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夏夏猫在公园里两天了,乘着一点微风,将第一个故事写得了个七七八八。接下来该头疼的就是该怎么拿这个来赚钱了。
其实这样的故事买点不是很足,武侠小说的巅峰时代已经过去,天花板又被造得很高,普通点的,读者根本不会买账。
况且她写的也不算是传统的武侠小说,写的是江湖,其实称之为市井或许才算贴切。
想要赚钱其实应该写点红起的畅销文,不过红起男频门槛挺高,好点的创意得想破脑袋,而用别人创意抢人饭碗的事儿她也干不来。
女频要写的话还是能写的,就是来钱不如男频快。
不过现下最重要的是身份证和银行卡该怎么办,她这个年龄真是受制过多。再倒霉点,连去网吧码字的钱都难搞。
甄夏夏正头疼时,就见一片身份证正迎面走来。
她眼睛一亮,主动打了声招呼:“傅甫,你周末不上班啊?”
说着也学他拍了拍旁边的位子。
傅甫倒没觉得甄夏夏冒犯,毕竟第一次见面他也问过差不多的,他很自然地回道:“周日下午这个点没有学生报,可能是得留点时间写作业吧。”
他走过去坐定后,想了想又问甄夏夏:“你写完作业啦?”
甄夏夏闻言丢开了写小说的本子,利落躺下,闭上眼悠悠地回道:“嗨,那不着急。”
“也是。”
说完傅甫也躺下了。
过了正午,太阳已经西下了。这地儿来了一点风,把两人的骨头都吹懒了,惬意得很。
“这小日子,妙啊。”
甄夏夏感叹着,心里想着如果不用为三餐奔波那就更妙了。
不过这可巧得很,三餐立马就找上来了。
“师父。”
“师父。”
“师父!”
这才喊了两三声,傅雁回就急眼了。院长妈妈说过,岭山小学附近的小公园里有很多拐小孩的,那没牌还贴黑窗户的破旧面包车能一下拐好多小孩的。
他刚来寻人回去吃饭,就远远地瞅见了一辆这样式儿的。如果是别的大人,可能还不用担心,这师父的话……
傅雁回:这很难评
这边傅甫听着声儿有了点清醒的征兆,懵懂地问:“甄夏夏,这什么声儿啊?在叫我?”
甄夏夏翘起的腿晃荡了两下,转头看傅甫,“嘿”一下就笑出了声。
“就这地儿,你还真睡得着啊?”
“不过,没听着有喊‘傅甫’的,倒是有喊‘师父’的,声音是十岁这样的男童吧。”
傅甫立刻起身,到处张望,见着人就跨步往外走,用力地挥手。
“我在这——”
傅雁回看到他师父,立马跑了过去,急忙打量着傅甫。
傅甫看着神色紧张的小徒弟,思索片刻便双手合十。
甄夏夏正想着,这姿势配上傅甫那张神色寡淡的脸,怎么也得说声“小施主”吧。
然后就听他开口道:“师父知错了。”
甄夏夏:嗨,孙猴子怎么就没这待遇
傅雁回见傅甫没事,松了口气,自然地回道:“没什么,就是小公园附近不怎么太平。天不早了,罗姨让我喊你回家吃饭。”
傅甫解释着自己为什么会忘了饭点,无非是什么太舒服了,今天是周末没有工作压力啦之类的。
甄夏夏听着傅甫详实的解释,思索着这人不是武术教练吗,难不成是半桶水,怎么还叫一个小孩儿担心的?
不对!最主要的是,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有人喊他回家吃饭的?!
甄夏夏(面目扭曲):嫉妒啊,嫉妒啊
傅雁回边听边往后瞄了一眼,可不嘛,这地儿一看就舒服得很。
等等,有什么东西晃来晃去的。
不确定,再瞄一眼。
然后傅雁回就与甄夏夏成功对视上了,甄夏夏被他看得腿脚一垮,直愣愣地躺平了。
傅雁回本来还能憋住的,见甄夏夏“噔”一下就躺平了,脸上还挂着懵懵的表情,实在没忍住就笑出来了。
甄夏夏被他这一笑更懵了,不过她仔细想了想。
一个短手短脚的小孩,半翘着腿晃来晃去,眼睛还眯着,一脸神气的装样儿。等会儿还被人给吓懵了,这……属实难绷。
甄夏夏:谢谢,有被自己笑到
傅甫也被这一声笑给打断了,他回头看到甄夏夏一脸无语的样子,搞不懂是什么情况,就听到傅雁回道歉了。
“小妹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傅雁回:我保证我有很努力地憋过!
甄夏夏倒没什么所谓,她摆了摆手,表示能理解。
搞清楚什么情况后,傅甫又躲到一边去拍拍自己,边拍边问:“甄夏夏,你不回去吃饭?”
甄夏夏已经恢复惬意躺着的样子,随意地回:“嗨,回去也没饭吃。”
傅甫还没出声,傅雁回就已经脑补出了事情的原委。
甄夏夏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小孩,大家都不愿意和她玩,甚至孤立她。周末还将她赶出了福利院,让她只能待在小公园这个危险的地方。
而且因为甄夏夏要强的性格,不会和院长妈妈诉苦,以至她总是被人抢走饭。饥一顿饱一顿的遭遇,酿造了她万事看淡的性格。
洗得发白的上衣,要挽起几节才能穿的裤子,坚毅的脸庞,没有正常五六岁小孩的懵懂,让傅雁回坚信甄夏夏就是福利院里走出来的。
而且按着自己师父爱在福利院捡小孩的习惯,他一定是看出了甄夏夏的难处,想把她捡回家,又碍于甄夏夏要强的模样,不好开口。
傅雁回:那么,是时候该我登场了
傅雁回这么想着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他在甄夏夏刚说完话后就扯了扯傅甫的袖子。
傅甫不明所以地与傅雁回对视,而傅雁回却自以为得到了心照不宣的认可,急忙对着甄夏夏道:
“小妹妹,你看天也不早了,不如我们一道走吧。顺便还可以一起吃顿饭,你是不知道,今天罗姨煮饭放多了,正愁怎么办呢。”
“你放心我们绝不是拐小孩的,我们都是乾茵武馆的,你看,我们正穿着武馆的衣服呢。都是开门做生意的,我们不会自砸招牌的。”
“要是你还是不放心,我们就往人多的地方走,我和师父走前边,你远远地跟着,你看成吗?”
“武馆里还有两个女生,一个是秋秋,和我差不多大,一个是罗姨,她们都是很好的人,你不用害怕。”
傅甫和甄夏夏听着眼睛都瞪大了,甄夏夏震惊地看向傅甫,傅甫默默摇头,表示不是自己教的。
傅雁回话音刚落,甄夏夏就愣愣地回道:“谢、谢谢你啊。”
傅雁回一听就有点小失落,以为这是委婉的拒绝,还想再劝劝。
谁知甄夏夏一下就蹦了起来,学着傅甫那样拍了拍自己,笑着跟他们说:“走了吗?”
傅雁回愣了下,也跟着笑道:“走啊。”
甄夏夏(一本满足):正为三餐发愁呢,就有人送温暖了
去武馆的路上,傅雁回真的照着他说的做了。
毕竟甄夏夏虽然一口答应了,但福利院的小孩比较警惕一点,他怕不按着做甄夏夏会被吓跑了。
甄夏夏倒没傅雁回想得这么多,只是远远地跟着他们,回忆着上辈子怎么没发现这附近还有个武馆。
不过想想也是,以前自己可没空观察周围。
身在围笼的人,连眺望的勇气都是没有的。
其实真不是出于对只见过两面的傅甫的信任,也不是为傅雁回的说辞所心动,甚至她根本就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一个叫乾茵的武馆。
当然,也不可能是她真的饿得发昏,问都不问就跟人走。
她只是真的就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对一切都没什么所谓。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不在乎什么时候会再死一次,甚至某些时候她是有些期待死亡的降临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被赋予再来一次的机会,也不指望再来一次会活得有多好。她只是因为还活着,于是也和常人一样吃饭、睡觉。
其实,在她内心深处她是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的……
“秋秋!”
正愣神的甄夏夏抬头就见傅雁回扬起笑脸,用力地朝前挥手。
他大声地朝武馆里的人说:“秋秋、罗姨,我们回来了!”
甄夏夏从没在自己的脸上见到过这么朝气蓬勃的神情,这一刻的心情,该怎么说呢?或许是……嫉妒吗?
傅雁回故意比往常大声地喊,得到回应后就紧张地回头看甄夏夏,发现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这才松了口气。
甄夏夏放空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开饭。
饭桌上,秋秋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傅雁回。
傅雁回也观察着甄夏夏,发现其并没有什么应激反应,就对秋秋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没有问题。
秋秋心下了然,自然地认定这是傅甫从福利院带回来的小孩。
至于甄夏夏寡言的状态秋秋也觉得没什么,毕竟家里现在还有两个躲在房间吃饭的小孩呢。
秋秋了解情况后,立马夹了一筷子菜给甄夏夏,朝她腼腆地笑笑,小声地说:“罗姨做的菜很好吃的,你尝尝?”
秋秋还没了解甄夏夏的性格,怕跟她说“把这里当成家就好”这样的话会刺激到她。
秋秋不着急,她可以慢慢地带着甄夏夏融入。现在应该关注的问题是怎样快点填饱甄夏夏的肚子,毕竟甄夏夏真是瘦得可怜。
甄夏夏看着秋秋真诚的眼,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能收获这么多的善意。只能再次道谢,再大口大口地吃饭,告诉秋秋,真的很好吃。
看着消瘦还有点木楞的小姑娘,罗姨也有点担心。
罗姨趁着收拾碗筷的间隙问傅甫:“这小姑娘以后也住这里吗,要不要给收拾个房间,还是先和秋秋一起住?”
傅甫摇摇头,缓声说:“不急。”
罗姨知道傅甫是个有主意的,也没多问什么,利索地去洗碗了。
三个小孩消食了会儿,傅甫就说要送甄夏夏回去了。
几个小孩都没什么意见,毕竟武馆也没收拾出甄夏夏住的地方,不好留人。
甄夏夏出门时就带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现在返程反而还多了点东西——是秋秋帮她藏好的一点吃食,很隐蔽。
甄夏夏大概知道为什么他们对她是这个态度了,他们应该是误会自己是孤儿了,所以秋秋才会嘱咐自己“别让其他小孩看到了”。
上辈子,甄夏夏很怕别人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回家都爱躲着人走。
现在,她本来是什么都不怕了的,但想到自己收获的善意都是因为自己是孤儿,就忍不住想,如果他们发现自己是有家人的呢?
会觉得自己是骗走他们善意的小偷吗?
甄夏夏埋头苦走,渐渐地就发现离家越来越近了,她适时地停住了。
虽然在脑袋里想了一通乱七八糟的,但开口时却很正常,她往前指了指,说她快到了,再向傅甫道谢。
傅甫可能察觉到了她情绪有点不对,就轻轻搓了把她的头,跟她说:“再见。”
甄夏夏也许领悟到了傅甫的安慰,于是就轻快地说:“嗨,斯是陋室,惟吾德馨①嘛。”
傅甫没说话,只是看着甄夏夏在城中村错综复杂的小道中远去。
他知道由他送甄夏夏回家不怎么妥当,所以他就这么静静地目送她回家,直到有个小小的人影朝他挥挥手,他才慢慢收回了视线,原路返回。
甄夏夏猜不透傅甫会怎么想,又觉得这么大个人了还会被别人的情绪左右有点窝囊。
左思右想,甄夏夏又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挺窝囊的,再来一次,又会有什么区别呢?
本来命若琴弦的人就是谨小慎微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