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

    楼下早餐店终于有了动静,习惯早起的外婆进了厕所,仰舒瞳循声起床。

    外婆从卫生间里出来,瞧见孙女房间门缝透出亮光,寻思怎么起这么早。

    她敲敲门,仰舒瞳正在低头换校服,刻意避开外婆的视线,生怕外婆看出她状态不好。

    “现在才五点,咋起那么早,再睡会儿!”外婆叮咛道。

    仰舒瞳吸了吸鼻涕,收拾书桌上的笔记:“今天考试,想早点起来再复习复习!”

    外婆说:“你月事来了,肚子还疼不?实在太疼,就留在家里休息。”

    外婆大概是看见卫生间里带血的纸巾,知道她月经来了。

    仰舒瞳脸色苍白,强打起精神说:“今天要考试呢外婆,我不能请假,请假就没有机会考进实验班了。”

    外婆反驳道:“什么实验班不实验班,外婆又没要求你一定要考进去,让自己放松点儿,咱过得去就行,啊。”

    仰舒瞳坚持摇头:“不行,这次考试不能错过。”

    外婆长叹一口气:“你这孩子,就是不听劝。”

    仰舒瞳吃了外婆找出来的止疼药片,早早来到学校。

    第一场考试九点整开始。

    学校要求学生依照平时的作息准时到考场复习。

    七点十分左右,考场里已经坐满人,安安静静地复习语文知识点。

    仰舒瞳肚子很疼,吃过药后脑袋又有些胀痛,胸口闷得发慌。

    八点半,考试准备铃响起,同学们纷纷涌出教室,上厕所的上厕所,放书的放书,聊天的聊天……

    等了十几分钟,估摸着厕所人流量减少,面色苍白仰舒瞳拿着一本绿皮封面的古诗文背诵合集,往厕所走去。

    上完厕所,准备换卫生巾,仰舒瞳打开本子一看,卫生巾没了。

    她分明把它夹在书里的。她左右看了看地板,不知道掉在哪里了,也许是走廊上。

    仰舒瞳暗骂自己愚蠢,肯定是刚刚来的路上太迷糊,把书拿反了。

    她咬咬牙,忍着腹痛站起来,现在回走廊再拿一片还来得及。

    她从厕所出来,发现走廊上引起不小的骚动。

    有个爱惹事的男生,手里举着一片卫生巾,脸上挂着猥琐的笑意,大声喊着:“谁亲戚来了,姨妈巾都掉出来了。”

    周围的同学嬉笑怒骂。

    仰舒瞳冷漠地从人群穿过,翻找书包里的卫生巾,她带了半包,因为每次来月经的量都大得出奇,几乎每隔两个小时得换一次,否则十有八|九会漏裤子上。

    这回她把卫生巾放在裤包里,转身去厕所。

    前面不知又为什么变得十分拥挤。

    仰舒瞳低头走出没几步,地上一本不知属于谁的资料书被人踩来踩去,她弯腰帮忙捡到旁边的书桌上。

    后面的人嫌她站那儿碍事,不客气地重重推了一下。

    仰舒瞳一个踉跄往前,猛地撞到一个人身上,脑袋碰到结实的手臂,撞得她头脑发懵。

    混乱中,她听见一个熟悉且顽劣的声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咋还故意往人身上扑啊仰舒瞳,你以为你拍偶像剧大片呢?”

    仰舒瞳直起脖子,看见了时熠的眼睛,说话的正是他旁边的凌宇轩。

    她逃也似的回头,寻找那个撞她的人,她不知道找到那人自己又能说什么,但至少能让其他人明白,她是被人挤到前面的。

    然而,那人正理所当然地摆出看热闹的姿态,表情嘲讽,没有丝毫歉意。

    仰舒瞳只得咽下这个哑巴亏,转头刚要解释,却见时熠紧皱眉头,眼神不耐烦地看向她身后。

    “还不道歉?”时熠冷冷地说。

    智华高中的学生都知道时熠惹不得,他脾气爆,性子冷,不怕事,不喜欢主动找事,可一旦跟他结下梁子,在学校的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

    撞人的男生自然明白时熠是什么意思,装模作样地左右看看,低声对他说了句:“对不起。”

    时熠轻嗤一声:“我让你跟我道歉了吗?你撞了谁不清楚?”

    男生看了眼仰舒瞳,咬牙上前,对着仰舒瞳再次说了那三个字。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仰舒瞳一时无言以对。男生道完歉,迅速转身走了。

    仰舒瞳从时熠身旁退开,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无法开口说点什么,若无其事地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陈浩“啧”了一声:“熠,你说你帮这种人干嘛,连句谢谢都不会说,一看就是不会领情的,跟个木头似的。”

    凌宇轩手搭在陈浩身上,说:“你懂什么,熠哥那是看她可怜。”

    时熠似是不经意地扫了眼仰舒瞳,浅推了把朋友的肩让道,散漫地继续朝前走去。

    吴子刚跟在后面,低声说:“其实仰舒瞳确实挺可怜的,听我们班同学说,她家里好像只有一个奶奶还是外婆……”

    “外婆。”时熠脱口道,他动了动手腕,小臂上似乎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

    “啊对,是外婆。”吴子刚说,“哎,熠你怎么知道?”

    时熠没搭话。大家也没当回事,以为他是道听途说来的。

    陈浩不屑道:“你觉得她可怜你就去追她呗大刚。”

    吴子刚无语地摇摇头。

    “浩子,你说你是不是因为以前干过追仰舒瞳的蠢事,就巴不得别人都跟你一样!”凌宇轩一针见血地说。

    陈浩大喊一声:“我去你的吧。”

    时熠没参与三位朋友的讨论,兀自走到教室窗户前收拾东西。

    从三班教室经过时,他就注意到了站在人群里捡书的仰舒瞳,他发现这个人总是和周围吵吵闹闹的氛围格格不入,被人推来挤去也没反应,直到被她身后一个男生重重往前推搡了一下,措不及防撞到他,上半身几乎挂在他的手臂上。

    说可怜,看起来确实挺可怜的……

    搬到仰舒瞳家对门之前,时熠对这个女生的印象仅限于知道她的名字和她脸上有道疤,可能还听凌宇轩他们说过她有自闭症还是什么。

    在楼道里遇过两三次之后,时熠也觉得她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冷冰冰的,没有情绪的样子,倒是有点像凌宇轩他们说的那种感觉。

    可时熠不止一次听到过仰舒瞳和外婆在阳台上说话,学校里那个被同学侧目而视、喜欢低头走路的女孩,在亲人面前也和所有正常女孩一样会撒娇会说笑会耍点小脾气。

    哪里像有自闭症的样子?

    更何况,她还有那样一双眼睛。

    他看见过她的眼睛,那双仿佛被雾气笼罩但又好像会说话的眼睛,似乎藏了一把尺,独立而敏锐地丈量着每一个人的好坏。

    直觉告诉时熠,如果仰舒瞳知道他们这样一群人说她可怜,说不定会冷冷地来一句“谁需要你们可怜”。

    毕竟那天,她不带任何感情地反问凌宇轩,为自己证明。

    不止凌宇轩,仰舒瞳对他们这群人都有敌意,时熠能感觉到,他也能理解这份敌意,且不说像她这样的乖学生,看不惯他们这种人一点不奇怪,就陈浩他们几个,早就把人得罪了个彻底。

    时熠总结出,这个女生不仅不自闭,而且喜恶特明显,根本不像表面那样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因为这段小插曲,仰舒瞳进入考场考试时匆忙又慌乱,整个人的状态很是差劲。

    她变得极其烦躁,身边的同学似乎都挂着一张扭曲的脸,她看不清他们每一个人的脸。

    一股莫名的恨意升腾而起,她恨学校里的每一个人。

    语文考试期间,她迟迟无法进入状态,难以集中注意力,第一次出现写作文时间不够的情况。

    当监考老师将她的试卷收走之后,她才发现一个更为恐怖的现实——

    她没有涂答题卡上的选择题。

    一共三十分。

    仰舒瞳如遭雷劈,半边身子都麻了,听不见外面嘈杂的声音。

    过了将近一分钟,她回神,没有想象中的崩溃大哭。

    她用了极短的时间,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因为如果不那样做的话,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她清楚地知道,为一件失败的事物耿耿于怀,不会收获什么,只会徒增绝望。

    她必须学会接受,接受那些看似难以接受的一切。

    这是她十三岁就懂的道理。

    剩下三场考试,数学,理综,英语。

    如果她发挥得足够好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哪怕机会渺茫,她也想抓住那一线生机。

    数学和英语都是她最擅长的科目,英语甚至拿过全年级单科第一。

    接下来的考试,仰舒瞳格外重视。

    连续两天的重压,这场考试终于在一个周五下午随着铃声结束了。

    紧接着,他们迎来了一天半的休息日。

    分班考试成绩是在周一下午出来的。

    成绩出来之前,不少同学跑到老师办公室询问。

    “听说这次赵琳和班长分别是咱们班的第一和第二,都进了年级前四十。”

    “那他俩要一起进实验班了吧。”

    “那肯定啊!”

    “第三名是谁呀,排进年级前五十没有?”

    “第三名不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后面就没仔细听了。反正咱们班这次整体情况还不错。”

    “……”

    仰舒瞳心里紧张,听见周围的同学讨论着哪一科考得怎么样,班级排名、年级排名进步或退步了多少,这次第一名是谁之类的话题,不由得停下写作业的笔。

    她也想立刻知道自己这次的考试怎么样,因为心里没底。

    她没有勇气去老师办公室询问,因为她这次犯了所有老师都难以原谅的错误。

    悬念没持续太久。

    下午班会课,胡老师把整理好的成绩名单带到班上,并应同学要求念了所有人的考试成绩排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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