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哦。”露娜说道，“比你想的‘写实’、但也比你想的‘奇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深奥。”幻日茫然而又平静地说道，“不愧是露娜小姐。”

    （总感觉被讽刺了呢……）

    “嗯……你没有必要知道这些啦。”露娜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我只是在想，我的母亲过去是怎么‘活着’的而已……”

    “那么，令堂……”幻日战战兢兢地问道，“还活着吗？”

    “当然。”露娜说道，“就是因为她活着，所以我跟别人聊天时才愿意提到她的。如果她去世的话，我应该就不想跟任何人提及了吧。”

    “为什么呢？”幻日困惑道，“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去世了之后，就会成为不可谈论的话题呢？这是‘月神’族的什么禁忌吗？总觉得有点儿奇怪，令人好生在意……”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露娜苦笑着说道，“人生不如意事常捌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那是什么意思？”幻日问道，“听起来让人似懂非懂的。”

    “就是说，真正难过的事情，是不想告诉别人的。”露娜说道，“真正难过的事情，只想自己在心中处理就好。知道这件事的他人，越少越好。”

    “真的吗？”幻日说道，“如果是我的话，就不会这么想。”

    “你的悲伤会想分享给全世界吗？”露娜有些疑惑地问道。

    “当然不是。”幻日否定说道，“我的悲伤只想要分享给自己最重要的人。”

    “这番话语倒是很有趣。”露娜苦笑道，“那么我是你最重要的存在吗？”

    “暂时还不是。”幻日说出了让露娜感到困惑的话语。

    “暂时？还不是？”露娜困惑极了，她说道，“为什么这么说？你最重要的人、或是你最重要的存在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我，也在想。”幻日说道，“但我想，既然露娜小姐会问我这个问题，就说明你并不是我最重要的存在吧？”

    “啊？我问你这个问题，和证明我并不是那么重要，有什么关联吗？”露娜说道，“我只是问一问而已啊。难道，我询问出这个问题，就能改变你心中的答案吗？”

    “就是这样啊……”幻日说道，“如果露娜小姐不问我这个问题的话，那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是‘露娜小姐’的。但露娜小姐既然问了，就说明‘你也不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既然你也不确定的话，那我就跟着也不确定起来了。”

    “原来如此……”露娜说道，“那么‘暂时’又是什么意思呢？莫非未来还有改变想法的时候吗？”

    “‘暂时’就是说，我觉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转变想法了。”幻日说道，“当有一天我觉得露娜小姐毫无疑问地是最重要的存在。即使你对此毫不相信，我也不会动摇的时候，那时，你就是我最重要的存在了……”

    “这样啊……”露娜怀着复杂的心情点了点头。

    “露娜小姐想要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呢？”幻日问道，“如果我真的回答‘你是我最重要的存在’的话，你会说什么呢？”

    “什么也不说。”露娜说道，“我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既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么我就不应该因此感到惊讶啊。”

    “既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什么还要问呢？”幻日困惑问道。

    “你猜？”露娜以冷漠而又平静的声音回应。

    “这个我可不能猜。”幻日说道，“如果我猜了的话，露娜小姐会不高兴的。”

    “我现在也不高兴。”露娜说道，“不要顾及这种事情了。但是，如果你不想猜，就不猜了吧。”

    “真的要我说出来吗？”幻日很确定地说道，“结果可能和露娜小姐想要的完全不一样啊。”

    “但是，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就不知道你有没有猜中啊。”露娜很平静地说道。

    “那我说了。”幻日长长地叹气，说道，“我说话不好听。露娜小姐会生气的。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委婉地说出来。”

    “不用担心。”露娜说道，“即使是委婉的话，我也一样会生气的。”

    “诶？这也生气那也生气，到底为什么啊？”幻日疑惑道。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一视同仁”的平等心理呢？）

    “从你开始问我这件事开始，我就会注定生气了。”露娜嘟囔着说道。

    （真是的，为什么一直打岔。我想说的事情，好半天了也没有说出来的机会……）

    “因为露娜小姐对自己不自信的关系，才会这么问的。”幻日颇为紧张地说道，“哎呀，说出来了呢。露娜小姐不会生气吧？”

    “怎么可能不生气？超生气。”露娜说道，“不过算了。”

    “太好了。”幻日松了一口气地说道，“看起来露娜小姐并没有生气。”

    “没错，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生气呢？”露娜说道，“我不过是吓唬你罢了。”

    “不要吓唬我嘛。”幻日说道，“我很容易被吓到的。”

    “真的？”露娜很诧异地问道，“这是真的吗？我还以为你有很坚韧的精神状态呢。”

    “当然是真的。”幻日回答道，“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对露娜小姐的不高兴‘无动于衷’啊。”

    “这样啊……那么抱歉了。”露娜说道，“不过，你说得对。我的确是不够自信，才会问出这种问题的。正是因为你说的对，所以我虽然生气了，但却知道这种气生的是不对的。所以，我说服自己不去生气。”

    “露娜小姐真是意外地善解人意呢。”幻日很感动地说道，“曾经以为露娜小姐是不高兴的时候会‘无理取闹’的类型，现在我知道了，我搞错了。”

    “我本来就是……”露娜欲言又止地说道，“很不好说的。我是善解人意还是无理取闹，这是取决于心情，或者更加随意的元素而随机出现的。并不是说我肯定是会选择哪种性格。”

    “好啦。我知道了。”幻日说道，“露娜小姐能告诉我吗？令堂的事情。”

    “啊……”露娜叹了口气。

    “怎么了？”幻日说道，“刚才不是一直都想说这个问题吗？”

    “但是现在不想说了啊。”露娜说道，“经过了这段时间之后，我又觉得说自己家的事情很让人懊恼，所以不想说了。”

    “为什么？”幻日说道，“我可是……非常期待的。难道就因为打岔时间长了，觉得扫兴，所以不想说了吗？”

    “不是，是刚才一时不冷静，想起了自己家的事情。但现在冷静下来了，就不想说了。”露娜说道，“还是那句话，‘人生不如意事常捌九，可与人言无二三’啊。”

    “这也是不能对别人说的事情吗？”幻日遗憾地说道，“那真可惜。之后再说吧。露娜小姐可以提出一个值得闲聊的话题吗？”

    （突然让我说这个，我也……）

    “我说……你会怕死吗？”露娜只得如此说道。

    “啊？露娜小姐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幻日惊呆地说道，“是想知道我是否会听从你的命令去死吗？”

    “怎么可能？当然不是啊！”露娜说道，“我干吗要逼死你？我疯了吗？”

    “但是……如果‘神明’问‘信徒’特别是‘狂信者’这种问题的话……”幻日为难地说道，“我怎么想都觉得露娜小姐是想我去死啊。”

    “别胡说。”露娜不高兴地说道，“我才不会这样呢。我就只是单纯地问‘你会不会怕死’这个问题而已……”

    “那……那就是‘怕死’吧。”幻日说道，“我的人生很短暂啊，还没活上几年就要死了，当然会怕啊。”

    “嗯。我知道了。”露娜平静地说道，“很正常的反应。”

    “露娜小姐难道希望我做出不正常的反应吗？”幻日很困惑地说道，“露娜小姐希望看到我不畏惧死亡，是这样吗？”

    “不。”露娜说道，“我觉得都可以。无论你畏惧死亡，还是不畏惧死亡，我觉得都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我也不觉得不畏惧死亡是比畏惧死亡高等的精神状态。”

    “是这样啊……”幻日说道，“但我却是觉得畏惧死亡比不畏惧死亡低等呢。”

    “什么啊，不要对自己的想法有抗拒啊。”露娜说道，“如果你是‘不畏惧死亡’的那一边，你可以这么想。但你明明是‘畏惧死亡’的那一边，为何会抱有这种心态呢？”

    “那是因为……”幻日说道，“这大概也是‘人之常情’吧？因为我希望在露娜小姐面前保持一个理想的形象……”

    “不需要。”露娜以略带冷淡的口吻说道，“我觉得你做自己比较重要。”

    “那可不行。”幻日说道，“‘狂信徒’本就是放弃自己的存在啊。”

    “差点忘了……”露娜说道，“那么，你可以选择不当‘狂信徒’啊。”

    “这怎么能行呢？”幻日苦笑道，“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们之间的‘关系’要怎么维系下去呢？”

    “我觉得这个问题不值得讨论。”露娜平淡地说道，“关系不应该只能靠这种‘狂信’的方式维持才对。”

    “那是别人和别人的关系。不是我们、你和我的关系。”幻日断言道，“所以，露娜小姐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呢？”

    “因为我很怕死。”露娜说道，“如果我这么说的话，你会怎么看待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