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明舒所处的玉秀院,地处偏僻荒凉,一路行过去,花草树木愈发简陋,从珍稀花植变成了寻常花木,景致更是枯竭。
“明舒。”
“父亲。”看着出现在半路的宁海晟,宁明舒勾了下唇。
宁海晟看着眼前娇怯怯的少女,眼神一时间有了几分恍惚,怔了怔,他再看向宁明舒的眼神透着一丝肃意:“你要给你祖母治疗头风症?”
“是。”
“你可知,这头风症,你祖母可是找过多个名医治疗过,仍旧时不时就会发作?”宁海晟神色肃然,他倒也不是怀疑宁明舒会医术这件事情。
而是觉得,宁明舒哪怕会医术,但是如何跟那些几十年的老大夫相提并论。
“是,不说我师父悯神医的名头,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女儿怎么敢给祖母治疗。”
宁海晟点了下头,“好,回头你安安心心在府里,我会找些头风症的病患过来的。”
所以是直接限制住她出府?
“父亲,医术是要多练的,否则不进则退,我担心影响治疗效果。”宁明舒微微迟疑了下,“为了祖母,我不敢不慎重。”
宁海晟不由多了几分犹豫,毕竟,母亲的头风症实在是磨人,作为一个孝子如何能看着母亲受苦。
“父亲,为着孝道,便宜行事,想来外人也能理解。”宁明舒继续道,伪善
宁海晟沉吟:“你说的也有道理,让我再想想。”宁海晟是担心侯府因着女儿家外出影响风评,但是,孝道又比一切都重要。
说着说着话,两人就到了玉秀院外。
“父亲,请进来喝杯茶。”宁明舒邀请道。
宁海晟迟疑了下。
“我也想给父亲调理下身体,还请父亲给我个机会。”
“好。”
玉秀院里,染月长推开宁明舒所住的厢房,一股尘埃的气息扑鼻而来,再一推窗户,更是尘土飘散,呛得她一阵咳嗽。
顿时把染月气得叉腰跟院子里的婢女们吵了起来。
“你个惫懒的货,这屋子里怎么长了这么多的杂草,你是怎么清理的。”“你给我说说,姑娘的桌子上,怎么长霉点子了?你平日里怎么清理的。”“……”
“哎呦呦,你也不过是个丫头,倒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一个柳眉倒竖的丫头毫不示弱地跟染月吵了起来。
“就是啊,染月姐姐也不能去了青云观,就看我们这些小丫头不顺眼,一回来就训斥我们。”另一个丫头,吐了口瓜子皮,不屑地道。
“就是,就是,当这是你的地盘呢。”
这院子里本来就是个破落的冷清地方。
更别提宁明舒不仅不受宠,还常年不在这里,连一丝好处都拿不到,只余下她们这些离不开的丫头。
丫头们吵吵嚷嚷不停。
“怎么?你们是不喜玉秀院?贵脚临贱地了?”染月眼睛一瞥,声音更大了。
“怎么回事?”众人就见着宁明舒当先一步走进了院子里,只是一扫,她皱眉,“我这院子,庙小容不下大佛,你们要是不想留在这里,回头我禀了父亲母亲,你们这就走吧。”
“姑娘,你什么意思?”
“我们辛辛苦苦守着这院子,没有功劳,姑娘也该给我们念着苦劳啊。”
“什么苦劳?”
“我们伺候姑娘,怎么不是苦劳……啊~~侯,侯爷”
吵吵着的丫头们,吓了一跳。
宁海晟没想到一来这里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顿时沉了脸:“都给我说说看,你们有什么苦劳。”他扫了一眼眼前花红柳绿的花圃,却见花小的可怜,反而是绿意毛绒绒一片,可见平日里这院子的下人如何的惫懒。
“侯爷,绕,饶了……”
“来人,给我把她们拖下去。”
宁明舒看了眼窗后兴奋地双眼放光,都快要压不住嘴角笑意的染月,染月眨巴了下亮亮的眼,忙抿紧唇,收回了视线,从窗户边离开,躲在窗后深呼吸了下,然后乖乖跑到了宁明舒身侧。
这时候,一席月白轻纱,飘红披帛的玉梅款款而来,看着眼前一幕,眼里闪过讶异。
“二姑娘,夫人让我给你送了些你爱吃的果子来。”
“玉梅姑娘,您帮我们跟侯爷求求情。”
“我们不是故意慢待二姑娘的。是,是染月姑娘一来就冲,对,就冲我们发火。”
“……”
刚刚还嚣张的婢女们,回过神来,顿时哭喊了起来。
她们真的冤啊,她们以前都是这么做的啊,也没见人说过什么,而且侯爷他可是从来都不来玉秀院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撞在枪口上了?
染月气恼,就想争辩。
宁明舒一把拦住染月。
“怎么?这屋子里未曾洒扫干净难道是假的不成?还是说,你们让我睡在未曾洒扫过的床铺上?好等着你们什么时候空闲了,才处理?难道是不当我是府里的姑娘不成?”
说着,在玉梅等人惊讶二姑娘的牙尖嘴利时,转向宁海晟的眼眶,却是蕴着泪来,嗓音都颤了颤,显然是气急了的模样,只是泪珠欲坠不坠的模样,倒叫人忘了言辞里的犀利。
宁海晟心中一软,“还不赶紧捂了嘴拖下去。真是目无尊卑。”
看着一众仆妇被捂了嘴拖拽下去的一幕。
让府里突然了然了一件事,宁明舒再是不受宠,那也是府里的姑娘。
“二姑娘,”玉梅已经转头笑看宁明舒,“也是我的不是,夫人之前就说了,让我将紫芸苑备了给二姑娘住,毕竟那里离着老夫人住处更近,方便祖孙相处。”
闻言,宁海晟脸上的神色这才缓了下来,显然是玉梅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临时做的主,毕竟,奴大欺主,说到哪里也不好听。
而玉梅已经转开了话题,“是啊,夫人有个大好事要说呢,我这里就先跟侯爷和二姑娘卖个关子了。我先去催一催紫芸苑那边,还有些铺盖什么的没安置,今晚姑娘就可以睡过去了。”
不过……“紫芸苑?”
他怔了怔。
“也好。”
宁明舒不解。
宁海晟脸色复杂地对着宁明舒道:“明舒,回头跟你母亲说了,重新好好挑几个丫头才是,你母亲说了院子让你管,你也不能太过软弱才是。”
“是。父亲。”宁明舒道。
涵梅院中。
“哦,好一招敲山震虎。我的明舒丫头,倒是长本事了。”听张妈妈的禀告,秦杳修剪着手上一盆碗莲,轻轻笑了下。
这时候玉梅赶了回来,说起了紫芸苑的事情。
“也好,就让二姑娘住那边吧。”秦杳嘴角露出一丝讥诮,随即隐没,放下手中的剪刀,一边的婢女忙递上帕子,她擦了擦手,“去给二姑娘好好准备点人手。”
“是。”张妈妈应声,忙下去安排。
等宁海晟再到侯夫人那里的时候,就见秦杳正忙着叫人给紫芸苑添置物件,见到镇宁侯回来,她更是一脸歉疚,“都是我的不是,居然纵容出了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的仆婢。”
“我还不知道你,最是性子柔软,我也知道你是在避嫌。”宁海晟叹了口气,秦杳就是这性子,,对些丫头婆子,难免宽纵了,也叫有些小人钻了空子。
闻言,秦杳眼中泪花闪动,“侯爷。”
“对了,”宁海晟扶住妻子,笑道,“玉梅说,你这里有惊喜给我,倒是说说看什么惊喜。”
“玉梅这个丫头,到底是谁的丫头啊。”
“自然是夫人的。”
“哼,我还不知道这个丫头,心都跑到侯爷身上去了。”
“难道夫人还吃醋不成?”宁海晟心情愉悦。
秦杳斜睨了宁海晟一眼,方才说了话来。
“夫人是说,明舒被西峪侯公子看中了?”等听到秦杳的话,宁海晟眼里闪过一抹惊喜,这西峪侯深得陛下信重,如果跟西峪侯成为亲家,好处可谓是数不甚数。
“是啊,西峪侯府子嗣少,所以想着找个知书达理,又能生养的女孩儿。”秦杳给宁海晟的杯子里加了水,一边道,“我知道,这些年为着给府里祈福,叫明舒受委屈了,有了这门好亲事,自然第一时间想到了明舒。”
宁海晟捋了捋长髯,“辛苦夫人了。”
“其实,侯爷,我也想过将这门好亲事留给月儿,但是你也知道,西峪侯得陛下信重,亲族甚众,但是月儿小女孩儿的性子,虽则早出来一个时辰,又哪里比得上明舒沉稳。”
“你说的不错。”宁海晟也是头疼,“放心,我定会给月儿留意一门好亲事的。”
秦杳侧头轻撇了下嘴角,转而温柔笑道,“一切都听侯爷的。说起来,倒是要给明舒好好准备准备,我想着回头找表哥搜罗几个宫里的嬷嬷来,好好教导一番,也是侯府女儿家尊贵的意思。”
“镇南王殿下?”宁海晟眼睛一亮。
秦杳嘴角噙着温柔点头:“自然。”
“甚好,甚好!”宁海晟连连点头,只觉得处处顺心。
秦杳是宣城副指挥使的嫡次女,这表哥说的是异姓王,镇南王祁群甫,因着秦杳曾在镇南王府养过几年,表兄妹之间,倒是真如亲兄妹一般,宁海晟现今天的职位,也多亏他助力,对于保持和镇南王之间的交情,他很是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