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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奈何情归去

    1  掷果盈车

    春日的洛阳城,繁花簇簇,绿柳婆娑,红绿荫中参差掩映着十万人家……

    郊外,四野苍翠,一碧千里。燕语莺声,鹅行鸭步……

    日影斑驳的阳关大道上,一辆马车正自南向北缓缓而行。

    车上,一位眉目如画的俊雅公子,边远眺着田野间旖旎多姿的风光,边低声嘱咐着头前赶车的仆人,“长兴,前面就进洛阳城了,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我们虽只是来游玩,也要一切小心从事!”

    这公子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可是那天生的洒洒书卷气韵,却让他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斯文、恬淡、不落凡尘之质。

    “公子,你就放心吧,长兴我绝不给公子闯祸,惹麻烦,我一切都听从公子的。”仆人回头朝着那公子“嘿嘿”一笑,满口应承着,看年纪和公子也略相仿,一身短衣打扮,显得干净、利落,一双大眼忽闪忽闪地左顾右盼,满面透着机灵。

    二人说话间,马车不觉已穿过高大的城门,走上了洛阳城最繁华的大道。

    但见眼前,转瞬间即别有洞天:街道两侧,茶楼、酒肆、当铺、作坊,鳞次栉比;集市中,车水马龙,叫买叫卖声不绝于耳;楚馆喧嚣、弦歌呕哑、柳腰曼妙、歌舞翩翩……

    “公子,这就是你讲的铜驼大街吗?这大街可真是够宽阔的、好热闹哇!公子你看,那道两边的楼舍屋宇又高又密,一层一层的,一眼都望不到边呢!哎,公子,我们为何还看不到你说的那对铜驼耶?”

    “那对铜驼应该在大街的北面吧,我们是从正南面宣阳门进来的,所以此时还看不到。”仆人的悠悠兴奋之态,似乎并没有引起公子心内相同程度的共鸣,他只是一边暗自好笑着自己仆人的用词不当,什么叫“一层一层的”,一边不住地信自美目流转,静静欣赏着四周围他所留意到的,无限精彩、可诗可画的景致。

    “公子你看,这洛阳城变化多大呀,多气派呀!比我们琅琊可是要大出好多好多吔。”

    “那自然是了,这里可是我们魏国的国都啊。”公子此刻显然早已陶醉于这市井的繁盛,只见他星眸飞扬,一丝得意的浅笑轻起涟漪,悠然掠过他那如绽放的桃花般的嘴畔。

    马车缓慢穿行,渐渐地已走入街心。

    阵阵丝弦鼓乐之声由远及近,划过了街市的喧闹,被丝丝凉风吹拂着,飘入了他们主仆两人的耳畔,鼓乐声中还不时伴有年轻女子清脆媚人的揽客之声,“哎呦,薛公子、李公子,您们一定要常来哟,我们这儿那么多的好姐妹,可是天天都想着您,盼着您哪!……”

    “一定的,我们一定还会来的,美人儿,好好地等着我们哟,啊?哈哈哈,嘻嘻嘻……”

    “……哎呦,好久不见了,梁公子,是哪阵香风又把您给吹来了,您快里面请,我们翠翠姑娘正沐浴焚香,日夜想着您哪!……”

    那俊美公子正在心神悠然地观赏着街对面的红花绿树和远处的寺庙衙署,听闻到这边声音嘈杂、吵闹,便把头转了过来,想要一看究竟……而此刻,那赶车的仆人满街四顾时,倒好像早就已然看出了这里的端倪,只见他鬼头鬼脑,伸长了脖子,把头凑到公子的近旁坏坏地说道,“公子,你看,‘倚芳院’,你看,门口站着的那些姑娘,个个儿花枝招展的……”

    “长兴休得胡言,只管赶你的车就是了。”公子登时红霞满面,目光只轻撇了一下“倚芳院”的大字牌匾,便把脸急速地又扭了回来。

    然而,也就是在这位公子回转头的瞬间,那几个正自站立于门口处笑语盈盈、忸怩作态地招揽过往客人的青楼女子,猛然间就从熙来攘往的人群里,看到了这位白衣翩翩、恍若仙人的美少年,她们当时就伙着、几乎是同时跑到了主仆二人的马车前,用异常惊异的眼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们眼前这位美得不可方物,美得足可以祸国殃民的年轻公子,嘴里还不停地轻笑着、唏嘘着,

    “这是谁家的小哥,生的如此俊美?”

    “真是千年才出一个的稀罕人物!”

    “是呢,比我们院儿里的头牌玉牡丹还要俊好多好多哩!”

    “哎,这位小哥,到我们倚芳院去玩玩儿吧,我们那儿勾魂摄魄的美人儿可多的是呢。”

    “就是嘛,我们这儿的头牌玉牡丹还是个黄花大姑娘,都没接过客呢。”

    “她呀,就等着您这样相貌不凡的公子降临呢……!”

    倚芳院的这些女子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那位公子和仆人围在了马路中间,拉车的马儿在一片喧嚷声中,无奈地用前蹄刨着它根本就刨不动的青石地面,欲行无路。

    如此一来,原本那些街上过往的,看到了这位俊公子后只顾痴痴地看,口里不停赞叹的人们,也都一窝蜂地涌了过来,都用一种十分好奇的口吻,试图打探出这位出奇清雅的少年公子,到底是来自天上的琼楼玉宇,还是人间的皇宫内院。

    还有那些在街边顶着骄阳摆摊卖水果、卖菜的老妇们,此时似乎也忘记了,她们的水果和蔬菜是用来换钱养家糊口的,都纷纷拎着、抱着、拿着自己新鲜的蔬菜和水果,不住地往那位公子的马车上塞,“这后生好讨人喜欢,喏,大婶儿送你些水果,拿去吃吧。”塞完了,也忘记去照看她们的摊位,只是笑嘻嘻地站在马车旁交头接耳,傻傻地望着这位公子,久久地端详着,那样子,仿佛只要她们能够多看这俊公子一眼,她们就能拥有多大的收获,生活再无忧愁、遗憾了似的。

    那公子显然是早已被这样的场景弄得有些不堪重负了,他被倚芳院的女子们说逗得满面绯红,被自己马车上越来越多的蔬菜和水果堆放得无处落脚,无奈之下,只好撩袍端带,纵身从车上跳了下来,岂料他刚跳下车来,就被那几个青楼的女子群起拽住,硬生生地就要往倚芳院里拉。公子左躲右闪无力挣脱,那赶车的仆人见状,可不乐意了,“你等好生无礼,我家公子可是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岂容你等胡来,赶紧松手,让开,让开!”

    仆人的话听来很强硬,但却于事无补,此时倚芳院中又跑来了一些女子,街边围拢来的老妇们也越聚越多,一些年轻的和稍微上些年纪的男人们,也站在街旁不远处,乐得看这从来都不曾看到过的热闹,心里忍不住暗藏几分酸溜溜的倾羡,恨自己为何没生得这如玉的容貌。

    “哎呀,哎呀,真是烦人,公子,这可如何是好,路都给堵死了!”那仆人一边抱怨着,一边小心地赶着他的马车,拽着他的公子往人群外面挤。那公子也不答话,只是羞红着一张脸,低着头,随着他的仆人举步维艰……此时的马儿,早就已经被这样乱糟糟的阵势给懵吓住了,闷闷地驾着车徘徊在原地,无所适从。公子见状,不由得灵机一动,他小声对仆人耳语了几句,仆人会意,扬起马鞭,便朝着空中“啪、啪、啪……”几声急促又脆生的鞭响,那马儿立即就一声长嘶,鬃尾乱乍,似有要怒冲之势,才终于吓远了马前的一些人,马车也得以往前挪行了有数米之遥……

    但主仆二人若想从人群里彻底地逃离开,还真非一件易事,那些人就如同影子一样哄闹着,追着他们的马车跑。幸亏此时,从宣阳门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阵紧促而又匆急的马挂銮铃之声,才给他们眼前的困顿解了围。

    回头望去,只见数十个頂盔挂甲的勇士佩剑摇旗,一边急奔,一边口中不住地呐喊道,“大将军班师回朝了,闲人闪开!大将军銮驾回京了,闲人避让。”

    “大将军”三个字,就如同万里晴空忽然一声炸雷作响,霎时间就轰散了聚拢的人群。倚芳院的女子们,卖水果的老妇们,还有那些逗留在他主仆两个车旁的男人们,顿时都作鸟兽散,各归各路,消逝得无影无踪了。那公子和仆人也终于、总算是可以从这堵人墙里逃出去了,他们快速地赶着马车,进了最近处的一家客栈。

    此时的铜驼大街,这个缘起于魏明帝曹睿当年,特意下旨从长安运来许多古董用以装饰洛阳城,并以成功运至洛阳的,汉武帝时期为了纪念开通西域而铸造的一对铜驼为其命名的,洛阳城内唯一一条一主二辅三道并行延伸,道尽大魏国天家气魄,载满曹氏家族帝都辉煌的锦绣大道……如今,却只因了不通名不报姓,然天下百姓又人人皆知所指何人的“大将军”三个字,一下子就屏气、寂静、沉闷得,仿佛连一片树叶、一根针,掉落到地面上,都能够感听到震彻心肺的响声。

    街边的摊贩停住了叫卖,把摊车推进了附近的巷子里。青楼里也没有了嬉笑和丝弦之声。四处的百姓,胆大的三五成群站在店铺门前、街边树下观望;胆小的则躲进自己的家里、铺子里,屏住呼吸,从门缝里、窗口处探着头往大街上看;当然,百姓中也不乏仰慕这位大将军,认为其荡平蜀国,功高至伟的,他们一个个面色颇显恭敬地伫立于辅道的两侧,踮起脚来,目光中充满了敬慕地凝神远望,但似乎也并不敢大声地喧哗……

    那公子和仆人进了客栈,安顿下来之后,也按捺不住新奇的心情,急切切便打开了二楼客房的楼窗,探着头往大街上张望,也想一睹早已声名显赫的魏国大将军——“司马昭”的风采。

    只见那数十个开道的勇士行过之后,大街上满是旌旗招展,袖带飘摇,一辆六乘马车居中而行,前有长官奉引,旁有部将参乘,奉车郎驾车,前拥后簇,卤簿仪仗,浩浩而行,黄罗伞盖下,傲然端坐一人……想来那必是征战有功,杀伐决断,大权独揽的晋公,大将军司马昭了。

    公子主仆二人因是从楼上往下看,所以根本就看不清那司马昭的样貌,看到的只有他的气势和威严。

    “公子,那六乘马车上坐着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司马昭大将军吗?嗟,简直比皇帝出行都要气派呢!”

    “长兴休得乱讲,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公子满面严肃,用手势示意他的仆人,谨防隔墙有耳。

    “哦!……”仆人不自觉地吐了吐舌头,“公子,我们去楼下如何?不然,根本就看不到那大将军的样子,只看到像是穿着黄袍,可真威风啊!”

    “要去你一个人去吧,我想独自静静……”公子淡然地说道,目光却一直也未曾离开那大街上清跸传道、威武的车队。

    “那我可下楼了?公子,不过公子你千万要在屋里好生歇着,长兴我的差事,就是看顾好公子,临出门时,夫人叮嘱了我好长一阵子呢,若是我自己跑去看热闹,公子有个差错闪失的,回府后,老爷还不打断我的腿。”

    “你只管去,我依你所言就是了,你的话可真是多。”公子白了他这多嘴又善意的仆人一眼,无奈地淡笑着答道。

    仆人长兴听到公子允诺了,便兴奋地顾自一溜烟儿似地下了楼,屋里只剩下这美公子一人,久久地站在楼窗处,俯瞰着满街的尊荣,心底也禁不住渐起微澜,“男儿处世,当如是乎?……”

    一句自问,一阵沉吟之后,见街上司马昭的大队人马已渐行渐远,公子便关了窗,从包裹里取出一本随身带的《春秋》,回身跪坐到北墙边桌旁的一方垫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阅着,胸中却是情难自禁,抑不住阵阵波涛涌动,涌起的,是一个胸怀抱负的少年书生,对自己他日一逞报国济世之志,春风得意无尚荣耀的设想。涌起的,还有他对于将来能够迎娶心上人,花烛高烧、抱得美人归的美满姻缘的神往。

    公子手捧《春秋》浮想联翩、思绪飞扬,沉思闷坐了有一会儿后,忽闻外面轻轻叩门之声,心里以为是仆人长兴回返,便赶忙起身打开了房门,门开处,才见原来是客栈的小二,正自双手端着放有两小碗茶水的托盘,一脸客气地站在了门外,“公子,搅扰您了,您口渴了吧?我来给您送茶水,您马车上的菜和果子,我们都收拾好了,是否给您送过来?”那小二见到给他开门的公子,竟是如此的超凡脱俗,美俊异常,不觉眼前放亮,一边搭着话,一边忍不住好好地看了又看,瞅了又瞅。

    “那些本不是我的,乃是别人放上去的,就送与客栈吧!”

    “那真是多谢公子您了。”

    “小二哥还有其他事吗?”见那小二犹豫着不肯走,公子又开口问道。

    “没有了,公子,”小二咋着舌说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公子您一定就是他们所说的,方才在街上的那位俊公子吧,您可真是这世间少有的美男哪!”

    “小二哥过奖了。”公子似乎自小就早已听惯了这样的溢美之词,以致于听闻到小二如此的夸赞,在他的面上呈现出来的,除了几许羞涩,竟并无多少喜悦,抑或是在他的心里,他神仪明秀的仙雅风姿,可能已成为他在众人面前的一种负担而非福分,故而他只是极平淡不过的应承一声,便把门虚掩。

    小二走后,公子又推开窗往街上望了望,见宽阔又热闹的铜驼大街已渐渐地恢复如常,婀娜的柳枝在楼窗外随风拂动、摇曳生姿。远处的巷子里似有炊烟袅袅升起。路边、巷口,朵朵桃花飘香,点点杏子泛黄……如此怡然、恬静的景致,不禁勾起了公子心中诗人的情怀,如有纸笔在侧,他真想题赋一篇吟咏这难得的太平。

    就这样沉吟浮想了许久以后,看看时光已接近晌午了,公子才猛然惦记起他的仆人长兴,出去已有大半个时辰了,不知为何还不见归来。

    公子显然是已经等得有些心焦了,他手拿着《春秋》时而落座、时而站起,在屋子里不停地踱着……大概又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那长兴才总算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蹬、蹬、蹬”地跑上楼来。

    “长兴,你可算是回来了,以后再不许你出去疯跑,你都看到什么景物了,还不快快与我说说。”公子起身开门后,故带狠意地白了他的仆人一眼,似气非气地说道。

    “好吧,公子,等我先喝口茶,解解渴,马上就说给公子听。”长兴用袍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微黑的面上笼着几许神秘,进得屋来,紧跟在公子身后,一屁股就跪坐到了公子对面的桌旁垫上,煞有其事地说道,“公子,我出去之后就一直在道边远处,悄悄地跟着那司马昭大将军的仪仗走,一直跟到北边的皇城外面才回来,而且,我还在皇城那叫什么门外面,看到你讲的那对铜驼着,哦,好高好大耶!而且,不光只有铜驼,在它后面还排放着铜马、铜龙、铜龟……再后面的我就叫不出名儿了,真是气派!”

    “那叫阊阖门,不识字的话,我来告知你。”公子此时也早已在桌旁落座,听得长兴因读不出“阊阖”两字便用“什么”来代替时,也着实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便戏笑着打断了他的仆人,补充说道。

    “哦,原来那两个字叫‘阊阖’,唉,只可惜它识得我,我却不识得它,嘿嘿嘿……”长兴傻笑着答道,“公子,这铜驼大街可真是好哇,只可惜以前老爷在这里当官时,很少让公子出门,我们从来都没到这条大街上来耍过,如今老爷不在,长兴一定要陪着公子好好游逛游逛这洛阳城。哎,公子,我还是先跟你说说那司马昭有多威风吧,那阵势,那神态,简直胜过当今皇上,别看他的头发、胡子都花白了,可是那双目扫人一眼,都能让人浑身打哆嗦,而且我还远远地看到,我们的魏主皇帝带领文武大臣在皇城门外迎接时,那大将军都没从车上下来给皇帝施礼,直接就大摇大摆地进了皇城……街上好多百姓都在私底下议论说,他可能要篡位……”

    公子听到此处,吓得赶忙用手捂住了长兴那无遮拦的嘴巴,小声说道,“长兴,以后说话千万小心,否则,我们不知何日就会因你的信口开河而小命不保!”

    “哦,……”长兴一双伶俐的眼睛,马上就往门和窗的方向望了一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长兴,你跑了这许多路去看新鲜事,就不累吗?”公子边信手翻着《春秋》,边半含讥笑地打趣着他的仆人。

    “累倒是不累,公子,难道你忘了,我可是有功夫在身的,否则,老爷和夫人如何肯放心,只让我长兴一人陪着公子你到洛阳游玩儿呢。”长兴说完,见公子没答话理会他,便又接着傻笑着说道,“嘿嘿嘿,公子,我这腿虽然不累,可这肚子却早已饿得咕咕叫了,哎,公子,我回来时看到大街对面有一家酒肆客人颇多,不如我们先到那儿去把肚子喂饱,等吃罢了饭,我用马车拉着公子,一直把这条铜驼大街走完,直到皇城边儿上,之后再陪公子去游白马寺,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那白马寺本是皇家的寺庙,也不知肯不肯让普通百姓进到里面游赏,不过,看在你还算懂事的份儿上,就先陪你去把肚子喂饱吧。”公子笑着说完,主仆二人即锁门下楼。不过这回,鬼机灵的长兴可没敢让他家公子再露“庐山真面目”,而是请公子稍等片刻,他自己则转身飞跑出去,只一会儿功夫便拿了一个白纱的纱笠回来,戴在了公子的头上,并一个劲儿地逗着他的公子说,长兴日后一定会牢牢记住,陪着公子出门,这纱笠可千万不能忘戴,千万不能让公子的面容被女人看到,否则可真就是“大难临头”了。

    长兴嬉笑着叨念完,便头前引路,二人穿过大街,很快就到了他说的那家酒肆门前,但见门口牌匾上硕大的“洛水湾”三字醒目耀眼。

    店小二见有客人前来,赶忙上前招呼着,公子因见一楼已然客满,便要了楼上的雅间,小二头前引路,主仆两个很快便在桌旁落座。那小二端茶倒水,满面堆笑,只是,总会时不时地抬眼望望里手窗边端坐的那位白衣挺拔的公子,疑惑他为何前来吃饭还要遮着面。长兴见他两人的汤、菜都已齐全,便告知小二若无召唤则不必再来,小二应了一声便下楼去了,公子会意这才摘了纱笠吃饭。

    主仆二人吃罢饭后,长兴又帮公子把纱笠戴好,方才下楼。长兴取钱付账之时,公子就面朝向大街,站在“洛水湾”的门口处等候。

    “你这醉酒的无赖,白白吃了俺店里的酒菜,却拿不出钱来,今日,你若付不出酒钱,就休想从这里走脱,若不然,就随我等见官去,……”不知从何时起,酒肆一楼的角落处,骤然传来阵阵责难咒骂之声,抬眼望去,原来是店里的小二正在斥责一位前来吃饭,却无钱两付账的客人。

    令公子感到奇怪的是,那客人似乎对小二的谩骂根本就是充耳不闻,依旧顾自抱着酒坛晃晃悠悠,边走边饮,嘴里嘟嘟囔囔好像还念念有词,一楼其他那些客人见此人身形矮小,衣衫破烂,相貌极其丑陋,便以为不过是一个醉酒疯癫之人,于是也没人过来相劝,只一味地在旁看乐子。

    唯有这公子,当他仔细端详,认出此人后竟然一阵大喜过望,只见他摘了纱笠,三步两步便跨到那人跟前,扶住后,深施一礼,“前辈何故在此?可还识得琅琊(今山东临沂境内)潘岳?”

    此时那小二也追了过来,当他正要张口再次辱骂拉扯那人,并要那人付账之时,这位自称潘岳的俊公子,招手便让仆人长兴代付了酒资,之后并不与那小二答话,只是恭恭敬敬的和长兴一起,把这位早就已然酩酊大醉,根本就辨认不清他到底是谁的醉酒之人,扶回了他二人租住的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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