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一整个白天都在盘算她的“宏图伟业”——摆摊大计。
下午最后一节数学课上，她无心听讲，一手握着笔一手托着腮，双眼目视黑板，满脑子却是怎么忽悠周既明入伙。
她下意识瞥了一眼右前方的周既明，那人正转着笔，目光虚虚地落在黑板上，明显在放空。
这是她最近总结出的一个规律，周既明走神时会不自觉地转笔。
“所以，遇到这种题目，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先求导。”周书瑶的粉笔在黑板上重重一敲，震得粉笔簌簌落下。
苏棠神色一慌，立马把视线重新投向黑板。
可刚集中的思绪就像打翻的墨水，转眼又洇开一片，止不住地蔓延开来。
她突然想到，要是高考她和周既明能冲进全市前三十，还能领到黎城企业给高考优等生发的专项奖金。
她隐约记得，当年的奖金最少也有五万。
“大家把这道题算一算。”周书瑶放下粉笔，在讲台后坐下。
数学课才过半，周书瑶已经讲了四五个完全不同的题型。她脸上带着疲态，刘海上甚至还沾了点粉笔灰。再讲下去，别说班上的同学吃不消，她自己恐怕也要撑不住了。
台上的话音刚落，班上响起哗啦啦取纸笔的声音。
苏棠也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了起来，虽然她连黑板上的题目都没看清。落笔却是她和周既明当年高考的全市排名——她排53，周既明排76。
距离全市前三十，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一旦考考进全市前三十，除了奖金，他们还能靠高考成绩在暑假做高价家教。当年她可没这头脑，傻乎乎地去工厂打了两个月工，辛辛苦苦才赚了3000块还乐得不行。
这样算下来，上大学前，两人凑一凑，手上大概能攒个十来万。大学期间留够生活费，剩下的钱全部投进茅台股票，等四年后毕业时抛售，按历史行情算，差不多能翻个四五倍。
毕业后再赶上房地产最后一波行情，用这笔钱再找人借点，买套S市中心的房子。她掐着手指算了算，大学毕业那会是2016年，S市中心的房子价格刚开始涨，首付七十多万就能买一套老破小。等过两年房价到最高点时卖掉，扣除利息和税费，净赚个百来万应该没问题。
到时候，他们年纪轻轻就能攒下百万身价。虽说2022年那会儿网上到处都是身家千万的“人生赢家”，但光是想到有百万存款这个可能性，就已经让她忍不住嘴角上扬。
“苏棠，你上来把你的答案写一下。”
周书瑶的声音如同当头棒喝，把还沉浸在白日梦里的苏棠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啊？”她猛然地站起来，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收起的傻笑，“哦哦哦，好。”
一旁的顾野连忙起身让道。
苏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她故意放慢脚步，边走边盯着黑板上的题目，想争取多一点思考时间。
多亏了周既明这段时间的辅导（虽然是蹭的），再加上她雷打不动的执行力，她数学解题上大有长进。她很快将题目拆解成几个熟悉的“母题”，精准捕抓到其中的关联点，一套完整的解题思路瞬间在脑海里成型。
她自信地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就开始写。只要计算不出错，这道题对她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不一会儿，大半个黑板已经写满了推导过程。最终答案跃然板上，她转身把粉笔放回讲台，顺手拍了拍沾满粉笔灰的指尖，目光转向一旁的周书瑶。
周书瑶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答得不错，下去吧。”
苏棠原本还带着几分得意，却在瞥见周书瑶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时，心头猛地一沉。这段时间，周书瑶确实有点不待见她呀。
她蔫头耷脑地走下讲台，感觉全班同学都看见了她刚刚的心理变化过程。
路过黎曼君的座位时，她感觉到一道带着嘲弄的视线落在身上，便狠狠地瞪了回去。
她感觉黎曼君对她的关注实在是有点过度......以及不怀好意。近来班上那些传言，从她和周既明的绯闻，到她家庭背景不简单，想必都是出自黎曼君之手。
*
放学后，程望舒冲苏棠使了个颜色，先回宿舍了。
上午体育课时苏棠就跟她打过招呼，下午放学要单独找周既明谈事。
最近傍晚的小组辅导暂时告一段落。
周既明已经带他们梳理完物理和数学两门学科的重点，还给他们讲了常见的题型，接下来需要他们自行大量地刷题和整理错题库。
顾野像往常一样，临走前跟苏棠报备：“我去打篮球了。”
她飞快地点点头，随后去查看周既明的反应。
一个沉默的背影，看不出什么。
不一会儿，教室里的人渐渐散去，周既明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手里还拿着笔。他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说吧，什么事？”
“我有个赚钱的路子，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苏棠单刀直入。
一听到“赚钱”两个字，周既明眼底倏地闪过一丝光亮，又迅速被他垂下的睫毛掩去，“什么路子？”
“我进了一些手机配件和手机膜，准备周末去摆摊。”苏棠解释说。
听完苏棠的话，他手里的笔转动了起来。他目光飘向窗外，似乎在认真斟酌。
须臾片刻，他收回视线，扭过头来：“可以啊，感觉有搞头。”
苏棠喜笑颜开，“太好啦，那最迟下周末开始，这周我先去找找地方。”
周既明：“好。”
“但是......”苏棠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睛悄悄往周既明脸上瞟了一眼，又迅速把视线落回桌面，“有个前提。”
周既明挑着眉看着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指尖的笔转得更快了。他故意过了几秒才开口，嗓音里带着几分玩味：
“前提？“
苏棠支支吾吾地开口，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前提是......你不能再偷溜去网吧了。”
“嗯？”周既明歪了歪头，好似没听清。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直视他得眼睛，语气肯定地重复了一边：“我说，前提是，你不能再去网吧了。”
“可以。”
这次，周既明竟爽快地答应了。
“啊？”
苏棠瞬间瞪圆了眼睛，嘴唇微张。
她准备了满肚子的威逼利诱，甚至想好了怎么对付他的讨价还价，却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上午在公交车上，他明明不是这个态度。
难道是因为他觉得摆摊赚钱比当代练多？
她连忙问道：“你周末一般能赚多少钱？”
周既明立刻意会，她问的是那些低价接的单子，简短答道：“两天，300。”
“两天三百，一天一百五......”苏棠小声嘀咕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课桌上划拉计算，“贴15张膜就能赚到，倒也不算太难。”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周既明：“我保证，一天最少给你200块。”
就算她分文不取，也要把周既明留住——绝不能再让他踏进那些鱼龙混杂的网吧了。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一前一后走出教室。
周既明转头问苏棠：“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苏棠摇摇头：“不用了，我得赶回宿舍洗澡。”
为了避免洗澡时间冲突，她们宿舍特意排了表。今天正好轮到她第三个洗，这会儿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
她刚走到女生宿舍楼下，遇到了吃完饭也回宿舍的黎曼君。
又是这难缠的人。
她本想装作没看见，加快脚步往楼上走，谁知黎曼君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
“苏棠，一起呗。”声音里满是亲昵。
她们的宿舍就在相邻楼层，同路实在避不开。
苏棠只好停下脚步，转身挤了一个笑：“刚才没注意到你。”
“没关系。”黎曼君伸手就要挽苏棠的胳膊，却被她一个侧身躲开。
黎曼君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又很快换上亲热的笑容：“你最近和他走得很近啊，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苏棠一脸疑惑，但马上又明白这是黎曼君的惯用手法。
先是和你套近乎，然后故意说一些指示不明的话引你跳坑，然乎套取想要的信息。
“谁？”她没那么容易上当。
“就那谁啊，很受女生欢迎的。”黎曼君说。
“顾野？”她刚躲过黎曼君的第一个试探，没想到对方紧接着又挖了个坑。这么明显的引导性提问，让她一时不察，竟把心里想的的名字脱口而出。
下一秒，黎曼君就捂住了嘴巴，一脸惊慌地说：“你是和体委啊？不是副班长吗？”
但苏棠的答案明显不符合黎曼君的预设，导致黎曼君一时错愕把自己原本要打探的人也说了出来。
“周既明哪里受女生欢迎啊？”苏棠脱口而出。
她显然无法认同这个观点。
周既明那么高冷低调，和人话都不多说两句，怎么会被女生关注到。
“他当然受欢迎啊，”黎曼君轻笑一声，“实验班好几个女生都对他有意思，这才托我来打听的。”她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了句：“尤其是学生会那几位。”
黎曼君因为苏棠的关系，在高二五班建立不起新的小团体。后来她索性加入了学生会，倒是和邻班几个女生混熟了。
“我可没见过谁给他送情书礼物。”苏棠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脚步不停继续往楼上走。
“你以为那些女生跟顾野那些脑残粉一样？”黎曼君语气开始变得尖酸刻薄，“人家可都是悄悄递的，光我就帮忙转交过好几封”
苏棠的脚步蓦然停住，不知是被“脑残粉”三个字刺到，还是被“好几封”这个数量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