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晓深吸一口气，双手无意识地抓紧袖口。
她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因为…… 我喜欢游戏。不是把它当成赚钱的工具，而是相信它能传递情感和力量。”
“但商业游戏需要的是精准的用户画像和变现模型。” 严默打断她，语气没有起伏，“你的策划案里没有任何关于付费点的设计，甚至弱化了竞技元素，这不符合市场主流。”
关晓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设计的公益彩蛋和成长激励机制，却被面试官抢先说道：“关小姐，我们很欣赏你的热情，但你的理念和公司现阶段的发展方向不太契合。”
严默合上文件夹，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他没再多说一个字，可那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关晓站起身，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着被推回来的简历：“谢谢你们给我面试机会。”
她鞠了一躬，声音有些发哑。
关晓刚走出面试间，可还没等她迈出两步，身后办公区突然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像平静的水面被投进了石子。
“我的屏幕怎么黑了？”
“文档还没保存！”
“服务器连不上了！”
“维修部门还要多久才来？”
“我刚打了电话，马上！”
原本键盘敲击声不断的办公区瞬间乱作一团，几十台电脑屏幕接二连三地闪过刺眼的蓝屏代码，有的直接陷入黑屏，主机发出嗡嗡的异常声响，扰乱人的心神。
几个穿着技术部工牌的员工慌忙跑过来，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是系统崩溃了？”
“不对，所有终端同时瘫痪，像是被触发了某种程序漏洞！”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急得声音发颤，“今天有重要的项目数据要提交，要是恢复不了……”
关晓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她的目光落在一台亮着蓝屏的电脑上，屏幕上滚动的错误代码突然让她心头一动 ，那串字符和她在大学期间和许羿大神一起做项目时遇到的系统兼容漏洞极为相似。
那是整个团队熬了三个通宵调试过类似的程序。
“让我试试？” 话音刚落，关晓自己都愣了一下。
办公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她身上，有疑惑，有警惕，还有几分病急乱投医的期待。刚才面试她的面试官也走了出来，看到是她，眉头微微蹙起：“关小姐，这是我们公司内部的技术问题……”
“我知道，但这个漏洞我或许能修复。” 关晓深吸一口气，指尖的凉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专注。她走到那台电脑前，语速平稳地说：“麻烦给我一根数据线，还有你们的备用系统 U 盘。” 技术部的男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快速递了过来。
关晓坐下时，膝盖不小心撞到了桌腿，却丝毫没分心。
她先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接上故障终端，指尖在键盘上飞速的跳动，屏幕上的代码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行行快速滚动。她时而停顿，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蹙眉思考，时而又快速敲击，嘴角勾起一丝笃定的弧度。
办公区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键盘敲击的清脆声响，还有员工们压抑的呼吸声。
“找到触发点了。” 十分钟后，关晓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她指着屏幕上一段隐藏的程序代码解释道：“是旧系统升级时留下的兼容漏洞，刚才有人打开特定格式的文件，触发了连锁反应。” 说着，她将备用 U 盘插入主机，输入一串修复指令，“我先恢复核心终端，再通过局域网同步修复其他电脑，最多二十分钟就能恢复正常。”
严默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原本冷峻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指尖不再敲击桌面，而是轻轻抵着下巴。
当第一台电脑的屏幕重新亮起，显示出正常的桌面界面时，办公区响起一阵低低的欢呼。技术部的男生激动地拍了下手：“真的好了！数据都还在！”
二十分钟后，最后一台电脑恢复正常，办公区的键盘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多了几分轻松。关晓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沁出了薄汗。她转身悄悄离开，就看到严默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依旧是那副冷峻疏离的样子，正和面试官说着什么。玻璃映出她泛红的眼眶，关晓吸了吸鼻子，把简历抱在怀里。
没关系，她想。星月这么大的公司，拒绝自己也很正常。就算被星月拒绝了，她还能去做别的事情。
“叮——”
小棋发来一条消息
【学姐，面试得怎么样？】
关晓刚要回复，就接到了星月公司的电话。
“关小姐，是这样的，目前策划岗位已经满员了。我们现在还有一个秘书岗位，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苏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可以！”
总裁办公室内，严默端着咖啡站在落地窗前。目光落在楼下那个蹦蹦跳跳远去的身影，侧脸的笑意隔着距离都清晰可见。他紧绷了许久的下颌线悄然柔和，唇边竟也跟着勾起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
“默哥，事情办好了。关晓明天就能来上班。”凌睿走进办公室，不可置信擦了擦眼睛，他没看错吧？那个平日里永远一丝不苟、连皱眉都带着压迫感的严默，居然在笑？这场景比签下千万大单还让他震惊。
严默听见凌睿的声音，微微侧身，重新换上了平日里那副疏离淡漠的神情。
他一副不关己事，高高在上的神情，轻微颔首表示已经知晓。
凌睿却按捺不住好奇心，他往前凑了两步，压低声音问道：“默哥，你跟那个关晓…… 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他实在想不通，能让自家老板露出那种表情的人，绝不可能只是个普通的新员工。
“对了！你那天晚上不顾会议非要等那小孩的家长来，那个人不会就是关晓吧！”他这声惊呼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响亮，连带着指尖都有些发颤，这简直是惊天大发现！
那天晚上，明明可以让助理把迷路的小孩送到旁边的警察局，流程简单又省心。可这位平日里连半分钟废话都懒得说的大佬，当时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连跨国会议都延迟！
在他们员工心里，严默，严总可是一个工作狂！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些琐事来推迟会议！简直离谱！
直到今天，关晓来面试。
他现在想来，一切都串起来了！关晓今天来面试时那略显眼熟的眉眼，严默刚才望着她背影时的反常……
凌睿摸着下巴，越想越觉得自己猜中了真相，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难怪呢，我说你那天怎么突然转性了，原来是在等‘自己人’啊！” 这技术大拿的心思，藏得可真够深的！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出去！”
严默将人轰走之后，打算继续编程。可心绪不稳，电脑上的一串代码总是删了写，写了删。
关晓，她竟然不记得自己。
这个认知像根细刺，扎得他心口发闷。严默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眉头死死蹙起，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记忆不受控制地倒回多年前那个闷热的午后，一场决定团队命运的游戏设计大赛现场。
他精心打磨了半年的游戏创意，被评委们批得一文不值，刻薄的评价像冰雹般砸下来，砸碎了他所有的骄傲。
身着队服的关晓带着清澈的笑意出现在自己身边，她捡起地上起那款游戏的设计稿，指着上面某个细节认真地说：“这里的关卡逻辑好巧妙，他们没看懂而已。你这么优秀，今后一定会有一片天地。”
当时正在创业的严默听着一个大学生对自己的鼓励，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楚。
可她的笑容和鼓励的话，如同黑夜里的一片星光照亮了自己。
第二天，关晓按时上班报到。她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时，手指在工牌绳上绕了两圈。浅灰色的工牌照片里，她的笑容还带着面试时的拘谨，名字下方 “总裁秘书” 四个字。
“嗨～关晓！”关晓转身回头，便看见一个扎着马尾身着黄色休闲服的女生和自己热情地打着招呼。
“赵可心！你被录用啦！恭喜！”关晓开心地祝贺道。
“也恭喜你，关…秘书。”赵可心看着关晓的工作牌，开心地握住她的手。
赵可心看着四周无人，拉着关晓走到茶水间，八卦地问道：“你怎么做秘书了？你不是应聘的策划吗？”
关晓摇了摇头：“策划被刷下来了，只剩下秘书岗位。”
“什么情况？！” 赵可心的音量瞬间拔高，惊得手里的马克杯都晃了晃，她赶紧用手捂住嘴，压低声音凑近道，“你不知道啊？严总从来都不招女秘书的！”
她神秘兮兮地往办公室方向瞟了眼，继续爆料：“公司里谁不知道，严总身边常年就只有凌睿一个特助跟着，大事小事全是凌睿打理。以前也有人提议给他配秘书，结果全被他一句话驳回了，说不需要多余的人。怎么到你这儿就破例了？”
“那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关晓惊讶，她不是和自己同一天入职吗？搞得她好像混迹职场经验老道的前辈模样。
赵可心得意地摇了摇手指头：“不要小瞧一个人的八卦之心。”
她边说边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关晓，眼底的八卦之火几乎要溢出来：“所以你这突然空降成秘书，我都怀疑是不是凌特助特意安排的，毕竟以前哪有女性能近严总三尺之内啊！”
关晓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破格录用：“或许是当时我帮他们解决了系统的漏洞。”
赵可心拖着长音，手指点着下巴作沉思状，随即眼睛一亮，凑近她笑得促狭，“哎哎哎，这剧情我熟！技术大拿慧眼识珠，破格录取隐藏高手，这不就是小说里女主的标配吗？”
“你肯定是自带主角光环！不然怎么解释严总突然破戒招女秘书？怎么解释你偏偏就会修那个连技术部都头疼的漏洞？说不定接下来就要上演秘书逆袭征服冰山总裁的戏码了！”
关晓被她越说越离谱的猜测逗得脸颊发烫，伸手推了她一把：“别瞎说了，我就是个普通秘书，做好本职工作就不错了。”
可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一丝嘀咕，严总那双深邃的眼睛，总让她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偏偏又想不起来。
算了，反正帅哥都长一个样。或许是某个时刻犯花痴看见的帅哥与严总相似呢。
就在这时，一名员工走来指了指严默的办公室：“严总找你。”
“好。”
关晓站在办公室外，礼貌地叩了扣门。
“进。”
门内传来严默的声音，比面试时更低沉些。关晓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松木香，和办公区的咖啡味截然不同。
严默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指尖夹着一支银色钢笔。严默听到动静，他抬眼扫过来，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半秒，便落回文件上：“桌上是这周的日程表和待处理文件，先熟悉一下。”
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对任何一个新员工说话。
关晓应了声 “好”，走到桌边拿起文件夹。
刚翻开第一页，指腹就触到了一张夹在里面的便签，上面是打印体的小字：“会议室投影仪接口型号在第三页备注栏，茶水间咖啡机需按绿色键预热三分钟。”
字迹规整得像印刷体，却莫名透着几分细致。关晓愣了愣，抬头时正对上严默看过来的目光，他似乎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移开视线：“行政部的交接清单，不用在意。”
关晓 “哦” 了一声，低头继续翻看。
日程表排得密密麻麻，从晨会到项目评审，几乎每小时都被填满。其中 “周四下午三点游戏引擎升级方案终审” 一行字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标注着 “需提前准备旧版本兼容测试报告”。
她的指尖顿了顿。旧版本兼容 ，这正是那天系统崩溃的症结。
“严总……” 关晓忍不住开口：
“关于旧系统兼容的问题，我整理了一份漏洞修复的补充说明，里面提到了几个潜在的触发条件，或许对引擎升级有帮助。”
严默握着钢笔的手停住了。他抬眼看向她，这次的目光里多了些实质的内容，不再是之前的疏离：“你做了补充说明？”
“嗯。” 关晓拿出手机打开记事笔录，“昨天修复时发现，除了特定格式文件，高温环境下也可能触发漏洞，游戏引擎运行时散热压力大，说不定……”
关晓正将要把手机递给严默，却完全忽略了办公桌旁那个半露在阴影里的铁皮垃圾桶。
“砰” 的一声轻响，脚尖结结实实地撞在桶沿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关晓惊呼一声，手里的手机脱手飞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落入了一个带着淡淡木质橘香的怀抱。
严默不知何时已从座椅上站起，此刻正伸手稳稳地托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还敏捷地接住了即将落地的手机。
关晓的脸颊几乎贴着他的衬衫纽扣，连带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她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腰间的手臂坚实有力，烫得她皮肤都在发烫。
关晓脑袋直接宕机，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时，凌睿兴致冲冲地走进办公室：“默哥，游戏内测……”
眼前的一幕让凌睿惊愕在原地，一只手还把在大门的门把上。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