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齐家书房。
“沈氏？姑苏沈氏？那个落魄到家徒四壁的沈氏要跟我们铭儿结婚！？”
算命先生吓得一抖，赶忙噤声。
仪态端庄的齐夫人倒是冷静，她沉声安慰自己的夫君：“姑苏本就繁华，沈氏至少也是贵族，纵使沈氏再落魄也没有家徒四壁这般夸张。”
“况且……长颜本就于我有恩，我们也曾戏言要结下娃娃亲。如今她故去了，她的孩儿又和我们铭儿生辰八字如此匹配，倒也算是天定的良缘了，何乐而不为呢？”
“哎！”齐老爷重重叹了口气。
“那孩子在沈家恐怕也不好过，让她跟铭儿结婚也是帮她一把，以报答长颜对我的恩情了。”
齐铭在一旁作山水画，对这个话题毫不在意：“我没意见，都听父亲母亲的。”
齐老爷看他这副闲散样子简直要怒发冲冠：“要不是你非要去掺和这桩子凶事，我们至于让你联姻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至于怕你命格顶不住凶煞让你跟你不喜欢的女孩结婚？”
姑苏沈家二房院子。
“什么？”打扮艳丽的夫人立即抱紧了沈老爷的胳膊，“老爷老爷，求求你了，让我们婉儿去联姻吧，求求你了。”
“你不要再跟我闹了！他们指定要齐铭和沈言结婚！”
夫人倒在了地上，纵使沈老爷再爱这个妾室，也没办法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散养在城郊小院的沈言接回来，齐家三天后就要上门提亲了。
房门“轰”得一声被推开。
门外是一张错愕的脸，这是沈家二房的女儿沈墨婉。
自从听说京城齐家要和自己家联姻，她就一直以为是和自己结婚。
毕竟虽然自己不是嫡女，但嫡女沈言的母亲去世，沈言又离开了主家自己去城郊别院生活，谁还不知这沈家最受宠的女儿就是她呢？
她在几个妹妹面前已经扬眉吐气好几天了，结果现在竟然告诉她，要和齐铭结婚的竟然是那个城郊土包子！
三个月后，齐家便到了姑苏，抵达齐家在姑苏的府宅。
齐老爷带着礼官媒人登门送聘礼，递了纳采书。
沈老爷许诺三天后便答以允帖。
城郊沈家别院。
穿着质朴的沈言打包好包裹，和丫鬟锦心坐上了沈府派来的马车。
锦心撩开帘子直接和沈言一起坐了进去。
沈府过来的两个丫鬟见了翻了个白眼，偷偷说：“不愧是乡下的来的，真没规矩。”
马车里，锦心嗤笑了一声：“老大你听见没，她们说我是乡下的没规矩。”
“都是丫鬟还比上了哈哈哈。”
沈言轻笑着朝她乱晃的腿拍了一巴掌：“收着点，到了沈府要叫我姑娘，还要演一下规矩。”
这一巴掌把锦心拍得魂飞天外，她差点给沈言跪下来：“好……好的，姑娘……姑娘你带跌打损伤药了吗，我涂一点。”
“你要是到了沈府演技也这么好就好了。”
“不是，姑娘，真的痛……”
“姑娘，你说这结婚的消息都传了三个月了，齐家都从京城来到姑苏了，他们才想着把我们接回去。应该是想着办法让沈墨婉跟齐铭结婚，但是现在也没辙了吧。我看这沈家也真是搞笑。”
中午，马车就到了沈府，沈言被安排到以前和母亲住过的院子，院子很大但一片破败之象。
丫鬟给了她一套衣服首饰，让她日后见客的时候穿。
她们的院子没人打扫，几乎全府的佣人帮工都在收拾前厅。
锦心捏了捏衣角，哼了一声：“这面子倒是顾得全。”
又看了眼破败的院子：“可这里子却破败不堪啊。想来整个沈府都是顾头不顾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丫鬟小梅是二房院子里的，本就不乐意来给沈言送衣服，闻言就炸了：“不愧是乡下来的，讲话可真是粗俗。”
不等锦心还击，就有人从院门冲了进来。
是沈墨婉，她柳眉倒竖：“沈言！你们主仆都如此没规矩，凭什么和齐铭结婚，就算到了齐府也是闹笑话被退婚！”
沈言和锦心对视一眼，示意锦心不要说话，她朝沈墨婉浅笑道：“那就将这门亲事让与你吧，我也无心和妹妹争抢，而且墨婉妹妹蕙质兰心，相信墨婉妹妹可以让齐家回心转意，这衣服就还给你们吧。”
衣服是老爷吩咐让沈言穿的，但沈言拒绝了那就是沈言自己的错了。
沈墨婉本来正在气头上，听闻此话心生一计，虽然依然看沈言不爽，但她也不必跟沈言这个窝囊废置气，于是让丫鬟抱着衣服跟自己回去了。
两人打扫好房间收拾好包裹让屋子勉强能住，两人便喝茶休息。
锦心笑嘻嘻的：“这是锦玉送的茶，味道真不错。”
沈言斜睨了她一眼：“早知道我带锦玉来，你这架势，像是要和那丫鬟打起来。”
“不要嘛老大，哦不，姑娘，出任务你也让锦玉去，结果扮演丫鬟还是想让锦玉来，姑娘你好偏心啊。”
“你日后可万万不能再这么张扬了，总之这个婚要是结得顺利也好，正好扩充京城势力，结不成的话让沈墨婉去也好，这样就没人叨扰我们，我们在哪里发展都行。”
“姑娘，那你把衣服还回去做什么？还说把齐家让给沈墨婉？”
沈言眯起了眼睛：“无聊，找点乐子。”
夜晚，才有丫鬟送餐食来，早就跳出院墙下完馆子回来的两人相视一笑。
沈言很大度：“我们舟车劳顿吃不下荤腥，你拿去丫鬟院里吃吧，别告诉老爷。”
这个丫鬟大概不是沈墨婉那边的，带着感激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沈老爷来了，他让沈言配合齐家的定亲，要守规矩不要辱没家风。
沈言恢复人前软弱的模样，怯生生地说：“是。”
齐家安排了两个小辈见面。
第二天齐老爷带着齐铭拜访沈家，沈老爷看到沈言的装束眼前一黑。
普普通通的一件蓝裙子，头上也只戴了一支发簪。
他有点压不住火：“我不是差人把衣服给你了吗？怎么还穿得这么简朴？”
沈言喃喃道：“送给婉妹妹了。”
沈老爷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沈墨婉又在作妖了，但时间已经不够了，好在这丫头生的不错，尽管质朴也不显粗俗，于是没好气地带她出了院子。
两方见面后，沈老爷便与齐老爷去了茶室。留下两个小辈在庭院闲逛。
锦心以及齐铭的两个仆从都在远处跟着。
沈言在池塘边停下，转过身。
她方才一直垂着头，这还是第一次把头抬起，于是两人彻底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沈言不施粉黛，浑然天成，眼眸如皓月般清澈。
齐铭身形高挑，面如皎月，眼如桃花却不显得阴柔。
很好看，两人心想，但也仅止于此。总不可能突然就爱上了。
仅对视一下沈言又垂下头去。
沈言有些胆怯似的开了口：“齐公子，其实我听闻了您要娶我是因为命格的原因。”
齐铭看她眼睫扑朔的模样，有些心生怜意，但还是坦言道：“是的，抱歉，父母之命，也不是齐某能抵抗的。”潜台词是你不想和我结婚跟我说也没用。
沈言当然听懂了话外之意，于是退了一步：“沈言自知配不上齐公子，与齐公子交谈片刻便觉得齐公子是善解人意的好人……所以齐公子我不想对您隐瞒，其实，我已有心悦之人。”
在远处，齐铭的仆从清风、明月都是习武之人，耳力非凡，闻言差点惊掉了下巴。
锦心也听见了，使劲憋着笑。
齐铭听闻这句话，心想那太好了。
如果娶到家万一这位“妻子”对自己有想法的话，那做一些事情就不方便多了。
而且自己总不可能为这一场以命格和报恩为底色的婚姻献身吧。
但他也不能表现得很开心，只道：“哎，我能理解。那我们探讨一下我们婚后要谨遵的规定吧。”
于是两人开始约定婚后事宜。
沈言首先就表了个态：“齐公子放心，我绝对不会过问您的任何事情，如果您要纳妾室我全部都会赞成并且会尽心尽力地为你们创造良好的环境。”
齐铭解释：“不过问就可以了，我们齐家祖训就是不许纳妾，所以后面的困扰不会出现。”
说罢他觉得自己说这话好像在嘲讽沈家似的，于是赶紧接了句：“我也不会过问你的事情。若你想和你心悦之人见面，我也可以安排，只要不被人发现就好。”
……
清风、明月已经开始掏耳朵了……
清风挤眉弄眼地看向明月：真的吗？这样真的对吗？
明月脸已经木了，但这不要紧。
要紧的是公子的头已经绿了，然而公子还在笑呵呵。
锦心自己戳了戳腿部淤青的地方，她总不能真的笑出来。
沈言：“……齐公子果然大方，那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
齐铭当然知道沈言想说床第之事，其实沈言不提的话，他自己也会提议的。
但沈言有点趋之若鹜的感觉了，这让他有点不是滋味。
于是他也编造了一下：“既然沈姑娘如此坦诚，我也该向沈姑娘坦白，其实我也有心悦的女子。”
清风：……哪来的？谁啊？啊？
明月的脸更木了，他在思考谁更绿一点。
锦心脸色却变了起来：嗯？
沈言心想：那这事就差不多成了。
齐铭接着说道：“那么沈姑娘也可放心，婚后我绝对不会行过界之事。况且，算命先生说我的凶煞就是这两三年的事，如果沈姑娘日后想要离婚尽管提，我会补偿沈姑娘，也可以帮助你和你心仪的人在一起。”
齐铭畅言完去看沈言的反应，结果竟然看到沈言红着眼角，从他的角度只看到潮湿的眼睫盖住了朦胧泪光的双眼。
怎么还哭了？
难道我不该提离婚？
也是，这世上离婚的男子可以再娶，但离婚的女子多遭人口舌，这世上谁家的女子愿意离婚呢？
齐铭自知对感情之事不感兴趣，人生在世，有的是比感情更需要投注精力事业。
所以如果不离婚，他与沈言相敬如宾一辈子也没问题。
毕竟生辰八字那些说来都是给外人听的，娶沈言最主要的原因是以婚姻避风头和母亲的报恩。
都报恩了，总不可能把沈言从沈府的深渊又拖到另一个深渊。
齐铭正要开口抱歉，说我们不离婚，谁知沈言带着哭腔鞠躬道：“感谢齐公子，在这种境况下也愿意帮我。那，我们三年后就离婚吧。”
齐铭：“……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