脖子上的勒痕。作案工具一直都没能在现场搜出,如今垃圾桶里又缺少了包装花束用的丝带,这样的巧合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
下羽达也反而很镇定:“我在拆包装时顺手把它放在了口袋里,因为我想留着它回家打包用。”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根丝带,与此同时,被丝带缠绕住的一包已经拆封的纸巾也从他的口袋中被带出来落到了地上。纸巾上的熊猫头和nepia字迹显露在众人面前。
下羽达也随意地捡起那包纸巾,要把它放回口袋。
藤野未夏:“下羽先生,这包纸巾也是你随身带的?”
下羽达也点头:“是的。”
藤野未夏看向山崎晴子,山崎晴子微微点头。
“下羽先生,请问为什么,你手里这根用来包扎鲜花的丝带上有这么多竖向的褶皱呢?”藤野未夏指着他手中的丝带意有所指,“就像是……被勒起来过一样。用来包扎鲜花的丝带只会产生随机压痕。”
面对越来越直白的追问,下羽达也再也无法回答。他紧紧握着手中皱巴巴的丝带,一言不发。
“你在说谎,”藤野未夏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谎言,“那包纸巾是助川小姐的。你用手中的丝带将她勒死后急需掩盖痕迹,想要将这起案件伪造为抢劫杀人案。但手提包不方便携带和处理,所以你只能先带走她的手机和现金。你知道她有携带纸巾的习惯,为了消除自己的指纹,还从助川小姐的手提包中拿走了纸巾。你将丝带放在身上,恐怕是因为时间太紧,你只来得及处理掉助川小姐的财物。毕竟,如果丝带和助川小姐的财物一起被发现了,你会直接被锁定为凶手。你只是没有想到,警察会来得这么快。”
佐藤警官的手机再次响起,她接通电话后,得到了调取监控的警员传来的消息:校医院门口的监控显示,十一点,死者离开校医院,随后宇根香澄紧追而出,但在两分钟后便返回了校医院,返回时,宇根香澄与高根佑辅相遇,高根佑辅与宇根香澄打招呼,但宇根香澄并没有理睬。高根佑辅离开校医院期间,下羽达也也从校医院追出。十一点零四分,高根佑辅返回校医院,没有再次离开的记录。十一点十五分,下羽达也匆匆赶回校医院。而在所有通向草坪路线的监控中,没有出现其他可疑人员。
凶手就是下羽达也。
面对山崎晴子的指证和藤野未夏的推理,他再也无法辩驳。
他痛苦地跪倒在地,抱头痛哭:“我没有想杀了一美的……我不是故意的。”
一旁的宇根香澄似乎是被吓到了。她想要走近下羽达也,却又因为他是凶手这个事实而心生恐惧,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旁边的高根佑辅冷眼看着两个人,一言不发。
“我追出来只是想跟她解释我和宇根的事情,”下羽达也陷入回忆,“她误以为我跟她提分手是因为宇根。我想跟她说清楚,可是她根本就不愿意和我交谈,还说如果我继续和宇根纠缠不清,就要报复我,向导师举报我,取消我的推荐资格!她怎么能这么做!她会毁了我的!”
“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能成为你洗脱杀人罪名的理由,”目暮警官示意鉴识官将下羽达也手上的丝带和纸巾收好,“把他带回警局。”
*
作为亲历者,藤野未夏和萩原研二不得不跟山崎晴子暂时告别,返回警局做后续的报告。
山崎晴子看了看不远处即将离开的目暮警官一行人,拉过藤野未夏,小声问:“我不用跟着一起去吗?”
藤野未夏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会。
“你不是必须到场。我会尽量弱化你在这起案子中的存在感,你现在还是不要引起别人注意的好。”说完,她又开始叹气:“唉,不知道我的身份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山崎晴子知道她这是在担心自己与一个警察成为朋友的事会被组织注意到。
“没关系的,”山崎晴子安慰,“即便以后有人查到这里,也会以为我们是因为这起案件才熟识的,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就这么展开给他们看。越是隐藏,才越是可疑,不是吗?”
听到这番话后,藤野未夏像是从未认识她一般,认真打量起了面前的好朋友。
沉默片刻后,她欣慰地笑了:“你说得对,小晴。我应该更相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