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
“总指挥把那个偷星球末日的人抓进去了，现在真相大白啦！”陈嘉音的话同时出现在脑海中。
如果救她是因为她的能力，那救下一位替罪羊又是为了什么呢？当时她提出请求的时候，他明明那么冷漠……
“总指挥不是说要放他自由吗？”
“开玩笑，那可是大罪人！你真该亲眼看看总指挥当时对那个坏蛋说的，可帅了！咳咳——”“我不介意对罪孽深重的背叛者再多说几个谎。”
***
闵席城的目光依旧淡淡的，像寂静黑夜里的一轮孤月，遥遥望着，只觉得朦胧无比。月亮明明怎么伸手都触碰不到，为什么人们总是乐此不疲地抬头仰望呢？
“总指挥，您……”一时间，多休息、注意身体、别太累等等词汇飞速在脑中闪过，但话到嘴边，她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是光明星的军事总指挥，他有他的责任，若他休息了，那些只多不少的事情谁来处理？
闵席城看着她，静静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想说的是，我会永远相信您，支持您。如果您有需要我的地方，请一定要告知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邬柠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出接下来的话，“我说的这些，不仅仅局限在工作上。”
邬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启动了时间暂停，但自她说完后，闵席城就像一尊雕塑一样，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她有些慌了，倾尽勇气说出来的话，似乎变成了推动小船的大浪，而他们坐在两条船上，被这大浪推得越来越远。
“我没有忘记您说过的那些话，我也知道，在您眼里，我可能只是一个除了有异能以外再无其他用处的人……可尽管如此，我也不想看到您一个人承担所有的压力。您偷偷把异能转给我，又帮我找到控制时间的异能者，还三番五次来救我，您做过的事太多太多了……虽然您有您迫不得已的理由，可我也有我想感激的原因。”她努力划桨，想拉回被大浪推走的那些距离。
空气里一片安静，唯有她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她紧紧捂住胸口，祈祷不要被闵席城听到才好。
时间就在她的狂烈跳动的心跳声中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邬柠以为闵席城不会再开口了，才听见他用一种极慢的声音回答她：“我从没觉得，你除了异能以外一无是处。”
心跳得更快了。
邬柠脑袋里开始螺旋回放他刚才的这句话，每回放一次，她浑身的温度就要高上一分。回放的多了，连脑袋都有点晕乎乎的。
“你想帮我，仅仅是因为感恩？”他问道。
邬柠想都没想，话从嘴边脱口而出：“还有喜欢。”
话音刚落，她猛地捂住嘴，脑袋里的晕乎散了大半，可脸颊的温度却只上不下。
嘴快了，不小心把最后一块遮羞布都扯下来了！
邬柠垂着眸子不敢抬头，若是可以的话，她想把整个人都缩到被子里去。
如果说闵席城之前说过的那些绝情的话是冷漠的，那么他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几乎冷淡到像个陌生人。
“我不值得你喜欢。”
一块冰山迎头砸下来，瞬间将邬柠脸上的红晕冻回了苍白色。
这是拒绝的意思。
她从没向人表过白，也从来不知道，表白被拒会是这样的一种感觉。有种疼痛着的空洞感在无限放大……放大……一种麻麻凉凉的感觉慢慢从下方包拢上来，几乎掐住了她的喉咙，屏住了她的呼吸。
“我没有在拒绝你。我是说，我不值得。”声音恢复了它原来的样子，只是他这话中的文字，听起来却有种揪心的疼。
“您说您不值得？”邬柠抬眼，心跳突然慢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他的发色似乎在淡化。
不，不是错觉。
她一时间忘记了距离感，侧身靠近后，伸手抚了上去。这真的不是错觉，她指尖所触及的黑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白化。
“你怎么了！”她双眼睁大，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视线下移，她猛地对上了闵席城的双眸——是赤红色的，宛若一轮血月。
“你……”邬柠低喃着将手缓缓滑下，滑过他的脸庞，触碰那闪着细光的几乎白到透明的肌肤。
他垂下眸子，轻蹙眉头，有些厌恶的别开脸。
他厌恶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这就是我真实的样子。我不是纯种人类，也不是纯种吸血鬼，我只是后天变成的……一种怪物。”
“所以我，不值得任何人喜欢。”
他的声音冷静无比，加之他银白色的发丝和冷漠的双眸，一下子就让她联想到了高山顶上的雪峰，而他就是那唯一一朵盛开的雪莲花，高高屹立，孤寂肃傲。
“你怎么可能是怪物？”邬柠轻轻说道，语气中还带了点惊讶。
经过斯卡星的那件事之后，她确实对吸血鬼族蒙上了一层阴影。但……面对这个模样的闵席城，她完全不排斥，反而很想更靠近一些……
他睫毛轻颤一下，却没看她。
“我劝你离我远一些。”他的声音更冷了，那是真正来自雪山的声音，“我变成这种状态的时候，可能会失控。”
邬柠极缓，又极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不是怪物，你不会伤我的。”
忽的，他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那极好看的赤红色正在跳跃着，宛若一束跳舞的焰火。
“你在骗我？”闵席城抬眸看她。
那是她自见到他的第一面以来，唯一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是如此的小心翼翼，脆弱敏感。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他，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冷漠无情，更不是所有人认为的那般无坚不摧。
她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竖起食指和中指，将它们抵在自己的额角。
“我发誓我绝不骗你，否则我……”
她的手被他一把抓住，然后掰离她的额头。
“我不需要你说这种多余的誓言。”他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现在不是雪山之巅的那朵孤花了，更像是被揉碎了的月光，悲伤却又温和，“我只是想有个人对我说出这句话。我等了很久。”
邬柠感觉自己的身体包括心灵一下子就被融化了。她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有能力做什么，她所有能给的，仅仅只是一个拥抱而已。
所以她拥抱了他，在这个特殊的时刻。
她尽情感受着他身体的冰凉，企图将自己体内的热气渡过去给他。
闵席城原本僵住的身体，因为她坚持不懈的温暖，终于慢慢的松弛下来。
最终，他伸手回抱住了她，触碰到她身体的手，有那么一瞬间是颤抖的。
感受到他的回应，邬柠心里的波澜层层叠叠荡漾开来。她环着闵席城的手紧了紧，轻声低语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会永远相信您，支持您。我也希望自己能帮上您的忙，就像现在这样，仅仅是一个拥抱也好。”
明明是她先拥抱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加紧了力度，她就是想挣脱都挣脱不开了。
“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他低头埋在她颈窝那里轻声说道，声音有点哑，语气还有点疲惫。
像一个独自在路上走了很久很久的旅人，突然找到了可以休息的驿站。
她不敢动，只是微微侧目，发现他银白色的头发已经完全恢复成乌黑的状态了。
看来他没事了……她心下终于松了口气。
半晌，才听见颈窝那里传来他闷闷的声音。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当真？”
她想也没想：“不管你指的是哪句话，都当真。”
“嗯……”他低低嗯了声，埋得更深了些，鼻息喷洒到的地方皆是一片酥麻。
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邬柠脑袋一片空白，不明白闵席城为什么突然进入了一种……她从未设想过的状态。
“你几岁了？”他突然问道。
邬柠抬眼看着天花板算了算：“19了。”
“我比你大六岁，你介意吗？”
诶诶诶？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邬柠僵着身体，脑海里缓缓浮现出一种可能性。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不会吧……总指挥他刚才明明……
“我也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回应如电击一般，将她从头顶开始直直酥麻到脚底板。
“幻听了……”邬柠抬手拍了拍耳朵，觉得那是完全不可能从闵席城嘴里说出来的话。
闵席城起身，双手搭在她肩上，定定地与她四目相对：“你没幻听，我说我也喜欢你。”
他的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却像流水般在她耳朵里流过来划过去，始终不敢真正落实到心底。
他是总指挥，他居然在对她说……喜欢？
“您……”
“我现在不是以总指挥的身份在跟你说话，不要用您。”
“哦……”她乖乖点了点脑袋，“那你……你没有在骗我吧？”
她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这来之不易的喜欢会是他的一场玩笑。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她这辈子所见过的，最最温柔的笑容。
“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