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萝：“打开自动驾驶模式，目的地：家。”

    坐在车中与薛尧挥手道别，酸涩的情绪一点点袭上心头。

    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点点在贺萝脑海中清晰：好久没见了呀，薛炎。初三那年，在院子里偶遇时那高高瘦瘦的身影；高一誓师大会上，代表学生演讲时明朗的笑容；幽静的林荫道上，默契的的牵手；璀璨的星光下，第一次的亲吻……还有，在自己三年前决定陪他离开时，温柔而坚定的拒绝。这个默默陪伴着自己度过最青涩年华的人，已经有好久没见面了，真想他啊！

    “阿萝，累了吧？”“小卜”的话打断了贺萝的回忆，“晚上想吃意大利面还是吃牛肉汤面？”

    贺萝：“汤面吧，多加一点青菜。再要一个西瓜的水果切。”

    “小卜”：“好，预计20分钟到家，我已经链接了管家系统提前准备。对了，我联系了阿汐，但是没有回复。我这里显示‘小魔镜’读取了我的消息，但是没有回复，好奇怪啊，以前阿汐再忙也没有过这个情况，‘小魔镜’也从没有过不理我的情况。”

    贺萝想起刚刚薛尧欲言又止的样子：“能定位到阿汐吗？”

    “小卜”：“可以，在家里。”

    贺萝：“自动驾驶，调整路线，目的地：贺汐家。”

    贺汐和廖清家，卧室里。

    贺汐压低声音说：“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等到果冻五岁的时候再考虑给他接入OAM的事情。而且我说的是考虑，不是五岁就立即去接入。当时你也同意了的，现在果冻才两岁，你这两天为什么总提这件事？”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阻拦孩子接入OAM，人工智能都已经发展二十年了，已经相当成熟了，你看大街上，现在除了新生儿，还有谁没链接OAM？果冻他们班，还有几个人孩子没接入？原来OAM只对五岁以上的儿童提供接入服务，你说到时候再说，可以。但是现在，你看啊，早在半年前，OAM就已经放开接入年限，提前到两岁了。当时我也没说要顺着潮流立即接入，这不是也观察半年了吗？这也没看到任何消息提到对接入OAM对婴幼儿有什么不良影响啊！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廖清十分不理解。

    贺汐严肃地强调：“这不是固执，我承认OAM发展得非常成熟，但是过早接入OAM到底对孩子有没有负面影响，谁也不知道，现在根本没有数据做证明没问题。廖清，你自己就是搞教育的，你应该比我明白婴幼儿发现的特性，现在看着没问题，不能代表没问题。我不想拿自己的孩子冒险，再说了，果冻为什么要现在接入OAM，有这个必要吗？”

    廖清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好，你说到教育这个话题，那咱们就好好说一说。首先，果冻他们班，其他的孩子都接入了OAM，只有他没有，他就会显得格格不入，别的孩子就会笑话他，影响到他的社会交往。第二，我们对于科技发展要有信任度，如果都像你这样，全都畏缩不前，不敢尝试，科技怎么发展？社会怎么发展？”

    “廖清，我很严肃地告诉你，我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去冒险，去尝试！你——”

    叮咚——

    门铃响了，廖清和贺汐停止了争吵，各自调整衣服和情绪。

    机器人形的“小魔镜”（贺汐的OAM）敲敲门，进入房间说：“阿萝姐姐在门外。”

    贺汐立刻跑出房间。去给姐姐开门。

    廖清：“‘小魔镜’你先把这里整理一下，‘三省’在干什么？让她把果冻抱到门口接大姨。”

    “小魔镜”：“‘三省’在儿童房陪着果冻，果冻睡着了。”

    廖清：“好的，那你先整理吧。”

    廖清走到客厅时，贺汐已经陪贺萝坐在沙发上了。

    贺汐：“姐姐你总是瞎操心，我就是太忙了，没来得及回复你消息，你至于特意跑过来一趟吗？”

    廖清热情上前，说：“姐来啦，真巧，我们今天晚上要尝试一道新菜，我给你们露两手。”

    贺萝：“饭就不吃了，我也是顺路，就过来看看你们，没事就行，我先回去了。”

    廖清：“别走，别走，正巧果冻睡觉呢，他总念叨好久没见大姨了，我这就做饭去，吃完饭你们一起玩会儿。”

    贺汐：“是啊姐，一起吃饭吧，正好给你看一下我新设计的材料。”

    廖清去厨房做饭了，贺汐亲热地将姐姐从柔软的沙发上拉起来。“小魔镜”拿来了一个厚实的布袋子，非常有质感。贺汐接过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块黑色微微闪光的布料，铺在沙发上，将沙发的靠背和座位都盖上。然后拉着贺萝坐在上面。

    贺汐：“姐姐，你让‘小卜’链接一下这块布，然后身体靠在沙发背上，放松，闭上眼睛，想象着你想要的软硬质感和温度的高低……变硬一点还是软一点，需不需要再暖一点，一直到恰到好处是自己喜欢的感觉。”

    贺萝：“不错，我早就觉得你家的沙发太软了，夏天还有点闷热。”

    贺汐：“这是触觉记忆毯，我最近可为它掉了不少头发呢，这两天才刚调到比较满意的数值。但是因为材料比较厚实，所以不太适合做成服装，目前设计成居家产品，我准备设计两种应用形式，一种是你现在用的，可以跟OAM链接，随时调控。还有一种基础版，没有接入OAM的人也可以使用的，靠App软件调整数据。这样一来，不仅全线引入OAM的一二线城市居民能够使用，三线城市没有普及OAM的家庭也可以使用。”

    贺萝：“不错，你是想季度假给爸妈带回去一套吧？我们小汐是最孝顺的。”

    “是呢，我还给炎哥准备了一套。廖清说炎哥特意改造了老家的房子，我也得好好谢谢人家，谁让人家还不是我姐夫呢？”

    看到姐姐嗔怪的眼神，贺汐立刻转移话题：“走吧，去儿童房看看果冻，应该快要睡醒了。果冻现在可淘气了，只有睡着了的时候，才招人喜欢些。软乎乎，奶萌萌的，睫毛翘翘的。”

    贺萝低声笑着说：“你是不是总趁着果冻睡觉的时候亲他？”

    贺汐：“根本停不下来！”

    贺萝：“走走走，我也要去亲几口。”

    进入儿童房，果冻已经睡醒了。“三省”和“小魔镜”在护栏里陪果冻玩儿。看到贺萝和贺汐走进房间，果冻奶声奶气地喊：“妈妈，姨姨，抱抱。”

    贺萝急忙走进房间，伸出双手抱起果冻，亲了亲：“果冻小宝贝，姨姨好想你呀！姨姨颠颠，又重了不少。”

    果冻伸出软萌的小手摸着贺萝的脸颊，“mua～”一口，糊了贺萝一脸口水。

    “吃饭啦——”廖清在厨房喊。

    三人来到餐厅，“小魔镜”和“三省”已经摆放好餐具了。贺萝把果冻放在儿童餐椅上，系好防护带，放好餐桌。“小魔镜”把儿童餐依次摆放好，果冻就自己吃了起来。

    看着果冻吃得香喷喷的样子，贺萝说：“我最近测评了一个智能儿童餐椅，儿童坐上去之后，椅子会自动根据儿童的体型体重，自动展开儿童保护模式，还能记录一天的营养摄入，等测评成熟，批量生产我就送小果冻一个，能用到八岁呢！”

    廖清：“听着就方便啊，果冻，快谢谢姨姨。”

    果冻一边吃着蛋羹，一边说：“谢谢姨姨！”

    贺萝：“对了，廖清，我今天在OAM博览会上见到阿尧了，他说季度假蹭你的车回去，那果冻和阿汐坐我的车？”

    廖清看到贺汐没反对，点头说：“好啊！我和阿尧也好久没见了，可以好好聊聊了。如果阿汐和果冻在旁边，一定嫌我俩吵。”

    看到廖清和阿汐情绪不高，贺萝心里有了衡量，便自顾自吃起饭来，只是在品尝每道菜的时候，都赞美了一番廖清的厨艺。

    贺萝：“廖大厨的厨艺了得呀，你做饭的时候用‘美味云’系统，还是自己设计菜单？”

    廖清：“有时间的时候会翻一翻‘美味云’的最新推荐菜单，但一般还是自己搭配。我还练了几道新菜，等到季度假的时候做给爸妈吃。”

    ……

    饭后，陪果冻玩了一会儿后，贺萝要回家了。

    贺汐拿着刚才试好的黑毯子说：“我帮你铺在车座椅上，这样你开车上下班可以轻松舒服一些。”

    停车场。

    贺萝和贺汐一起试坐在铺好的毯子上，打开车子的天窗的透明模式，抬头望着璀璨的星空，安静地坐了许久，谁也没说话。

    贺汐：“姐姐先回去吧，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贺萝温声说：“阿汐，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安静地待一会儿了。在我记忆里，你总是爱说爱笑。每次沉默不语的时候，你肯定都是有心事。

    爸妈离着远，但是姐姐永远在你身边，你可以说给我听。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你解决，但是有一个人说说心里话，总会好一些。”

    贺汐叹了一口气：“我最近在和廖清吵架，因为果冻接入OAM的事情，我不愿意过早接入，可是廖清总拿这个事情念叨我。”

    贺萝：“我发现‘三省’的性别设定变成了男生，为什么呢？”

    贺汐：“前两天我听廖清温温柔柔地跟‘三省’说话，我心里就别扭。尤其是，他们两个还经常表现得特别默契，廖清还跟‘三省’说心里话，有些话他连我都不说，我就让他改成男生设定了。理由很简单，一个男性OAM，一个女性OAM，正好对果冻来说很平衡。”

    贺萝：“你一说，廖清就同意了？”

    贺汐：“当然了。以前，他凡事都听我的。除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要这么早给果冻做接入。还说我敏感、多疑、小心眼、固执……反正阴阳怪气的。”

    看着妹妹愤愤的样子，贺萝忍不住笑了：“你实话对我说，突然对OAM的性别设定敏感起来，是不是因为Nirvana公司老总的事情？”

    贺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听到消息的时候我很震，心里莫名堵得慌。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看廖清和‘三省’不顺眼。”

    贺萝：“那你告诉廖清原因了吗？”

    贺汐有点低落，说：“没，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贺萝：“明天我调去一下婴幼儿接入OAM情况的数据给你们作参考，你们再一起衡量一下。找个机会，和廖清好好聊聊。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和心里的小疙瘩而变淡了。”

    贺汐：“好了姐，别担心我了。说说你吧，这会季度假就能见到炎哥了。三年限制期快结束了，你们也快要定下来了吧？”

    贺萝：“没聊这些事情。”

    贺汐回到家中。

    廖清：“阿萝来找你有什么事儿吗？”

    贺汐：“没什么事儿，姐说明天发给我们婴幼儿接入OAM情况的数据，让我们参考一下。还有……”

    看着贺汐欲言又止的样子，廖清柔声问：“我觉得你最近总是怪怪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贺汐：“就是……就是，前阵子听说了一件事儿，心里总是别扭。你知道Nirvana公司的于总吗？”

    廖清睁大眼睛：“有八卦你竟然瞒着我？”

    贺汐：……我还是高估了这个八卦内芯的榆木脑袋。

    贺汐：“这件事情听私密的，不能外传。大概有一个星期了吧。我去给于总太太做礼服设计。我在一楼客厅等待的时候，隐约听到楼上有人吵架，大概的意思就是于总家里有好多位智能伴侣，美其名曰了解产品性能，但是于太太非常不高兴，觉得破坏了婚姻关系，影响家庭生活。于总又说了不少伤人的话，好像说什么智能伴侣完美，没缺点。”

    廖清一脸震惊：“智能伴侣不是只有单身未婚才能签约使用吗？家里放好几个智能伴侣，这不合规呀！”

    贺汐：“而且，这件事情还有后续。”

    廖清快乐吃瓜：“难道于太太为了报复于总，也找了好几位智能伴侣？”

    贺汐：“后续的事情，闹得有点儿大。前几天，热成像检测系统发现玉泉山的一个别墅里人形智能设备远超过允许数量，就报告给监测组了。结果监测组到了发现，是于总在这里开了人工智能伴侣的派对，请了许多商业精英,据说场面十分不可描述。但是这个情况还没有明确的处罚规定，所以只能提醒他们立刻结束。第二天，Nirvana公司也被约谈了。”

    廖清：“上午我听同事说Nirvana的销售链接都变灰了，说正在整体产品升级，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贺汐：“对，这件事情影响挺坏的。”

    廖清：“相关的规范制度还需要尽快搭建起来。”

    贺汐：“从Nirvana开始生产智能伴侣，我就觉得怪怪的。”

    廖清：“是啊，OAM是我们的助手，长时间使用的话，就像宠物一样，可以是我们的家人，但是如果掺杂了情情爱爱的话，这就很麻烦，要上升到道德伦理的层面。”

    贺汐靠在丈夫的肩膀上，握住了他温暖的手：“现在社会发展这么快，任何事物都可能变成一把双刃剑。”

    廖清亲了一下贺汐的额头：“我会好好保护你和果冻的，不会让它们伤害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