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校长留他吃饭。教室里生了火塘,土豆在炭火里烤得滋滋响。孩子们缠着江熠讲故事,问他海城的高楼是不是比山还高,问他坐飞机是不是像鸟一样自由。他耐心地答着,偶尔看向我,目光里又带着我读不懂的神色。
吃饭时,他夹了个烤焦的土豆给我:“这个熟了,你试试。” 我接过来,烫得指尖发麻,却慢慢啃着,焦皮的苦味里,竟藏着点说不清的甜,又有些涩,真的很矛盾。
第二天一早,江熠要走了。卡车发动时,孩子们追着车跑,喊着“江叔叔再见”。他摇下车窗,挥着手,目光扫过站在最后面的我,停顿了两秒,然后说了句“保重”。
车消失在山路拐角时,最小的那个女孩拉着我的衣角问:“林老师,那个叔叔还会来吗?”
林微望着远处的雪山,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松了口气,转身看着女孩的闪闪的眼睛,笑了笑:“也许吧。”
晚上给孟萌打电话,她在那头尖叫:“他居然去你支教的地方了!我就说,他肯定放不下你,那个什么结婚对象,肯定是江叔叔强行安排给江熠的,快说快说,你们聊了啥?有没有旧情复燃的可能?”
“小萌你慢点说~我、我跟他…..不可能了,就是普通同学见面,随便聊聊” 我裹紧毯子,火塘里的柴噼啪作响,平静的说“而且,他真的要结婚了。”
孟萌沉默了一会儿,说:“也是,有些故事,可能停在最合适的地方就好。”
挂了电话,我走到门口。月亮升起来了,把雪山照得泛着银光。风穿过走廊,像在哼一首很远的歌。我忽然想起高中时的日记本,那里面藏着的少年,穿着白衬衫,站在公告栏前,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夏天。
而现在的我,站在川西的雪夜里,手里握着孩子们塞的野果,心里很平静。
原来最温柔的结局,不是拥有,而是在漫长的时光里,我们都变成了更好的人。他有他的万家灯火,我有我的山川湖海,这样就很好。
在支教结束这天,孩子们抱着我的腿哭,最小的那个女孩把藏了很久的野草莓塞进我兜里,说:“林老师,山里的路不好走,你要常回来,我们在这里等你。” 我蹲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眶发烫——“好。”其实我没告诉他们,我要回海城了。
我收到了一份Offer,是江氏集团。孟萌说这是“命运的重逢”,我却觉得更像一场躲不开的考验。
回想毕业典礼前一天,班级组织去KTV,孟萌拉着我往包厢里钻,李婷和张琪已经抢了话筒,正扯着嗓子唱《青春纪念册》。江熠和几个男生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他背靠着沙发,目光偶尔扫过来,视角交汇的一刻,他移开了。旁边几个男生手里转着啤酒瓶,后来啤酒瓶传到江熠手里,瓶口稳稳对准我时,全场都安静了。张琪喊:“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江熠看着林微,沉默了两秒,说:“大冒险。”
“去给林微买瓶草莓牛奶!” 孟萌跳出来起哄,眼睛亮得像星星。他愣了一下,却也没犹豫,拿起外套就往外走,经过我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像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拉开门走进了夜色里。
他回来时,手里拎着袋牛奶,还有一兜橘子糖。分给大家时,独独把那瓶草莓牛奶放在我面前,瓶身上凝着水珠,沾着他的指温。“便利店只剩最后一瓶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看见他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滑——那家便利店离KTV,要走十五分钟。
凌晨散场时,大家勾肩搭背往家走。李婷搂着张琪,嘴里还哼着跑调的歌;孟萌拽着我,偷偷说“江熠刚才看你的眼神,甜得能齁死人~”。我偷偷回头看他,江熠走在我们后面半步,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偶尔踢到路边的石子,石子骨碌碌滚到我脚边,像在替他说什么。
快到岔路口时,他忽然喊我:“林微。” 我回头,他站在路灯下,手里攥着个东西,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松开手:“没什么,路上小心。”
我微微点头: “好,你也是。”
小萌来拉着我,跟他们挥手,“拜拜~我们回去啦~”
我回头,跑到江熠身边, “江熠!这个送给你。”是一个星星吊坠,像是他上次送我钢笔的吊坠,我把吊坠放在他手心,轻声说道:“明天见。”
我希望和你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