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应该......安全了吧......”
苏棠一只手撑着腰大口喘息，一只手被周既明握着。
她被周既明拽着跑过整整一个街区，此刻停在老居民楼的铁门前。
周既明把手揣进兜里摸了摸，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快上课了，我们得回去了。”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他们只要在解散后悄悄溜进操场，这一切便神不知鬼不觉。
“现在可以松手了。”苏棠晃了晃被紧握的手腕，被握住的周围已经泛起一圈淡红，“有点疼。”
周既明托起她的手腕，松开指节的瞬间，指腹轻轻抚过那圈泛红的痕迹。
酥麻的触感惊得苏棠猛地缩回手，“诶诶，男女授受不亲。”
周既明轻笑转身，“那你刚刚咋不说，这都授受不亲一路了。”
苏棠见他朝公交站台走去，小跑两步跟上，小声嘀咕：“那是情况特殊......”
两人前后脚上了公交车。苏棠看了看路线，距离黎城一中高中部仅有两站路，赶在体育课下课前溜回学校操场，应该不成问题。
工作日的公交车空荡荡的，苏棠径直走向倒数第二排的右侧靠窗位，周既明毫不犹疑地挨着她坐下。
不远处，以为中年妇女瞥了他们一眼，摇摇头转过身去。
八成是把他们当成逃课早恋的差生。
苏棠察觉到拿到目光，立刻甩给周既明一个责怪的眼神。
“大姐，是你自己跟过来的好吗？”周既明挑眉看她。
苏棠却瞬间转变了神情 ，拍了一下大腿，“你的车！”
周既明被她一惊一乍的模样逗笑，云淡风轻笑着说道：“没事，周末去拿就好了。”
神情淡定得不像个高中生。
苏棠轻叹一声，随即语气认真地喊了一下他的名字：
“周既明。”
“嗯？”
周既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公交车前方的到站指示牌——距离目的地还有一站。
苏棠转身正对他，神色凝重：“你能不能别再做代练了？”
她心里清楚这个请求过于逾越和唐突，对方未必会答应。
毕竟她连他的感情都未曾回应，此番却又借着“同学”这个牵强的身份去干涉他的事情。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周既明眉头微蹙 ，困惑地望向突然严肃起来的苏棠。
“我一直都想说，只是没有找到机会。”她顿了顿，“就像今天这样，赚一点钱都得提心吊胆，搞不好还会被学校处分。”
周既明目视前方，听着苏棠的话，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她最怕他这种毫无反应的反应，这意味着他生气了。
平静的湖面下，是翻涌的暗流。
她知趣地噤了声，趴在窗边，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树影。
公交车很快到站，两人下了车，沿着学校围墙悄悄向操场侧门移动。
他们溜到操场侧门时，体育课刚进行到一半，班上同学正结束热身准备解散。
周既明从铁门的缝隙间窥视，确认安全后将侧门一把打开，把苏棠推了进去：“你先进去。”
说罢，侧门被迅速地关上。
“你去......哪里？”她连话都没来得及的说完。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她垂着头走向操场边上的梧桐树荫，那是体育课解散后，她和程望舒常去的地方。
她一眼就锁定了程望舒的身影。
对方恰在此时抬头，远远地朝她挥手示意。
她加快步伐来到程望舒身边。
“苏棠，怎么这么晚？”程望舒关切地抬头，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周书瑶又训你了？不是去她宿舍退货吗？”
“我退完货出去了一趟。”她在程望舒身旁坐下，“和周既明出去的。”
在回来的路上，她就已下定决心向程望舒坦白一切。
不仅是这次溜出学校的经过，还有之前与周既明的种种纠葛。
尽管她仍未理清自己对周既明和顾野的感情，但至少不该再对程望舒有所隐瞒。
“舒舒，我有话对你说。”她正色道。
“嗯？”程望舒不明所以。
“其实我......”苏棠话音未落，眼前突然递来一包冒着热气的糖炒栗子。
牛皮纸袋几乎贴到她鼻尖，焦糖混着黄油的热气扑面而来，热得她睫毛轻颤。
“苏棠，给你。”
周既明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她蓦然抬头，树阴下的少年逆着光，轮廓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谢......谢。”她讷讷地开口，手指下意识地捏住牛皮纸袋边缘，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
周既明放下纸袋，朝程望舒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
苏棠突然觉得心跳失了序。
这突如其来的示好，彻底打乱了她原本要和程望舒说的话。
见周既明走远，程望舒侧头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苏棠深吸一口气，将糖炒栗子放到一旁，直视程望舒的眼睛：
“其实......周既明前几天跟我表白了，还说愿意当我的备胎。”
“啊？”程望舒瞪圆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苏棠：“就组学习小组那个晚上。”
两人陷入了沉默。
一阵风吹来，操场边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树影在地上投下的斑驳光斑轻轻晃动。
程望舒突然坐直了身子。
苏棠见状也挺起腰背，从一旁打量程望舒的神情。
程望舒表情淡淡，好似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是怕我会介意是吗？”她转头，和苏棠四目相对。
苏棠点点头。
程望舒轻笑一声，眼神朝操场远处望去，语气淡淡：“我承认，我确实对他有好感，因为他是班上为数不多的聪明人。”
周既明是班里少数能杀进前三的男生。
在这个阴盛阳衰的班级里，前十名的其余名额，被女生们包揽。
程望舒目光游移地扫过操场，像是在寻找某个身影，又像是在掩饰脸颊泛起的红晕：“而且......他长得挺好看的。”
苏棠脑海中突然闪过周既明方才的模样。
眉眼如刀，轮廓分明，好看但是带着点锋利。
她才惊觉，自己先前因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一直忽略了他那般摄人的俊朗。
程望舒慢慢转过身来，却始终低着头：“但只是好感而已......”
然后声音突然加重，“我不至于为了一个仅有好感的男生，影响我们的关系。”
顿了顿，又补了句：“还有......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果然，骄傲如程望舒，终究不会为了一个男生失了分寸。
她向来坦荡磊落，不像苏棠那样心思千回百转。
性格刚烈却明事理。
苏棠的担心，着实是有点低看了她。
苏棠喜出望外，转身拿来糖炒栗子，“太好了，我担心死了，我们吃栗子吧。”
程望舒诧异地抬头，显然是被苏棠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惊到了。
她伸手进牛皮纸袋，拿了两个糖炒板栗，吃了起来。
“所以，你们现在在一起了吗？”
“没有。”苏棠鼓着腮帮子含糊应声，碎栗子渣从嘴角漏了一点下来。
她向来在熟悉的人面前吃相不好。
程望舒：“那你们现在是暧昧的关系？”
“差不多。”说着，苏棠又剥开了一个栗子，丢进嘴里。
“那你什么时候答应他？”程望舒继续问道。
“呃......”苏棠被程望舒这个问题噎住。
她也没想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喜欢的是谁。
或者说，她现在似乎同时喜欢着两个人。
这段时间因为同桌的关系，她与顾野朝夕相处，彻底颠覆了他曾经高大遥不可及的形象。那个总带着阳光笑容的少年，会自卑，会怯懦，也有着令人心动的温柔与包容。
而周既明。
从她重生那刻起，就与她纠缠至今。
她对他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感情方面更是混杂着前世今生的记忆。一句话概括就是，对他说不清又道不明，放不下又无法推开。
她都觉得自己有点茶。
但茶就茶吧，她现在有的是时间，不能匆匆忙就下决定。
“你喜欢他吗？”见苏棠支支吾吾，程望又追问了一句。
“大概......是好感吧。”苏棠给出了与程望舒相似的答案。
但哪怕感情的走向尚未明晰。
但在学业和未来的规划上，她已经画好清晰的蓝图。
自从在教务处意外得知周既明从未提及的悲惨身世后，这个计划便彻底在她心里扎根。
她要以这种“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身份介入周既明的生活。
带他远离鱼龙混杂的网吧，引他去向更明亮的未来。
就像当年他陪她熬过初入大学的迷茫岁月，如今她也要陪他走过这段低谷。
在得知周既明从未对她透露过的悲惨家世以后，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将他拽上一条更明亮的路——
死磕高考，冲刺顶尖学府，开启全新的人生篇章。
她暗自盘算着，凭借自己重生前的高考经验，加上大学四年的知识沉淀，再结合周既明过人的天资。
这次一定能突破曾经的成绩极限。
说不定，还能顺带改写程望舒和顾野的高考命运。
她瞬间斗志昂扬。
于是拿出手机，指尖快速地按键，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
收件人是周既明。
【下午放学等等我，我有话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