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日凉夜,这时候是庄稼人一天最闲的时候。

    正是麦种播种的时节,地里刨食的白日不得清闲,将地里除去草挖了田垄,便得忙不迭地将麦种播下去,赶着雨季前干完地头的活庄稼才能长势喜人。

    村里人没啥玩乐的东西,也就是端着饭碗一起坐一坐,拉拉家常。

    大槐树下,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村里汉子吸面条的声音呲溜响,妇人们摇着扇子扯闲话。

    不知人群中谁起了个头,这话也就聊上了:“村西边郑家那姑娘的事你们都知道没?造孽了,那么好的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长得如花似玉。那媒婆都来了一茬又一茬了,结果怎么的?叫人在林子里给破了身了,听说人找到的时候,那衣裳都给扯没了,可惜了了。”

    一妇人扇着风,满脸鄙夷:“这姑娘太挑拣了,我弟侄家的去提亲过,多好的一个人儿啊,人家愣是没看上。但凡看上了,有个男人护着,能遇着这事?”

    看着面善的妇人听不下去,摇扇子的动作加快了些:“你家侄儿啥样谁不知道,家里穷的一家人都要刮树皮下锅了,又好吃懒做的,哪家正经姑娘能看上他,何况还是郑家姑娘,多少县城里的地主都想娶人呢。”

    才说话的妇人被驳了十分不悦,阴阳怪气道:“你真觉得她好,你要去。你家儿不也到娶媳妇的年纪了?”

    面善妇人听到这话瞬间提了口气上来,但又说不出啥话反怼,憋着气收起扇子往家去,走前嘀咕了一句:“人家又没惹你们一个个的,遭了坏事谁也不好过,在背后编排人家做啥。”

    那妇人不服气,说话越发来劲了,指着面善妇人的背影:“她倒是好心了,真好心怎么不接自己家去,说不定隔两天肚子里就能揣一个了,不过是谁的种可就不一定了。”

    “她琴姨,你这说话也忒难听了,郑家丫头是叫人祸害了,又没祸害别人,经历这事谁都不好过,非得用那话茬逼死人不成吗?”老人怵了怵手上的拐杖,表示愤懑。

    “我逼死她?我能逼死她吗?是她爹娘!捡回家去后且打了好一顿呢,打完了说这姑娘留不成了,张罗着给送城里给人做外室,郑家姑娘不乐意,下午时就跑出去了,我在地里忙也没见着,也不知道这会回来了没。要是没回来,那可遭了。”

    又有人接上了话:“呦,你可盼人家点好吧。那贼人还没抓着呢,倒先骂上人倒霉姑娘了。”

    有人惋惜:“她爹娘本就不拿她当回事,只想着拿她换笔彩礼给她弟娶媳妇,这回换不了彩礼了,这姑娘可是不好过了。”

    “......”

    因着这事实在一言难尽,又分成了两个阵营,一是嫌弃郑家姑娘的,二是怜悯郑家姑娘的,一时间两方吵的急赤白脸,越聊越起劲。

    过了不多时,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因为他们看着郑家姑娘郑丽茹小步款款地走过来了。

    刚才大槐树下的人聊的起劲,声音大极了,等他们注意到的时候郑丽茹已经走在了眼跟前,刚才的话自然全被听去了。

    村里的庄稼人爱扯闲话,编排人,可也只敢背后说说,没谁是真的奔着欺负死人去的,这会连刚刚说的最起劲的妇人也愧疚地垂下头了。

    一些人难为情地站起来离开大槐树往家走,一些人面带各种情绪地看着郑丽茹,他们心道这一来,郑家丫头肯定是闹了,毕竟这丫头平时就牙尖嘴利,是个不好相与的。

    谁知道,郑丽茹走到了大槐树下,只问了一句:“叔婶们,你们家谁有多的晚饭。我今一天没吃饭,谁留我一顿?”

    大家互相看了几眼,面善的妇人起了身,手在围裙上摩擦了两下:“姑娘,跟我来吧。家里还有玉米糊糊和高粱窝头,够你吃饱了。”

    “哎。”郑丽茹扯了个笑容,“多谢婶子了,哪天我还你。”

    说着,她便欣悦地跟上去面善的妇人,很快消失在人群的视线中。

    大槐树的人又炸了锅:

    “这姑娘咋跟没事人一样,不是傻了吧?”

    “我看不像。你没看着她听着有吃的的时候那眼睛发光的样子,简直就跟闲得没事串门子占吃的似的,这姑娘心咋这么大呢!”

    “说不定她根本没听着咱们刚刚的话,还以为咱们不知道他们家的事呢。”

    “得了吧,刚才那声村外头都能听着了。这姑娘真是能藏事啊!搁别人哪有心思吃喝,她还张罗着吃饭呢,可是饿不着自己。”

    村里没啥娱乐活动,一个话茬说起来,又有人附和,说起来没完没了的。

    又唠了不知多久,郑丽茹从跟来时相反的方向回来了,一边走着还一边用袖口擦着嘴。

    大家伙又不约而同地闭了声。

    郑丽茹从大槐树下走过去:“没事没事,你们聊,你们聊。”

    说罢,她便快步地走过去了。

    郑丽茹没能回去家,她吃了个闭门羹,后娘和亲爹不待见她,从低院墙里把她的铺盖扔了出来,除此之外还有两件衣裳。

    郑丽茹看着这个陌生的家,啥也没说,往村后的山神庙去了。村里人供奉山神,信奉山神,不会在山神庙里闹事。

    而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怕冒犯山神,所以对她来说,山神庙是最好的跻身之所了。

    郑丽茹一边往山神庙上走,一边想着村民们说的话,她低下头审视了自己一番,自言自语道:“啥清白啊,这身体也没少块肉,好的很!”

    回想昨天她穿越而来便是因为走在路上被大卡车猛地撞了出去,就那劲道,她铁定是没全尸了,现在有个全乎的身体,她甭提多庆幸,至于清白,她要是讲究这个,枉费她在二十一世纪活那三十年了。

    眼看山神庙就要到了,郑丽茹加快了脚步。结果前脚刚踏进山神庙,后脚大雨就落下来了。

    郑丽茹浑身愣是没淋到一滴雨,她将庙的前后门堵上,用火折子给山神老爷跟前的蜡烛点上,铺好铺盖,便囫囵睡下了。

    对于她来说,是白捡回了一条命,老天给了她一条命,所以她格外珍惜。甭管这命好不好,她都要照顾好自己,绝不能像原身一样想不开去寻死,让她白占了身子。

    夏夜里凉凉的,郑丽茹裹紧铺盖,很快就听着雨声步入梦乡。

    第二天午时,她突然闻到一股柴火饭的香气,勾的她肚子里的馋虫都跑了出来,咕噜噜作响。她摸摸干瘪的肚子,而后便收起铺盖出了庙门。山神庙在山头上,山上有柴也有草,还有一些药材和野菜。

    郑丽茹没地没屋,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算装着一肚子现代的知识,但一时要自立门户简直是痴心妄想,当前填饱肚子才是正理。

    雨歇了,她在山上四处搜索着,很快就发现几株野菜,她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土,把野菜连根挖起用布包上。

    现在人都在地头忙着,雨后山上的野菜没人采摘,一茬一茬地冒出来,她很快就收集够了几天吃的量,将它们带了回去。

    郑丽茹用几块石头堆了个灶台。

    对她来说,有了灶,有了床,这日子就能过起来。

    雨水煮开放入野菜,再熬煮半个时辰,野菜汤便成了。

    她尝了口野菜,味道发苦发涩,稍微比中药好一些,她硬是逼着自己咽了下去,如此才果腹。

    这几日,郑丽茹便住在山神庙里,白天采野菜,晚上就在庙里过夜。

    这日,她回来时发现走前关的严丝合缝的庙门错开了一个口子,她隐约觉得不对,便顺手抄起自己在山上捡的棍子,小心翼翼地探进去。

    刚进去门后就窜出一个人,从背后抱住她,她奋力挣扎,声嘶力竭地喊“救命”,谁想那人抱得更紧了,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边:“美人!我想你想了好久了,你跟了我吧,以后就不用吃这些野菜了,我给你白面馍馍吃。”

    “放开我!”郑丽茹想提起手上的棍子,但却提不起劲,她试图挣脱,却在瞬间被甩到地上。

    来不及顾身上的疼痛,她立刻爬起来捡起地上的棍子朝着男人挥去。

    那男人挡了一下,发出猥琐的笑声:“美人,别挣扎了!这又没人,你逃不掉的。”

    郑丽茹蹙了蹙眉,突然看向门口的方向,面色一松:“村长,幸好你来了!他要轻薄我!”

    “村长?你听我.....”男人条件反射地扭头看去,但只看见空荡荡的门口,他刚意识到自己上当,一记闷棍就砸在了他的头上。

    他吃痛地看向郑丽茹,却冷不丁又挨了一记闷棍,顿时头昏眼花地晕厥了过去。

    郑丽茹将昏迷的男人拖到庙的外面,纠结了一会儿人怎么处理后,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决定将人拖在林子里,能活就活,要是被狼叼走了也是他的命。

    想定之后她拖着人往林子里走,因刚下过雨,路上泥泞难行,很快她的鞋子和裙角就沾染了淤泥,被拖着的男人更是成了个毫无生气的泥人。

    郑丽茹看着男人头上赫然醒目的血包,喘了两口粗气后将男人撂在地上,叉腰喘了几口匀乎气,便准备再次拖男人往远处去。

    谁想这时候她余光瞥见旁边还躺着一个人形,惊了一跳后她定睛一看,竟然是个白净的小郎君。

    她环顾四周,这处一个活气人影都没有。她蹲下身,探了探小郎君的鼻息,发现小郎君还有气,便想掐着人中将人唤醒。

    然而人中掐一半,她又想着万一被这郎君看着自己拖着一个男人到林子里误会了,还出去乱说怎么办?

    思及此处,她干脆将男人扔在此处,料想这男人有错在先也不敢声张。随后,她便将小郎君往庙的方向拖,想着一会再将人唤醒。

    谁知,拖到半路,小郎君慢慢睁开眼睛,张张口喃了一个字:“饿......”

    “饿?”郑丽茹心道,感情人是饿晕的?

    哎,世道艰难,时运不济,原来如她这般吃不饱饭的大有人在。

    “放心,一会回了庙里,野菜管够。”

新书推荐: 我的习惯里住着你 被运动系阳角暴晒进行时 弟控不许当系统! 救世buff叠满的我成了万人迷 重复呼吸 惊!垃圾堆捡来的男朋友竟是星际指挥官 破军解厄[重生] 快放手啦你! 假千金她只爱钱[万人迷恋综] 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