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驾到

    来王府短短七日,这已经是林苏棠第三次被罚清扫西侧院了。

    林苏棠拄着比她人还高的扫帚,对着地上那个刚被她费力扫拢、却被一阵调皮春风轻易吹散的树叶堆,发出了第N次绝望的叹息。

    她揉着酸痛的腰,抬头望天。天空湛蓝,云朵悠悠,可她的心情却灰暗得像灶膛里冷掉的煤灰。三百两的巨债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白天是罚不完的苦役和扣不完的月钱,晚上还要点灯熬油地写《冷面王爷的落跑小女佣》,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万恶的封建社会,吸血鬼资本家……”她小声嘟囔着,恶狠狠地挥动扫帚,把地上的树叶想象成楚玄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用力拍打。

    就在这时,一阵银铃般清脆又带着毫不掩饰兴奋的女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院落的宁静:“人呢?哪个是林苏棠?快给本宫指出来!”

    这声音娇蛮又鲜活,带着一种天生的尊贵和不容置疑,林苏棠茫然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月亮门洞下,一群穿着宫装的侍女嬷嬷正垂首屏息,如同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位少女。那少女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穿着一身明媚的鹅黄云锦宫装,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她梳着精致的飞仙髻,发间插着一支赤金点翠蝴蝶步摇,随着她轻快好奇地张望,那蝴蝶翅膀微微颤动,栩栩如生。

    她的容貌极盛,眉眼间与楚玄钰有几分相似,却少了那份慵懒疏离,多了十分的娇憨灵动与勃勃生机。在府内婢女的指引下,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正闪烁着灼热的好奇光芒,如同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玩意儿,提着裙摆,脚步轻快地朝林苏棠这边走来。

    林苏棠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扫帚差点没拿住。

    这通身的气派,这自称……莫非她就是楚玄钰的妹妹——长公主楚明昭?!

    林苏棠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这位长公主殿下已经像只翩跹灵动的蝴蝶,“飞”到了她面前不足五步远的地方,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她。那目光锐利又充满兴味,从她沾着草屑、胡乱绾着的发髻,扫到她因劳动而泛红出汗的额头,再到身上那件灰扑扑的婢女服饰,最后定格在她那张写满了惊恐、懵逼和倒霉的脸上。

    “就是你?”楚明昭歪着头,语气里带着一种天真的、近乎残忍的直接,“在醉芳居那个小茶馆,编排我大皇兄和萧统领……嗯哼……断袖情史的那个说书先生?”

    “噗通!”

    这声音如同催命符,林苏棠的膝盖条件反射般一软,手里的扫帚“哐当”一声倒地,人也紧跟着五体投地,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微凉的石板地上,声音抖得不成调:“奴…奴婢罪该万死!公主殿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那些都是奴婢猪油蒙了心胡说八道的!王爷光风霁月!萧统领忠心耿耿!他们之间清清白白天地可鉴啊公主殿下!”

    她一口气说完,差点把自己憋死,伏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

    楚明昭看着她这副怂包样,小巧的鼻子皱了皱,似乎有些失望,但那双大眼睛里的兴味却更浓了。她绕着跪在地上抖成筛糠的林苏棠走了一圈,鹅黄色的裙摆像花瓣一样扫过地面,像是在观察什么从未见过的稀罕小动物。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本宫倒要看看,是生得怎样一副三头六臂的模样,才敢把那么……那么匪夷所思的故事,安到我大皇兄头上去!”

    林苏棠战战兢兢地,一点点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卑微、最忏悔、最人畜无害的表情,虽然她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肯定比哭还难看。

    楚明昭微微弯下腰,凑近了些,仔细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步摇上的蝴蝶翅膀乱颤:“瞧着也不像是有泼天胆子的嘛!普普通通,丢人堆里都找不着!怎么就能编出那么……那么精彩绝伦的故事?”

    她说到“精彩绝伦”四个字时,眼睛亮得惊人,甚至还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窥探惊天大秘密般的窃喜和兴奋。

    林苏棠:“……” 这长公主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这反应不对啊!不是应该柳眉倒竖,凤目含怒,直接下令“来人!给本宫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吗?

    “咳咳。”楚明昭似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立刻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努力板起那张精致的小脸,试图找回皇家公主的威严,“哼!你可知罪?污蔑皇室清誉,毁谤当朝亲王与朝廷命官,这若是追究起来,可是掉脑袋的重罪!”

    “奴婢知罪!奴婢真的知罪了!求公主殿下开恩!饶奴婢一条小命吧!”林苏棠熟练地磕头认罪,脑袋碰在石板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保命第一,节操什么的,早就喂了狗了。

    “光知道有什么用?嘴上说说谁不会?”楚明昭哼了一声,显得很不满意,她挥了挥纤纤玉手,示意周围垂手侍立的侍女嬷嬷们都再退远些。

    待得周围空旷了些,确保接下来的话不会被闲杂人等听去,楚明昭立刻又往前凑近了两步,蹲在林苏棠身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抑制不住的、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喂,你悄悄跟本宫说实话……放心,本宫不告诉别人!你编的那些……什么温泉共浴、情难自禁、强取豪夺、掌心宠……是不是真的看到过什么蛛丝马迹?或者听到过什么风声?比如……我大皇兄看萧统领的眼神……是不是真的不太一样?有没有那种……嗯……拉丝的感觉?”

    林苏棠瞬间汗如雨下,后背的衣裳都浸湿了。

    公主殿下!您这吃的可是您亲哥的瓜啊!还吃得这么明目张胆、津津有味、细节到位?!还“拉丝”?您这词儿跟谁学的?!

    林苏棠偷偷地、极其缓慢地掀起一点眼皮,视线不经意越过楚明昭华丽的裙摆瞟向远处——

    这一瞟,差点把她魂儿都吓飞了!

    只见不远处的月亮门下,不知何时,楚玄钰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了。他依旧是一身月白常服,慵懒地倚靠着门框,双手环胸,俊美无俦的脸上挂着他那招牌式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双凤眸幽深难测,正饶有兴味地看着这边,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

    而更可怕的是,就在楚玄钰身侧半步之后,萧远如同冰山般伫立着!深黑色劲装,腰佩长刀,面容冷峻如石刻!

    林苏棠陡然收回目光,立刻把脑袋死死地往回缩,恨不得将自己就地掩埋,她语无伦次地疯狂自辩:“没有!绝对没有!公主明鉴!都是奴婢瞎编的!奴婢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王爷看萧统领的眼神那就是纯粹的主子看得力下属的眼神!充满了信任和器重!还有赏识!绝对没有拉丝!一丝都没有!比真金还真!王爷光风霁月洁身自好!萧统领忠心耿耿铁骨铮铮!他们之间只有纯洁的、高尚的、不容玷污的主仆之情!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山河为证!奴婢若是有一句虚言,天打雷劈!”

    林苏棠几乎把能想到的所有赞美和发誓的词都用上了,只求能立刻从这可怕的吃瓜现场消失。

    楚明昭显然对她的回答失望透顶,撇了撇嫣红的小嘴,站起身,用绣鞋尖踢了踢地上的树叶,嘟囔道:“无趣!真是无趣!还以为能挖出点什么皇家秘辛呢,结果是个胆小鬼……”

    她眼珠滴溜溜地一转,灵动异常,显然又起了别的捉弄人的念头。

    楚明昭重新板起小脸,用施恩般但又不容拒绝的语气道:“罢了罢了,既然大皇兄罚你在此扫地思过,那本宫也不能轻饶了你!否则岂不是显得本宫毫无威严?”

    林苏棠刚稍稍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本宫在宫里闷得慌,听说你有点稀奇古怪的本事,脑子和别人长得不一样?”楚明昭扬起小巧的下巴,“去!给本宫做点京城里没有的新鲜吃食来!要又好吃又新奇的!要是做不出来,或者做得不好吃,让本宫不满意……”她故意拖长调子,威胁意味十足,“本宫就告诉大皇兄,你刚才偷偷跟本宫说,你觉得他和萧统领特别般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林苏棠如遭雷击,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公主!奴婢没有!您不能冤枉奴婢啊!”

    这要是被王爷和萧统领听见,她还有命活吗?!

    “嗯?”楚明昭挑眉,一副“本宫说是就是”的娇蛮模样,“你说本宫冤枉你?那就是说本宫在说谎咯?”

    林苏棠:“……” 我滴个祖宗哎!这长公主简直是个混世小魔王!

    她敢反驳吗?她不敢。这位小公主明显是闲得发慌,专门来找乐子的,顺着她可能还有条活路,逆着她……下场绝对比直接得罪王爷还惨不忍睹。

    做吃的?京城没有的?又好吃又新奇?她一个天天靠外卖活着的现代死宅,除了泡面煎蛋,她连火都没开过。

    林苏棠的脑子在极度恐慌中飞快运转,如同老旧的电脑强行开机,像走马灯一样过完自己前二十四年的现代人生后,终于在记忆的边角找到了唯一一次心血来潮的下厨——学做自己最爱的鱼香肉丝!

    这道国民下饭菜,酸甜咸辣鲜香俱全,口感丰富,就它了!

    “奴…奴婢……奴婢尽力一试……”她硬着头皮,声音发虚地应下,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楚明昭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走吧!带路去厨房!本宫要亲自监工!”

    林苏棠眼前一黑,也只能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她腿还是软的,捡起地上的扫帚,像个被押赴刑场的囚犯一样,在长公主殿下及其仪仗的“簇拥”下,一步一挪地朝着王府厨房的方向走去。

    她能感觉到,身后月亮门下,那两道目光依旧如影随形。

    一道慵懒玩味,一道冰冷肃杀。

    林苏棠认命的叹了口气,无奈地苦笑一声,感觉自己就像马戏团里被鞭笞耍宝的瘦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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