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三,霜降。
沈霜在清晨的阳光和连绵不断的手机提示音中醒来。
屏幕上塞满了来自家人、朋友、同学的生日祝福。
她一条条点开,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爸爸和妈妈各发来一个大红包,数额喜人,沈霜开心地收下,回了个大大的爱心表情包。
新的一岁,似乎从一睁眼就充满了甜意。
这份甜意持续发酵,直到夜晚降临在“Laber”酒吧,沈霜穿着礼裙,光彩照人。
当江余白准时出现在门口时,她眼中的光芒瞬间点亮了整个喧嚣的空间。
“江余白,这边!”林絮音的声音穿透音乐。
沈霜像只欢快的蝴蝶迎上去:“江同学,你真的来了,太好了!”
她下意识想拉他的手臂,江余白却几不可察地侧身避开。
沈霜笑容不变,热情引他入座,介绍给朋友们。
江余白面无表情,冷淡颔首。
他递上一个深蓝礼盒:“生日快乐。”
“谢谢!是什么呀?”沈霜好奇。
“可以打开。”他语气平淡。
丝绒盒里躺着一条设计简约却精致的银色项链,月光石链坠流转温润光泽。
“哇!好漂亮!我很喜欢!”沈霜惊喜万分,小心收好。
她瞥了眼他冷淡的侧脸和周围人群,将“帮我戴上”的请求咽了回去。
江余白被安排在沈霜身边坐下。震耳的音乐、嘈杂的人声、弥漫的烟酒味,像无形的针扎着他。
期间,几个不认识江余白的女生被他的外表吸引,端着酒杯想来搭讪敬酒。
江余白眼皮都没抬,冷硬地吐出:“不喝。”
周身寒气让她们讪讪退开。
沈霜的心思始终分了一半在江余白身上,见他被搭讪,她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几乎整晚都围着他转,主动找话题,帮他挡开不熟识朋友的寒暄,像一只警惕的小兽,严防死守其他女生靠近的机会。
她的意图太过明显,终于有人忍不住好奇。
一个坐在对面的男生,是陶旭的朋友,趁着音乐间隙,笑着大声问:“霜姐,这位帅哥以前没见过,跟你什么关系?看你一整晚都跟他说话!”
喧闹的卡座区瞬间安静了几分,几道目光都聚焦在沈霜和江余白身上。
沈霜没有丝毫犹豫,在迷离的灯光下,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甚至侧头看了一眼身旁表情淡漠的江余白,声音清脆响亮,带着坦率的笑意,清晰地宣布:
“我在追他呀!”
这句话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卡座区激起千层浪!
“哇哦!”
“真的假的?”
“沈大美女主动追人?”
“劲爆啊!”
惊呼声、起哄声、口哨声瞬间淹没了音乐!林絮音、徐晓晨、陈芷桐三人激动地互相拍打着手臂,一副“终于官宣了”的兴奋模样。
其他朋友也满脸震惊和八卦,目光在沈霜和江余白之间来回逡巡。
而风暴中心的江余白,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直了!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虽然他早已清楚沈霜的心思,但这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如此公开、如此毫无保留地,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她宣告出来。
他猛地抬眼看向沈霜,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翻涌起剧烈的波澜,错愕、震惊、一丝被置于聚光灯下的窘迫,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他迅速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盖住所有情绪,但紧抿的薄唇和骤然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这一声宣告,尤其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了陶旭心里!
他暗恋沈霜许久,但一直以“哥哥”的身份自居,享受着这份亲昵,此刻却被当众宣告她心有所属,对象还是这个看起来冷冰冰、格格不入的家伙。
嫉妒和难堪瞬间烧红了他的眼睛。
陶旭猛地灌了一大口酒,眼神阴沉地盯着沈霜和江余白之间那点微妙的距离。
他心中憋着一股邪火,决定做点什么。
他故意倾身,几乎半个身子压过去,将一小碟精致的提拉米苏重重推到沈霜面前,声音带着刻意的亲昵和一丝挑衅:“霜霜,你最爱的提拉米苏,快尝尝。”
同时,他原本搭在靠背上的手臂猛地收紧,几乎要将沈霜圈进怀里,手掌更是示威性地、带着点力度按在了沈霜的肩膀上。
这个过于刻意的、充满占有欲的动作,在沈霜刚刚宣布追求江余白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和挑衅。
江余白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死在陶旭那只搭在沈霜肩膀的手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极其陌生且强烈的情绪像被点燃的汽油桶,轰然在他胸腔里炸开。
那不仅仅是烦躁,更是一种尖锐的、灼烧般的不爽。
他猛地端起桌上那杯不知谁倒的、琥珀色的威士忌,看也不看,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带着辛辣的灼痛感滑入喉咙,非但没能浇灭怒火,反而像滚油泼进了烈焰。
沈霜被陶旭突然收紧的手臂和按在肩上的手弄得有些不舒服,下意识想挣脱,但更让她心惊的是身边江余白骤然爆发的低气压。
她看到他紧锁得如同深渊的眉头,看到他面前纹丝未动的食物,更看到他灌酒时那近乎凶狠的决绝姿态,以及周身散发出的、几乎要将空气冻结的寒意。
“江同学!”沈霜顾不上陶旭,急切地凑近江余白,声音带着担忧,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觉得太吵了?我们出去透透气?”
江余白侧过头,酒吧变幻的灯光落在他眼中,那里翻涌着沈霜完全无法解读的、风暴般的情绪。
有压抑的怒火,有冰冷的疏离,还有一种近乎受伤的复杂。
他看着她带着真切担忧的脸,再看看陶旭那只碍眼地、宣告主权般按在她肩上的手,那股烦闷和尖锐的刺痛感几乎冲破喉咙。
他硬邦邦地挤出两个字,声音紧绷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没事。”
好不容易熬到了切蛋糕环节。巨大的蛋糕、摇曳的烛光、喧闹的生日歌。
这一切在江余白眼中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他强忍着心头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烦躁和尖锐的不适感,面无表情地看着沈霜许愿、吹蜡烛、切蛋糕。
沈霜切下装饰着草莓的蛋糕,递到江余白面前,努力维持着笑容:“江同学,尝尝?”
江余白的目光掠过那块甜腻的蛋糕,他毫不犹豫地拒绝,声音冷得像冰:“不用,不爱吃甜的。”
沈霜的手僵在半空。江余白却不再看她。他猛地抓起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又被倒满的酒杯,朝着沈霜的方向,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生日快乐。”
说完他再次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动作决绝得如同告别。
冰凉的酒液带着灼烧般的刺痛滑下。他重重放下空杯,不再看任何人,甚至没有等沈霜有任何反应,猛地站起身。
江余白拨开挡路的人群,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大步流星地冲向酒吧大门,用力推开,身影决绝地消失在门外浓稠的夜色里,没有一丝留恋。
“……”卡座区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只剩下震耳的音乐还在徒劳地轰鸣。
沈霜端着那块被拒绝的蛋糕,呆呆地望着那扇晃动的门,脸上的血色褪尽,只剩下冰冷的茫然和无措。
刚才的喧嚣和喜悦被瞬间抽空,巨大的失落和尖锐的困惑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霜霜?别理他!不懂风情的家伙!”陶旭的声音带着得逞的快意和刻意的安慰,再次凑近想揽她。
沈霜像被烫到一样猛地躲开,将蛋糕塞给林絮音,抓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强装的镇定:“没事!大家继续!喝酒!生日快乐!”
她仰头,将杯中辛辣的液体狠狠灌了下去,试图用酒精麻痹心头翻涌的酸涩和那根被江余白离去时扎下的、冰冷的刺。
狂欢在继续,但沈霜的心,却有一部分跟着那个消失在夜色中的决绝身影,沉入了无边的困惑与失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