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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无彩凤双飞翼

    这雨缠缠绵绵又下了两日,才意犹未尽地歇了。虽仍不见日头,天色却亮堂不少。

    新人册封的旨意也跟着下来。

    镇北侯府谢芷封为美人,卢家女封为才人,分别赐居未央宫东西侧殿。

    余下三五中低官宦人家出身的,不过选侍、淑女之流,连点像样的水花也未激起,便悄无声息地散入各宫角落里去了。

    那卢才人是个坐不住的,位份一定,便迫不及待开始在各宫主位间走动拜会。衣裙环佩叮当,礼数周全,唯恐旁人不知她家底殷实、圣眷优渥。这般招摇做派倒真如萧承懿所言,像个金粉堆出来的笑话。几日下来,六宫皆闻其声。

    至扶摇宫时,崔明禾只命流萤递了句话:“风雨湿滑,卢才人小心脚下,莫沾了泥污。”便将人并一匣子珠翠一道客客气气请了出去。

    又过几日,扶摇宫却迎来了另一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访客。

    来得倒快。

    彼时崔明禾正对镜梳妆,闻言动作一顿,嘴角微勾。“请进来罢。”她懒懒吩咐,身子未坐直几分,倒想看看谢珩那厮精心送进宫来的棋子是何等样人物。

    帘笼轻响,谢芷带进一缕清寒雾气。

    纤细的白色影子低眉垂目走近了,行动间悄无声息,像一片薄雪轻轻落在阶前。直至上前规规矩矩行礼,声音也是清清淡淡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疏离气。

    “未央宫谢氏,请崔姑娘安。”

    崔明禾并未立刻叫起,只慢条斯理将最后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插入鬓间,这才抬眼打量她。

    一副极好的皮囊。

    皎若梨花堆雪,眸似山涧清泉。肤色是常年不见日光的冷白,只那通身的气度,冷清清,凉薄薄,像是隔着一层透亮的冰,瞧得见内里,却触不到温度。与她兄长那副浪荡飞扬的模样简直云泥之别。

    确如萧承懿所言,像个雪人儿。安静,干净,也冷清。

    “谢美人不必多礼。”她唇角弯起一点意味不明的弧度,“扶摇宫地僻人稀,比不得未央宫热闹,美人肯踏足,倒是蓬荜生辉。”

    然而谢芷闻言,只是微抬了下眼睫,目光并未落在崔明禾身上,反而飘向窗边高几上摆着的一盆兰草。

    是前些日子郑令仪送来的,说是给她赏玩。品相很是不错,只是她分明吩咐人好生伺候,却总显出有些蔫蔫,叶片边缘透出些不健康的黄褐色。

    “这盆‘绿云’,”谢芷轻声道,“根下似有积水,叶尖焦黄,应是通风不佳,又偶有日光直射所致。”

    崔明禾:“……”

    这人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

    “美人是专程来我这儿卖弄花草经的?”

    “非也。”谢芷似乎这才将注意力从兰草上拔出来,认真摇头,“草木有灵,饥渴自知。只是甚少有人听得懂罢了。”

    “姑娘可吩咐人将这盆兰挪至散光通风处,三日一浇,每次清水半盏即可,或可缓转。”

    如此牛头不对马嘴,让崔明禾准备好的一肚子刻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不上不下,颇有些难受。

    是意有所指?是在暗指她这扶摇宫是块憋闷地,养不好东西?还是谢珩那厮又教了他妹妹什么哑谜,跑来她这儿打机锋?

    她哼笑一声,决定不再迂回。

    “侯府家教果然别具一格。美人能听懂草木之言,想来也该是得了世子真传。毕竟令兄才高八斗,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在京中可是大名鼎鼎的风流人物。想必美人入宫前,令兄也没少耳提面命这宫闱生存之道吧?”

    她嘲弄之意溢于言表,寻常人听了,面上总该有些变化。可眼前这人却只是偏头想了想,旋即一板一眼答:“兄长确有过叮嘱。他说,宫中日子,少听、少看、少言。若遇不解之事,便想想院中草木,何时该晒日头,何时该避风雨,循其本性,或得自在。”

    “……”

    崔明禾这回是真真切切噎住了。

    谢珩那满肚子阴谋算计、九曲回肠,能教出这么个……这么个听起来像那么回事,细品却全然不是那个味道的“道理”?

    还是说谢珩的妹妹当真是个傻的?

    她忽然起了几分戏谑之心。

    “哦?那你兄长……可曾提起过我?在他口中,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谢芷竟当真认真思索起来,旋即抬头:“兄长说,崔家姑娘是京城里开得最盛的一株芍药,花瓣最艳,香气最浓,刺也最张牙舞爪,轻易碰不得。谁若是想折,非得叫那刺扎得满手是血不可。”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更确切的措辞,又补充道:“兄长还说,这花瞧着不好惹,其实最是好哄。只要顺着她的意,夸她的花瓣是天底下最红的,香气是世间最独一份的,再时时浇灌些金珠宝玉,她便能翘着尾巴开到天上去。”

    “啪”一声,崔明禾将手中玉梳拍在案上。

    谢珩这张狗嘴!竟如此形容她!

    她心头火起,连带着恨屋及乌,看谢芷也愈发不顺眼。这兄妹二人,一个狡黠如狐,一个懵懂如鹿,都一样的惹人生厌!

    “流萤!”她扬声道,“去将前些日子陛下赏的那对翡翠镯子,并那支红珊瑚簪取来。”

    她转向谢芷,脸上堆起虚假的笑意:“美人初入宫闱,我身为扶摇宫中主位,总该表示一二。这点薄礼,美人可千万别推辞。”

    流萤很快将东西取来,托盘里宝气灼灼。翡翠镯子色浓欲滴,却老气横秋;红珊瑚簪艳丽夺目,却俗不可耐。与谢芷通身的清冷气质截然相反,分明是刻意羞辱。

    然而谢芷目光在翡翠与珊瑚之间逡巡片刻,手指一触,竟又一次摇头。

    “兄长说,翡翠玉石性凉。”她缩回手,认真评价道,“冬日戴恐伤气血。崔姑娘自己也少戴为好。”

    崔明禾:“……”

    谢芷又看向那支红珊瑚簪:“珊瑚生于深海,采之不易,一簪一命。多谢姑娘,但妾不忍夺之。”

    崔明禾忽然感到一阵无力。长剑出鞘寒光凛冽,对方却递来一团棉花。一剑刺入,悄无声息,连个回响也无。一时只觉得额角青筋都在突突地跳。

    她甚至不确定,谢芷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太听得懂。

    “美人倒是……兄友妹恭。”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谢芷却似没听出那咬牙切齿的意味,反而点头附和:“兄长虽不着调,但有些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崔明禾深吸一口气,索性不再与她兜圈子,将那托盘往她面前一推,声音冷下去。

    “这些东西,你今日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这是我赏你的,不是与你商量。”

    她倒要看看,这雪人儿究竟能有多硬气。

    谢芷望着那托盘,又望向崔明禾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似是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什么,没再拒绝。

    “谢姑娘赏。”

    正在此时,殿外有内侍通传,说是陛下身边王总管来了。

    崔明禾心头一跳,下意识瞥向谢芷一眼,又生硬地别回来,盯着镜中自己鬓边那支点翠步摇折射出的冷光。

    “陛下在御书房处理了半日公务,这会儿得了闲,想起姑娘这儿的梅花酿最是清甜,特着奴才来取一壶过去。”

    王喜满面堆笑地进了殿,先行了礼,话是对崔明禾说,余光却似有若无地掠过一旁静立的谢芷,“还说,若是姑娘也闲着,不妨一道过去说说话,解解闷。”

    这话里明目张胆的偏宠几乎要溢出来,崔明禾心下嗤笑,萧承懿惯会做这表面功夫,无非是借王喜的口,在新人面前彰显他对自己这份与众不同、近乎狎昵的“惦记”。

    她懒懒地往后靠,朱唇轻启:“知道了。让小厨房温一壶送去便是,我今日乏了,懒得动弹。”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王喜脸上笑容不变,仿佛早料到她会拒绝。只哎哟一声,道:“陛下还吩咐了,让奴才给姑娘送些新鲜的玩意儿来。”

    说着,他侧身一让,身后小太监便捧一紫檀木托盘上前。托盘之上是一套流光溢彩的琉璃茶具,薄如蝉翼,透若清泉,再配以两罐新贡的雨前龙井。

    “陛下特意嘱咐了,说这琉璃啊,看着透亮珍贵,实则性脆易碎,正配姑娘这样娇贵的人儿。道是让姑娘往后用时可得仔细些,莫要再随手打翻了。”

    话中有话。

    崔明禾眼角微微一跳,心头不耐烦又掺进一丝被看管、被训诫的恼意。他萧承懿连这点小事都不忘借机敲打她?

    “陛下费心了。流萤,收起来吧。”

    王喜这才心满意足,领人退了出去。经过谢芷身旁时脚步略停,笑容可掬地行了半礼:“谢美人也在呢,奴才告退。”

    暖阁内重归寂静,自始至终都垂着眼、一直安静得像幅雪景美人图的谢芷,目光却还落在那被流萤捧下去的托盘方向。

    “他送东西来,你似乎并不高兴。”她轻声说。

    崔明禾捻发梢的手指一顿,抬眼看向她。

    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一句话却莫名让她想到月前郑令仪那番“体己”言论。只彼时郑令仪看到的是萧承懿的“煞费苦心”,而眼前这雪人儿却只直剌剌地看到,她并不高兴。

    “我高不高兴,与美人何干?”她挑眉反问。

    谢芷被她这般冷言相对,却也仍不见惶恐或羞窘。

    “无干,”她说,“不只是你。这宫里的人,似乎都不是当真高兴。”

    心头那根弦发出极细微的嗡鸣。崔明禾凝视着对面人,试图从那张无瑕得过了头的脸上找出丝毫伪饰或心机,却只看到一片近乎透明的澄澈。

    这感觉让她极不自在,仿佛自己所有别扭的、晦暗的、不肯承认的心思,在这双干净得过分的眼睛前都无所遁形。

    她倏地冷下脸,下了逐客令:“谢珩让你入宫少听、少看、少言,你倒是记得清楚。既记得,就该明白,不该问的,便别问。”

    “行了,东西也送了,话也说了,美人请回罢。我这扶摇宫庙小,留不住你这尊大佛。”

    对方像是终于接收到明确的拒绝信号,安静了片刻,而后依言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是妾冒昧了。”

    行过礼,她静悄悄地转身告退,来时无声,去时亦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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