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汤竹雨扭过头，她下意识地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谈洲能说出来的话。
谈洲立刻低下头，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抱……抱歉，我乱说的，你别介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今天有点乱……”
再过多解释都是无力，话已经说出口，谈洲知道无论如何也无法收回，懊悔之际，他也注意到她的不自在，开了车门，始终低着头，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晚安
车内静默几秒，汤竹雨回了句没事，谢谢，晚安，然后打开车门匆匆离去。
舅妈势利，能在她面前说那种话，也是吃准了她看不上他，所以无所谓。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无论如何，汤竹雨应该都是要回京北的。
车窗外，那一抹倩影越来越小，直到进了院子，关上了大门。
谈洲才驱车离开。
南川多雨，刚刚还万里无云，这会竟然飘起了雨丝，不过是一瞬，雨就越下越大。
谈洲父母去世的早，一直跟着舅舅舅妈生活，长大之后没再回过家，前几年跟几个朋友一起开了家农家乐，他就在那附近买了套房，跟这是两个方向。
一路上，他沉默着抽了一根一根烟，直至小区楼下。
也许谈洲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才这么说的？
相处也还算久，谈洲对她和外婆真的很好，她的潜意识告诉她，谈洲不是坏人。
“怎么样啊，乖乖？那个小男孩跟外婆说了，对你的感觉还不错，想在接触接触呢！”
外婆把一碗菜端到堂屋的桌子上，招呼汤竹雨吃晚饭。
应该算是相处的不错，在外婆眼里，汤竹雨这么晚才回来，是跟那个小男孩在外面逛了一会。
但汤竹雨显然很震惊，她不是已经拒绝他了吗？怎么还说想接触接触？
她接过瓷碗：“外婆……我拒绝他了。”
外婆也坐了下来：“拒绝了？咋个就拒绝了哦？你是觉得不合适，还是自己迈不过那个坎哦？”
汤竹雨当然知道外婆说的是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外婆……”
外婆挥了挥手：“哎呦，你们这些小孩就是想太多，这个不合适就换下一个呗，你们年轻人不是说这个拜拜下一个更乖？”
“你还年轻，多接触点别的人也不是坏处，人家男孩子真的挺不错的，跟你一样是在京北上大学，肯定有话题，乖乖哦，你就听外婆的话，再接触看看嘛。”
她知道外婆在担心她走不出来，想让她知道外面的人有更优秀的。但是她现在是真的没心情去跟别人交往，上一段失败的感情已经耗尽她所有的精力了，她现在实在没有力气去跟别人谈情说爱。
外婆那么喜欢张嘉茂，应该跟他在京北工作有点关系吧。不可否认，外婆对她很好很好，但她能感觉到，外婆是觉得她总有一天会回京北的，所以找一个知根知底的又在京北工作的人再合适不过。
可是她真的会回京北吗？说实话，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拒绝一个张嘉茂，以后也许还会有赵嘉茂，李嘉茂。
汤竹雨是真的有点头疼了。
工作日，汤竹雨早早就去了学校。就算是在乡镇里的学校，她依旧认认真真备课。乡镇学校不比哪些二三线的学校，几乎没有统一的培训，老师也大多都不怎么认真，教学质量良莠不齐。
也难怪有那么多的小孩不爱学习。
“小汤，你们班那个小孩又干仗了，你快去看看！”
汤竹雨立马放下笔，往门口喊了一声来了，急冲冲地跟着那个老师去了校长办公室。
她想都不用想，肯定又是谈瑞成，以前都是去级部主任的办公室，这次都干到校长办公室了。
这估计是惹到大麻烦了。
她一进门就看到乌泱泱一片人。
对面的是一个小孩，手臂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即使刚刚止了血，伤口也显得格外骇人，旁边来了好几个人，围着那个小男孩，都在骂骂咧咧地指责谈瑞成。
谈瑞成擦破了点皮，一看就是干仗干赢了。
但此刻，旁边的谈洲正摁着哭唧唧的谈瑞成，强迫他道歉。
汤竹雨的进入，打破了这吵闹的画面。
其中一个大妈看见汤竹雨，立刻生气地指着她：“就是你！你上次跟俺们怎么说的？你不是保证他下次肯定不会再打架了吗？你到底怎么教孩子的？你看看俺家娃，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我告诉你，这次的事我跟他没完！必须让他退学！不然我们怎么放心小孩在这里上学？”
对啊，那个小孩不就是经常跟谈瑞成打架的小孩吗？
汤竹雨看着那个小孩的伤，确实很吓人，她还没说什么，谈瑞成就喊了声，像极其愤怒的小兽：“退学就退学！反正我早就不想上了！”
那片人又吵了起来，大妈就高声喊到：“你看！你看！这娃就是没救了！你说家长怎么能忍心让娃跟他在一个学校里？小梅啊，这可是你的亲侄子啊！你可不能不管啊！”
小梅就是校长，汤竹雨没想到，原来他竟然是校长的侄子？！
那片人越吵越凶了，谈洲皱着眉让他道歉，谈瑞成就是不为所动，甚至推开了谈洲想跑出去，这样可不行，要是跑出去了，真的就解释不清了。
汤竹雨立马拉住谈瑞成，立刻朝着校长和那个小孩那边鞠了一躬。
“对不起，我是他的班主任，这件事多少也有我的责任，成成把您家小孩伤成这样，我们真的很抱歉。”
“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打架，能不能让他们先说说？”
大妈就像点了火一样：“你什么意思？打架就是打架了，还需要什么理由？我告诉你，你别忘了你是个老师，你这是包庇！你让别人以后怎么看你？”
汤竹雨知道跟她说下去没什么用，看向校长：“校长，您觉得呢？”
校长一早上就被他们吵得头疼，她也不是不知道她那个侄子的脾性，天天到处乱嚼舌根子，打架也不少打，只是手被伤成这样，她也觉得心疼。
这还是九年义务教育压根不能退学，但孩子还小，如果自己不想上了就辍学可不好，她也想让他们说清楚，但她姨家那群人太能吵，她压根没机会插嘴。
校长同意汤竹雨的话：“对，让孩子们先说清楚，不要有什么误会才好。”
这下不只是大妈吵了，连同那一大帮亲戚都吵了起来，汤竹雨几次想拦住都没拦住，吵到最后，谈洲终于忍无可忍：“行了，先弄清楚是什么事，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会不管，该赔偿的我们也不会少一点。”
这才安静下来。
果然还是长得凶的人说话好使，汤竹雨立马蹲下给谈瑞成擦眼泪：“好了，你跟老师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谈瑞成本来哭得也没多狠，一听汤竹雨这么温柔的话，顿时憋不住了嗷嗷哭：“我……我没欺负人，是他先……先骂我，我才推了他一下……”
“然后他撞到了地上的石子，才……才那样的。”
“我……我有听老师的话，所以我没欺负人……”
汤竹雨不止一次跟他说过让他别打人，文明解决问题，他都听进去了，所以一直都在忍，只是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推了他。
他也没想到会这样。
汤竹雨没想到谈瑞成会听她的话，突然觉得自己做那么多也不是白费功夫，也有点想哭，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好，老师知道了。”
大妈厉声道：“这是什么理由？他能说什么让他那么生气？就算是推，也不能那么使劲吧？”
“我就是轻轻推了一下！就是他，他先说我没爹没妈，跟我叔叔一模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妈看了一样旁边的小孩，一脸畏畏缩缩被说中心事的模样，她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这……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好了好了！这事也弄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了，也不是谈瑞成单方面打架，他先骂人家是错，但谈瑞成把他弄成这样也有责任，我看，先把他送去医院好好看看，其他的以后再说。”
这也算是松口了，好歹是校长的侄子，他手臂上的伤也是谈瑞成把小孩推到才弄的，不记档案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汤竹雨和谈洲对视一眼，谈洲心领神会地嗯了一声：“是我侄子把您家小孩推到的，所以检查的费用都算我们的。”
对方家长显然还是不依不饶，但还是小孩的伤比较重要，于是几人都坐上了谈洲的车，去了医院。
谈洲去了前台缴费，对方的家长都围着自家的娃转，最后还是汤竹雨跟着谈瑞成去处理伤口。
这没什么难度，医院人手也缺，所以擦碘液这事就交给了汤竹雨。
“疼就说啊，不要忍着。”
谈瑞成撅着嘴，还是没忍住疼，呲牙咧嘴地喊了几句疼，汤竹雨就轻了些力度。
“老师，你……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门口的谈洲听见了侄子的话，停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