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都城从内到外分别是内城、平民区、外城。
内城是王孙贵族,官宦子弟的主要活动地;平民区是整个都城最繁华的地带,那里三教九流,文人墨客,达官贵族经常出没,其中最繁华的东、西市就在平民区;外城是流民聚集地,偶尔有心善的贵人会在那里搭设粥棚施粥。
内城不是没有青楼酒楼,只是与平民区的相比,少了一些市井烟火,所以许多纨绔子弟更倾向于去平民区寻找乐子。
去平民区不仅能体验到被百姓吹捧的感觉,还能有效地避免遇到自家长辈,一举两得。
柳若风经常去的就是平民区的赌坊和百花楼。
柳似雪还完柳若风欠下的赌债返程之时,已是日下西斜,路过百花楼,她本不想停留,但突然一声叫骂落入她的耳中。
“玩了我的姑娘不给钱就算了,还把我的姑娘打的连床都下不了!亏得你们还是高门大户!真是个衣冠禽兽,有娘生没娘养的家伙!我呸!”
一个年轻的女声劝道:“妈妈小声些,这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了,只怕我们都要大祸临头了!”
“我有理我怕什么……唔唔……”
柳似雪掀开帘子探出头,只见几名年轻女子捂着老鸨的嘴正往百花楼里拖。
那老鸨见了柳似雪亦或是可以说是见了柳似雪的马车,也不必旁人拖拽了,自己闭了嘴,一掉屁股,张开双臂推着姑娘们往楼里去:“回去,回去,都回去。”
柳似雪心里顿时猜个七七八八,八成是那个不争气的二哥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落雨,去问问怎么回事?”
须臾,落雨拧着眉头回来了。她道:“百花楼的人说咱家二少爷和吏部尚书之子陆采宁一起来玩,弄伤了他们的姑娘还……还不给钱。”
果不其然。
柳似雪蹙起眉头,她在那边拼了命的为他擦屁股,他倒好,求死欲直接拉满。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日柳若风怎么这么早就离开了百花楼?印象中柳若风虽然混蛋,但他从不在百花楼欠账,而且也不会轻易对女人动手。
柳似雪将剩下的银子拿在手里掂了掂,虽然肉疼,但还是递了过去:“落雨,你先将这些银子给百花楼送去,若是不够我再差人送来。”
“小姐啊……”落雨满脸都写着不情愿,“您帮二少爷还赌债,还人情债也就算了,怎么这也要帮……您不心疼自己,奴婢还心疼呢。”
落雨从小就跟着柳似雪,从来都是别人跪小姐,何时见过一个相府千金做低伏小,又是道歉,又是点头哈腰的。
想到小姐今日所受的委屈,落雨眼眶又红了起来。
柳似雪只以为这傻丫头是和她一样心疼白花花的银子,于是伸出纤细的手指挼了挼落雨的头发,安慰道:“好啦好啦,我还留了一点碎银子,一会儿我们路过东市买一些你爱吃的桂花酥如何?”
“小姐怎么知道……”
柳似雪掩嘴笑了起来,“刚才路过的时候,我看有个小馋猫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好了好了,快去吧,我二哥不在百花楼也不知道跑哪闯祸去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府比较好。”
柳似雪推了推落雨,落雨才极其不情愿的付了钱。
那老鸨一听说是柳三小姐,顿时有些愧疚,这才说了实话。
原来,那名受伤的女子是陆采宁打的,今日也是陆采宁说他请客,所以柳若风走的时候并未过问银子是否结清。
除此之外,柳似雪还从老鸨口中得知一个重要信息:柳若风走的时候状态不是很好,看起来很生气。
柳似雪捏着手帕的手微微一颤,让落雨买了桂花酥,便匆匆往府里赶。
到了府邸,柳似雪刚踏下马车,突然,一个人影从她身后掠过,擦了她一下,这一擦差点让她摔个狗吃屎。
得亏落雨扶得牢靠,不然她怕是整张脸都要交代在台阶之上。
落雨怒声斥道:“大胆!你是哪个院子里的,瞎了你的狗眼!连三小姐都敢冲撞!”
也不知道是被落雨吓得,还是撞到柳似雪后他自己也站不稳了,落雨的话还未落,那小厮便扑通一声滚下台阶,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柳似雪定睛一看,竟是柳若风身边的小厮阿福!
他趴在地上,身上血迹斑斑,双肩止不住地颤抖,柳似雪顿时心头一沉。
阿福声音颤抖着说:“小姐……二少爷他……他打死人了!”
柳似雪身子一晃,差点摔到。
不是,这是开了倍速吗?她才刚穿过来第二天就给她安排这种大事件,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要是有系统,柳似雪高低要让它听一听国粹。
“混账……”柳似雪忍下想刀人的冲动,道:“人在哪?还不快带我去!”
阿福连滚带爬的爬到前面带路,柳似雪走了两步,又转头吩咐门口的侍卫:“将此事报给李管家,让他尽快跟过来。”
路上,阿福给柳似雪说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陆采宁奉旨修建皇帝陵寝征用民夫,都城百姓使了银子的,便不用被抓去修建陵墓。
但今日他忽然在柳若风面前提起此事,说自己为陛下费心费力费银子,可百姓们却不配合他,他心里很是苦闷。
柳若风一直把陆采宁视为好友,听到自己好友抱怨,当即拍着胸脯说:“有何难处你都说出来,我柳若风可为朋友两肋插刀!”于是,陆采宁便说了自己前几日去城东一户人家征人被乱棍打出来的事情。
柳若风一听,拍案而起:“这帮刁民!他们就是欺负陆兄你脾气好,你带我过去,我帮你收拾他们!”
二人都喝了不少酒,阿福怕柳若风闹出乱子,本欲规劝,谁料却被陆采宁身边的小厮捂了嘴,一并拖走。
到了地方才发现,陆采宁所说的那户人家只有一个女儿,其父是一位清贫夫子,阿福预感到大事不妙,于是在柳若风失手将那家的女主人打死之后,趁乱跑回来报信儿。
“这若是被老爷知道了,岂不是要我打死……”他蜷缩在马车一角,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起来有点滑稽,但柳似雪一点也笑不出来。
她也没好到哪去,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半年后她哭的比阿福声还大。
阿福望着柳似雪,乞求:“小姐……小姐求您救救我……”
这样的大事,怕是瞒不住柳长平,柳若风作为丞相次子,就算杀了人顶多是被训斥几句,可他就不一样了。
柳似雪长叹一声,道:“那这两天你就跟着我。”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小姐的大恩大德,阿福没齿难忘,日后小姐有用得上阿福的地方,阿福……阿福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无二话……”
“行了,起来吧。”柳似雪道:“二少爷以前发酒疯经常这样?”
往常,柳若风许是怕柳长平责罚,回家都是清醒状态,所以柳似雪对他的酒品一点也不了解。
阿福回忆了一下,道:“以前……二少爷也没喝这么多过。平日里少爷主要是和幽兰姑娘听曲品茗,就算是喝酒也是小酌,今日是陆公子一直劝,这才多喝了一点……”
根据柳似雪的多年观影经验,这个劝酒的保不齐就是下套的人。
“小姐,到了。”
落雨掀开帘子,柳似雪整理好心情,下了马车,还未进院子,便听见院子传来撕心裂肺的嘶喊。
“……爹!畜生!你们都是一群畜生!”
“陆采宁!柳若风!你们会下地狱的,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院内跟着响起一阵怒喝:“嘿!你个臭娘们儿属狗的,竟敢咬劳资,你们几个……”
“住手!”
柳似雪猝然出现在门口,院内几人目光纷纷投过来。
地上,一男一女的尸体就那样横七竖八的躺着,身下的鲜血洇红了地面。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将一名女子摁在地上,陆采宁手中的刀刃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
至于柳若风,早已醉的不省人事,倒在一旁,手上还沾着鲜血。
陆采宁收回匕首,闻声回头。
柳似雪的目光越过陆采宁,落在那名女子脸上,瞳孔骤缩。
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出手救她的女子。
陆采宁收了匕首,吊儿郎当地踱步到柳似雪跟前,一副惊讶模样道:“哟!这不是柳三小姐吗?今日怎么舍得出门了?”
柳似雪趁机上前,将那名女子拉到身后:“陆公子,我听闻二哥喝多了酒,我恰好有路过此地,所以前来接他回去。”
阿福和落雨立刻上前去搀柳若风。
陆采宁笑道:“你这样把你二哥带回去,免不了被你爹责罚。早就听闻柳三小姐和柳二少爷兄妹情深,我想……柳三小姐应该舍不得你二哥受罚吧?”
啊对对对,您是舍不得只有柳若风一个人受罚,您是要拉整个柳家下水啊!
柳若风杀人的事一旦传遍大街小巷,柳长平可不得为了保护儿子杀人灭口。
陆采宁见柳似雪不说话,还以为她被眼前血淋淋的场面吓到了,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继续道:“不如这样,我好人做到底,你将你二哥交给我,到时候就算你爹知道了,也不敢冲进我陆家要人。”
柳似雪笑着福了福身:“二哥做错了事儿,自然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所以就不劳陆公子费心了。阿福、落雨,将二少爷带走。”
几人往门口走去,谁知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突然架起刀,拦住去路。
“陆公子,这是何意?”柳似雪回眸,皮笑肉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