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颂歌传遍大街小巷，每家每户的圣诞树已经点亮。
幸福的氛围被医院警务室的响铃打破。
整个医院除了急救通道外，所有出入口暂停开放。
温铮的人和安保人员从活动室开始，每一间病房、每一处公共区域快速排查过去，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整个住院部大楼排查完毕，竟是没有找到程娇的人影。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从一个房间凭空消失？留在活动室内的人都查过了吗？”
“都查了，人现在都还关在活动室内，还在一个个仔细审问。”
“分两头行动，继续扩大范围查，这是程小姐的照片。”
……
从安保人员到区警察署到市警察厅，层层往上加强搜查力量。
除了以医院为中心铺开搜查外，温铮也第一时间对程娇人际关系网进行摸排，然而除了获得苏夏一通指鼻骂脸外，什么也没查到，只能把警戒升级到了最高级别。
温肖没有停歇地接电话打电话，并同时应对一个又一个进来汇报的人，忙得不可开交，一口水也顾不上喝。
“咚咚咚——”
直到钟声响起，他才惊觉已经12点了。
他赶紧推开程娇原先住的病房门，见温铮仍坐在病床前，姿势与几小时前无异，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张还凌乱着的床上，仿佛那人只是离开片刻。
窗外五颜六色的光从他眸里划过，只映着一片烟花落尽后的冷寂。
温肖小心上前汇报，并询问道：“先生，活动室那些人要不要先放了，院长找来了，他吵着要投诉到市政府。”
温铮面无表情，一双薄唇紧抿。
温肖提醒道：“这事闹大了恐怕不太好，先生您看……”
温铮抬眸看他时，温肖不由打了个寒颤，他那双眼里的柔情褪去，原来可以冷得这么骇人，“那你告诉我，人去哪了？”
温肖被盯得避开目光。
温铮突然将他衣领扯住，“没有人接应，她怎么躲过安防的？说，她在哪？”
在经过几小时的时间，他已经回过神来了。
温肖：“我不知道。”
温铮突然一拳打中他的腹部，温肖闷声痛呼了一声，“我真的不知道，先生。”
温铮：“温肖，你知道我最恨背叛我的人。”
温肖连忙跪地求饶，“对不起，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我看见傅一恒和丽莎与她见了一面，他们商量了什么，我不知道。”
那天夜里，他看见了傅一恒和丽莎潜入程娇病房，后来他还去监控室检查了下，有大约几分钟的时间，监控出了故障，正好没拍到。
温铮气得一脚踹倒了他，“你敢瞒我？”
他指了指地上的人，“事后再和你算账，快去找人。”
很好。
德莱特家族、傅家……
前者不说，刚刚结怨，后者……
说白了，几大财阀家族掌控着鹭岛70%以上的经济产业，而他们之间关系更是通过联姻变得牢不可摧，任何事都绕不过去他们。
既是与傅一恒有关，那恐怕又是唐书辞。
温铮眯起眼。
——蓝国
他立马把温肖叫回来，“联系沈探长，立刻带队去港口，拦下每一艘傅家的船，特别是前往蓝国的。”
温肖和海警队刚刚带人抵达时，正好有一艘傅家的远洋货船正准备起航，他迅速让人拦截，对方言明货品贵重，不允许他们上船检查，事情很快闹到船王那，没想到他直接带了一队私人武装过来。
这事一下就闹大了，惊动了警署与政府，那边给温铮施压，让他放行。
温铮尚存理智，压下怒火撤下了自己的人，但没死心，又让人从公海行动。
公海不属于海警范围，所以动手没什么，他们伪装成了一场普通的海盗抢劫案，查了一遍也没找到人。
就是这样也没有放弃，他投入了大量金钱与关系，在接下来的几日将鹭岛翻了个底朝天，但始终碍于警署与政府施压，以及几大财阀家族暗中使绊子，他连条线索都没查到。
这人，就这样平白无故地人间蒸发了！
温铮气得连日在房内摔了几个杯子。
***
程娇抵达雾城港口的时候，已是新年的一月末。
温铮死都不会想到，她根本没有去蓝国找唐书辞，而是坐上了傅家大少夜和新婚妻子的蜜月游轮，慢悠悠地来到了风马牛不相及的红国。
偏偏傅家演戏演得挺像的，连船王都亲自上阵了，完全混淆了温铮的判断。
而且，这艘豪华游轮不在傅家名下，是傅大少爷送给妻子的新婚礼物，属于她私人财产，即便温铮事后反应过来想追查，也未必能查到。
至于这一回，傅家为什么如此卖命，唯利益二字罢了。
海上一月的时间，程娇已经听傅大少爷说完了前因后果。
因为那时候，温铮闹得太过，让几大家族惶惶不安，有的为了自保，有的觉得有利可图，总之原因不同，却都是想扳倒温铮和金禾资本，他们同气连枝，暗结盟友。
程娇拿着傅一恒给她的身份证、现金、手机，下了船。
通讯录里只有一个号码。
唐书辞。
至于要不要找她，主动权给了她。
这倒是很像唐书辞做事的风格，他从不擅作主张，万事以她主意为准。
程娇先在雾城找到了一处落脚点，又搜了下温铮的新闻。
她也没想到他会锲而不舍地找了她一个多月，直至今日还不知道他放弃了没有。
休息了两日后，恍恍惚惚的她终于静下心神，从自己已经逃出的浮梦中落地，可是拿着伪造的身份证，她又开始变得茫然。
她从没想过离开鹭岛后，她能做什么？
前二十多年吃喝玩乐，后来几年水生火热，她的人生一直没有清晰的目标。
她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她不能再这么糊里糊涂地活着了，至少她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世。
如果温铮说得是真的，那她的生父是谁？而且，她并不是很相信温铮的话。
她纠结之后，还是联系了唐书辞。
不是为了再续前缘，只是有些事她想要个答案。
倒是没想到唐书辞也在红国，一处矿山。
得知程娇有所求，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我们可以见面谈吗？”
程娇想了想，“你能保证我安全吗？”
唐书辞：“可以。”
二人把见面的地点就约在矿山。
唐书辞受伤后，在蓝国养了一段后，又马不停蹄地为莎玛家勘测新的矿山，到现在已经待了两个多月，如果突然离开，会引起注意，倒是矿山人多眼杂，更容易浑水摸鱼。
程娇买了火车票前往。
如果她不在意唐书辞的感情背叛，那是不可能的，不然她也不会纠结要不要来找他。
但看见他一瘸一拐地走来时，她的心还是被揪了下。
有点难受。
唐书辞停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不敢再往前，怕她介意，他低低叫了她一声，“程娇。”
程娇已经注意到，重逢以来，他一直叫她程娇，而不是她的小名。
程娇问道：“你的脚怎么样了？”
唐书辞苦笑了下，“能活着就不错了。”
是啊，能活着就不错了。
他们都活着就很不错了。
程娇没有再为他伤感，她抬眸望着他的眼睛，“唐书辞，我给你一次解释所有事的机会，原不原谅在我，但你必须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一切。”
听到这般大小姐的口气，那种久违的熟悉感暖了下唐书辞的心，“你还是你，真好。”
程娇：“说吧。”
唐书辞：“当年我随我妈匆匆出国后，我妈就一直在查唐家的事，花了几年才查到幕后黑手是温铮，那时他还是程阳的律师，所以我们一开始怀疑是程家……”
说到这，他愧疚地低头，“一直到你们也出事，我们才得知真相，他们母子二人蓄谋已久，你哥是受了温铮蛊惑才犯事，如果不是你爸把他推出去坐牢，进去的就是你哥和你爸了，程氏集团就彻底落进他们母子手里了。”
“只可惜你爸后来病了，你哥能力不足，才让温铮他们又有了翻身机会。”
程娇：“那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世？”
唐书辞欲言又止，沉默了下才说：“是我借了莎玛家的势力，才有能力去调查温铮，发现他调查过你，我当时觉得很奇怪，但这件事太隐蔽了，加上时间久远，找不到任何证据，但对温铮来说不难，他只要和你做一份亲子鉴定就知道真相了。”
温铮做事，向来把痕迹抹得很干净，也幸亏得了莎玛家的帮助，唐书辞才能查到蛛丝马迹，“只是很遗憾，我还没查到你的生父是谁，我只查到他是红国商人，当年到鹭岛做生意，在酒吧遇见了你的妈妈，所以我才把你带到了红国。”
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恐怕也只有找到这个人。
如果他是个好人，那对程娇来说，这世上多了一个亲人，无疑也是一件好事。
唐书辞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不是不想来找你，是我没办法，温铮的人一直阻止我回国，就算我回去，我也没办法带走你，更没办法对付他，我实在太弱小了，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变强大，所以……”
他抬头看程娇，“我妈妈过世之后，唐家彻底没落了，你知道我也不是经商的料，我能借助别人的势力，当时我看上了莎玛家，因为他们在蓝国的地位，以及他们的实力，足以让温铮忌惮，而我恰好能帮助他们。”
“莎玛家关系复杂，家主之位竞争激烈，我有意攀上卡特莉娜小姐，她是个很有野心，也很有势力的人，她要我帮她找矿山来赢得家主之争，而她给我莎玛家的庇佑。”
唐书辞毫不遮掩地托盘而出所有想法。
他何尝没恨过自己比不上温铮，恨自己只能用这种令人不齿，甚至毫无尊严的方式……
这些事梗在他心头好多年了，如今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反而松了口气。
程娇闭了闭眼，“那你做得这些，卡特莉娜小姐知道吗？”
唐书辞摇了摇头，他看着程娇，思绪翻涌，如果没看到她，或许他还能平静地接受这些，但此时此刻……
“我可以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去找你生父。”
程娇皱眉，“你在说什么蠢话？”
她费尽心思逃离温铮身边，不就是为了摆脱当一个情-妇，又怎么可能会去当唐书辞的第三-者？
唐书辞被她一瞪，垂下眼睑，“是我犯蠢了。”
年少时的爱，是热烈而纯粹的，如今他们经历了很多，改变了很多，要问自己还爱她吗？
当然爱，深深地爱。
爱就是不顾一切地奔向对方吗？
也不是。
他现在所求，唯有帮她获得自由。
唐书辞抬手用力抹了下眼角，“我最后送你一程吧，以后我们不要联系了。”
只有这样，他们可能永远找不到她。
程娇点了点头。
或许，在他用入境证和登船卡替换掉那份约定的信封时，他已经设定好了自己的结局。
她永远也看不到那份在青葱岁月写给他们婚后的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