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位于城郊的一栋私人别墅前,清一色的停放着二十几辆名贵轿车,别墅内灯火通明,前院后院依稀可以看到好些个保镖在暗处护卫,彰显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别墅内的隔音很好,林愿下车时还觉得这附近挺安静,当打开门走进这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时,才发现宴会大厅里已经来了许多人了,而且大厅里一直都放着让人听着就觉得特别高逼格的BGM,完全不会让人产生安静的错觉。
林愿身着一袭礼服,步履轻盈地步入宴会厅,目光却在不经意间细致地扫过这宽敞华丽的场所。厅内正前方设有一处小型舞台,旁侧配备着完整的交响乐设备,似乎预示着稍后将有助兴演出或重要致辞。左侧整齐排列着两排自助点心餐台,供宾客们暂时小憩、浅尝充饥。
粗略望去,已有近三十位嘉宾到场,人人盛装出席,面带得体微笑,或轻声谈笑,或寒暄问候。服务生们手托点心、红酒与各式饮品,娴熟地穿梭于人群之间。眼前这一幕,令林愿不禁想起之前在纽约参加一位同学生日宴会的场景——除了眼前这些挂着礼貌微笑的是父母辈而非同学之外,其余的一切,竟如此异曲同工。
人一旦步入社会,果然都会改变。在她默默观察之际,已瞥见一两张熟悉的面孔。只是他们身上的气质早已不同往日,少了几分纯粹与天真,多了一层属于这个社会的浮华与躁动。
“姐,你那位竹马来了,不去打个招呼吗?”李知顺手从服务生的托盘上取下一杯红酒,朝大门方向示意了一下。
林愿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刚走进来的陈景。他今天穿着一身深灰色正装,神情是一贯的淡漠。但让林愿目光微顿的,是他身边那位身着白色鱼尾裙的女子——她始终与他并肩而行,明显是一同前来,却又微妙地保持着距离,连手臂也未曾相挽,仿佛刻意营造出一种既接近又疏离的氛围。
林愿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心头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她知道这情绪来得毫无道理,却也无法轻易按下。就像从前很多次那样,她只能选择将它压下去,视若无睹,等时间慢慢将这点波澜抚平。
“陈景!”
带着掩盖不住喜悦的声音来自于诗诗之口,林愿从进宴会现场时,就看到了在另一边正和人说话的于诗诗,但对方既然没主动来和她打招呼,她也乐得当没看见。
于诗诗踩着一双约莫七寸高的高跟鞋,两步并作三步快步走到陈景面前。由于工作关系,林愿偶尔会关注时尚资讯,因此一眼认出这双鞋出自上个月巴黎时装展的限量款——包括她身上那件礼服也是。
林愿不由得有些感慨。几年过去了,总还是会有一些人,几乎一点都没变啊。
“真高兴你能来,”于诗诗略带腼腆地说着,眼角眉梢都掩不住喜悦。
陈景只淡淡“嗯”了一声,“既然答应了,自然会到。”
“要不要喝一杯?”于诗诗抬手示意,一名服务生立刻端着托盘上前。她取下一杯递给陈景,自己也拿起一杯,“这红酒是我爸爸的私人收藏,口感很醇,还不容易醉。你要不要尝尝看?”
陈景看着手上的红酒,顿了两秒,便抬起和于诗诗轻碰了个杯,而后一饮而尽。相反于诗诗只是喝了一口,不过见陈景喝完了,于诗诗也不惊讶,而是笑说道:“你这喝酒的习惯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是都说了嘛,红酒要慢慢品,才能品出其中香醇。”
陈景也不可惜,“抱歉,忘记了。”
“没事没事,”见陈景还道起歉来,于诗诗赶紧解释,脸上带着一丝红晕,语气甜甜的轻声说:“你怎么喝我都喜欢。”
林愿站的位置和陈景于诗诗有点距离,外加这宴会大厅也没到非常安静的程度,因此于诗诗走近陈景后,两人之间说了什么,林愿是完全听不到的,只能看到于诗诗一脸幸福聊得很愉快的表情,不知道的人来看,可能就觉得那两人是一对吧。
只是,这两人互相聊得火热,一直都站在旁边和陈景一同进来的白色礼服姑娘,会不会有点尴尬?还是她已经习惯了?
脑中思前想后,林愿觉得自己还真是想太多,不由得笑出声来。
“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李知问。
“没什么,”林愿不再去看那所谓的一对,转过身朝宴会中心走去,轻松道:“走吧,我带你去认识认识我以前的同学。”
“那看来我和你的同学没有什么缘分,”李知放下酒杯,摸了摸肚子,“我好像喝得多了,请允许你帅气的弟弟去解决一下人生大事。”
林愿故作嫌弃的看向李知,玩笑道:“赶紧滚!”
李知一走开,旁边没了人说话,林愿突然就觉得在这成双入对的宴会大厅里,自己一个人有点凄凉,就左顾右盼的到处看陈小游来了没,她从进这里开始就没见到过,难道是迟到了?
“诶?这不是林愿吗?”
林愿侧头看向旁边,迎面走来的短卷发妹子她没什么印象,但对方能知道她的名字,难道是同学?
“是,”林愿有礼的笑了笑,糊弄着打招呼:“好久不见。
“那是非常久吧?”卷发妹子轻嗤一声,“我记得当年你高考都没考就出国了,现在看来混得还不错嘛。”
林愿察觉对方语气不对,看来来者不善,便不着声色的后退了一步,保持和这短卷发妹子的距离,表面仍然礼貌笑笑说:“还算好。”
“那好像真的是林愿?!”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随着紧跟而来的几声脚步声,林愿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面前的人已经由一位增长到了五位,四女一男,可能都是以前的同学,然而她全都没印象。
“之前不是听说你出国再也不回来了吗?怎么?国外混不下去了?”
“我听谁说你过得很艰辛,所以一直不敢来见我们这些同学?”
“昨天在名单上看到林愿的名字还吓了我一跳,前几年的聚会你都没参加?怎么现在来了?”
“诶你穿的这一身……这是哪个牌子来着,我去订时说唯一的一件已经被人订了,原来是你?你家不早就破产了吗哪来的钱?”
一连串不知该算是质问还是嘲讽的话语接连涌来,林愿在心底深深吸了一口气。此刻她几乎可以确定,眼前这几个人她确实不认识。但她们很可能是她的同学。毕竟她自己再清楚不过,讨厌她的人从来不少。当年不过是碍于种种原因,没人敢当面说出来罢了。
而现在,所有同学都知道了:她林愿父母早逝,家产被亲戚席卷一空,一夜之间成了孤儿的她,是因为在国内无人照料,才被带去美国生活。
她所经历的这一切,仿佛都在无声地向她们宣告:林愿已经落魄了。既然如此,她们又怎会错过这个过过嘴瘾的机会?
但是,林愿不明白,今天毕竟是同学会,她们这样堂而皇之的攻击自己,不担心带来什么后患吗?毕竟现在的这些人,大多都是有点身份的。
虽然一时还没完全想通,但林愿早就预料到可能会遇到这样的场面。当讽刺与挑衅真的来临,她只能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动气,千万不要动气。
若按从前的脾气,她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可现在不行。她必须保持微笑。对方可以像疯狗一样胡乱咬人,她却不能也变成疯狗咬回去。
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这种都无法理智应对,日后会发生的就更别提了。
“上周刚回国,诗诗亲自邀请,不好不来,”顿了顿,林愿面色温和浅笑回道。
“哟,这么说你是因为诗诗的邀请特意来的?你什么时候和诗诗关系这么好了?”
“不能吧,我们去年的同学会林愿可没来,难道是那时诗诗忘记邀请了还是某人高傲放了诗诗鸽子?啧啧……”
“有可能哦,不是听说诗诗要和陈景订婚了吗?林愿,你——”
订婚?林愿心中一提,面部好不容易控制好的表情瞬间崩塌,“什么订婚?”
“哈哈你还不知道啊,也是哦,现在已经不是淮中时期了,没人知道你是谁,自然也没人会去告诉你这些。”
陈景和于诗诗要订婚了……难怪刚才两人聊得那么愉悦,这算是她亲手把陈景拱手让人了吗?……呸!什么让人!陈景又不是东西。只是,他为什么要选择于诗诗……他不知道她有多讨厌于诗诗吗?为什么一定是和于诗诗……
林愿掩下眸,面前的几个人还在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她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去听了,反正都是一些难听的,但再难听,再让她心中添堵,也不会有这个消息更让她觉得崩溃。
她想过陈景会交女朋友会结婚,但她没想过会是和于诗诗,她真的无法接受,她的陈景啊……她私心护了那么多年的陈景……
林愿觉得她得立刻离开这里,眼眶里某些东西在不受控的挣扎而出,她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就是难过,心有不甘,可她应该冷静的啊!
她不能难过,更不能让别人看到她的弱点,林愿伸手装作摆弄头发,悄悄的把眼框中的湿润赶了回去,此时视线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具高大的身体,严实的遮挡在林愿面前,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在此时也突然的安静了下来。林愿诧异,这个人……他不是……
“你们在聊什么?”冷淡而没什么温度的声音从面前的这个人嘴里传出,林愿愣住,他这是在……保护她吗?
“就、就随便聊聊,”陈景淡漠而冰冷的神色比似乎无比可怕,这四个人从陈景走过来后就已经不敢说什么了,只有短卷发女人还是不服气,她又没说错什么,凭什么仿佛一副她做错了的样子,但陈景的身份和性格放在这里,她又确实不敢再多说什么话。
“随便聊聊?”陈景淡淡的重复了这句话,而后视线往面前这几人脸上一扫而过,平淡说:“念了几年书,别的没学,讽刺这门语言的艺术倒学得很精通。”
“我们哪有讽刺——”
“再多说一句,”陈景若无其事的打断了卷发女人的话,“门外的保镖就会来请你出去。”
“……”卷发女人立刻闭了上嘴。
“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没有……”
在陈景淡淡的目光中,面前的五人几秒之间立刻消失无踪,这过于霸道总裁的场景,瞬间让林愿惊叹到忘记了刚才的订婚事件。而周围安静了好一会儿的吃瓜群众,也在陈景转过身面对林愿时,立刻收回视线该干嘛干嘛,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我只是一个路人状态。只有站在另一边,在之前正打算上前、但被陈景捷足先登的李知,面色阴沉的暗暗攥紧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