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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迢遥(八)

    途径殷府,大门缓缓洞开。

    江宛和宫泽尘正巧碰到闻渠在送月无弦离开。

    “真巧,在这里碰到月公公。”江宛下马,与宫泽尘上前寒暄。

    月无弦瞧她没有戴面纱,还亲自御马出街,料她以此对抗太上皇,心里很是不快。但又不得不囿于君臣之别,只好笑脸相迎。

    “参见容意公主。容意公主身子虚弱,应该在深阁静养才是,这天寒地冻的,怎么还御马游街,要当心凤体啊。”他故作担忧,转向宫泽尘又换上埋怨的面容:“驸马爷,您怎么也不照顾好公主……”

    江宛听不下去,打断了他:“是我想出来看夕阳,月公公不要挑驸马的错了。托月公公挂念,本宫的病,早在白泽湖就被神医治好了,现在别说是御马,就是舞刀弄枪,也无碍。”

    月无弦俯首一笑,不急不徐地开口:“公主的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治好的?这病好没好,公主自己说了怎么能算,得宫中的太医说了,才能算。”

    “哈哈,哪有自己病没病,别人说了算的道理?”

    她毫不客气地昂首睥睨,居高临下地与这罗锅老人对峙,一股暗流在两人之间激荡开来。

    月无弦的身子俯得更低:“公主教训的是,老朽也只是担心殿下的玉体,方才言语不得当,日后一定加以改正。天色已晚,老朽要服侍太上皇吃药了,殿下也要趁早休息才是。”

    “公公的话,本宫记下来,慢走不送。”

    宫泽尘觉得,这样对待太上皇的心腹有些欠妥,忙想趁月无弦还未走远,上前说几句好话,却被江宛拦住:“你不需要多嘴。”

    看着月无弦走远,二人适才注意到殷书绝的下人一直乖乖立在门前。

    “月公公找殷使者,是有什么事?”江宛打探到。

    “回公主的话,奴才没有在场,不曾听到他们说了什么。”闻渠如实道。

    江宛自然知道从他这里是问不出什么话的,不过这个回复已经能够说明,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闻渠,怎么去了这么久?”

    院里传来殷书绝的问询声。

    “公子,是容意公主和驸马来了!”闻渠应声答道。

    里面沉寂片刻,殷书绝的声音又响起来:“请两位进来坐坐吧!”

    两人相视,征求对方的意见。

    宫泽尘觉得江宛有兴趣,便牵起她的手,随闻渠来到殷书绝面前。

    殷书绝在厅房开了一扇落地窗,能将月光成片洒在地上,不需点上油灯,屋内就亮堂堂的。

    “两位贵人光临寒舍,寒舍蓬荜生辉啊!”

    殷书绝卧在榻上,整个人隐入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一开口,把宫泽尘吓了一跳。

    江宛倒是处变不惊:“殷使者很喜欢在暗地里给旁人来个措手不及啊。”

    殷书绝听出了她的话外音,坦言:“只可惜,吓错了人。”

    他尾音渐收,倒真让江宛听出些许懊悔。

    “殷使者太低估长公主了,你真觉得,倘若当初陷害的是长公主,今日她便能锒铛入狱吗?”

    殷书绝却呵呵笑道:“你真是太天真了。”

    殷书绝接她的话茬儿,让她顿生厌恶之意。好在她看不清殷书绝的脸,不然只会更加恶心。

    没等江宛开口,殷书绝又道:“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在暗处看月光吗?”

    江宛没有回答,宫泽尘也不愿吱声。

    “因为在月光下,是看不到月光的,只有在黑暗中,才能看到月光。”

    虽然这话有些道理,但从殷书绝嘴里说出来,就让江宛觉得做作至极。

    她有些不耐烦了:“你请我们进来,就是要我们听你讲这些意欲不明的话吗?”

    阴影里的男人撑臂起身,缓缓绕到两人身后,趁他们不注意,细细打量着两人。

    随后,他嗤笑一声,让宫泽尘毛骨悚然。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接下来,要看公主怎么想了。”

    江宛猛地转身,盯着他的那双勾魂的媚眼,想要看穿他的意图。

    可她怎么也不明白,仿佛置身于一团迷雾之中。

    出了殷府,殷书绝的话久久回荡在江宛的耳边,他到底是在卖弄玄虚,还是真的在暗示自己什么?

    回到家,俩人满身疲惫地躺在了床上,各有各的顾虑。

    “宛儿,我总觉得,你今日不该那样对月公公说话,他好歹是太上皇身边的老人,说话也是有些分量的。何况,他年纪很大了,你看他的腰,已经快弯到我的胸口了。”宫泽尘尽量隐去责备的语气,他是真的为江宛的处境担忧。

    “你不知,从前我对他们言听计从,笑脸相迎,可到头来,该算计我,还是要算计我,让我做出牺牲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心慈手软。月无弦的腰背是老毛病了,十年前就是这个样子,以他的年纪,早该告老还乡,而今还在太上皇身边奔走效劳,是他心甘情愿自讨苦吃……”

    话还没说完,江宛忽然坐了起来,脸色惊恐。

    “宛儿你怎么了?”

    江宛回想起今日见到月无弦时,他驮着背的样子,头顶还未及自己的肩头。

    她站了起来,从脚底到肩头比划了一遍,将将四尺半!

    想到这里,她捂住自己的嘴,强压下自己想要惊叫的冲动。

    那场大火……母亲……皇子……月无弦……狸猫换太子……太上皇……

    这一连串的线索串联起来,一个可怕的猜想从江宛的脑海里破土而出。

    她瞳孔骤缩,惊恐不已。

    “可母亲下颌碎裂的缺口……”

    她对应上了月无弦的拂尘。

    那拂尘的长度,刚好可以绕过母亲的下颌,在大火中当场勒死母亲!

    江宛忽然额间冒汗,面色惨白,像是着了魔一般颤抖着身子瘫坐在地上。

    “宛儿,宛儿,你怎么了?”宫泽尘吓坏了,一个劲儿呼喊她的名字,却怎么也得不到回复。

    “快,快去请夏远山!”

    宫泽尘将她抱到床上,可她抱紧头,紧绷着身子,宫泽尘只好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江宛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唤她,可她的眼前却是那场熊熊大火。

    这一次,她看到了大火中发生的一切。

    火势熏天,母亲冲了进去。

    她向来沉着冷静,在跨入门槛的一霎那就规划好了求生的路线,所以她毫不畏惧地冲向皇子的寝室。

    明明救下皇子,二人便可以全身而退。

    明明以她的身手和智慧,就算遇到意外,也能脱险。

    明明她已经听到了皇子的哭啼,已经想好该如何安慰他。

    可一切都没有按照她的预期发展。

    她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从火海中抱起了皇子,还抛下一具与皇子身形相仿的童尸。

    她意识到不对,想要脱身。

    谁知,背后有人紧紧锁住了她。

    一个人当然困不住她,那熟悉的面孔却来到她的身后,用拂尘活活勒死了她。

    她听到了救火声,可那时她已经死了。

    和那童尸一起被抛入火堆。

    所以,母亲不是被那场大火烧死的,而是因为目睹了一场“狸猫换太子”的把戏而被灭口了!

    这场戏的幕后操纵者,就是太上皇!

    “啊——”

    一声尖叫震碎了沉静的夜晚。

    几根针插在江宛身上,她登时昏睡过去。

    “族长,公主这是怎么了?”宫泽尘问道。

    待夏远山为江宛诊完脉,才缓缓开口:“公主肝火旺盛,应是这几日操劳过度,再加上急火攻心,才神志不清。驸马放心,没有性命之忧,只需静养几日便好。”

    宫泽尘这才踏下心来。

    夏远山旋即又问:“公主刚刚可是受了什么刺激?”

    想来是江宛方才喃喃自语被夏远山听到了,宫泽尘解释道:“方才很奇怪,我们提到了太上皇的贴身太监月公公,公主忽然起身比划了自己的身长,然后就疯了一样说了些胡话。”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江宛的梦魇说出来。

    夏远山却恍然大悟,似乎已经猜到江宛为何会急火攻心。

    “驸马,不知老身可否留宿,以便及时查看公主的病情?”

    “当然。”

    他速去安排夏远山住下。

    *

    夏远山原以为,等江宛醒来,就会把知道的都告诉他。

    但江宛没有。

    她醒来后不光一言不发,还不吃不喝。

    宫泽尘到集市上买了些山楂糕,鲜乌梅,想着给江宛开开胃。

    可她却连看都不愿意看,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呆呆看着屋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宫泽尘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苦口婆心劝说。

    “宛儿,你吃一点吧。族长说你急火攻心,又不吃不喝,身子越来越虚弱了,再这样下去,身子垮了可怎么办啊?”

    他紧紧握住江宛的手,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夏远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站出来道:“驸马说得对,公主,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母亲想想。她在天之灵,见到你这样,一定会痛心的。”

    江宛听到母亲,才缓缓看向夏远山,泪水夺眶而出。

    “驸马,有些话我得单独和公主说说,不知你可否回避片刻。”

    宫泽尘看着江宛痛苦的样子,强忍着泪水离开了。

    江宛又把头扭了回去,合上了双眼。

    “公主且听老身一句,不管你知道了什么,不管是谁杀了你母亲,都是凶手的过错。你不能因为任何人,而放弃自己。我知道,你一定多多少少窥探到了真相,也许凶手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对你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让你无法面对真相。但是你要记住,爱恨可以一笑而泯,是非不能不分明。你不是想为你母亲查明真相吗?可真相现在还没有公之于众啊,你的母亲在九泉之下还不得安宁,可杀害你母亲的凶手却逍遥自在,你现在一蹶不振,无异于向他们低头。”

    他越说越气愤,有些恨铁不成钢。

    可他不明白,太上皇给江宛带来了什么。她要如何颠覆那个将她从小培养到大的亲祖父。

    倘若猜想成真,太上皇就是江宛的仇人,她为母亲在大好年华却溘然长逝而悲恸,也为自己多年来的步步惊心而气愤。可仅仅是如此吗?皇子不知去向,皇权却是她和长姐在争夺,谁知道这不会又是一个局?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局?

    这些,她又该如何面对呢?

    残酷的事实和族长的教诲,将她压得喘不过来气。

    她暂且将头别过去,看着窗外云卷云舒,一切如常,企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许是觉得方才说得有些言重了,又或是江宛的样子实在可怜,夏远山哀叹一声。

    “公主,如果那些恩恩怨怨想起来让你痛苦,不妨先放下,路总归是要走的,生活还得继续。您现在还有很多需要把握的事物,您有驸马爷,有我们夏氏的族人,还有……千千万万的黎国子民,我们都需要您。西北和东边都在打仗,您难道不想看看黎国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吗?”

    说起来也有些神奇,远方兵戈铁马、刀光剑影的场面浮现在她的面前。

    她想起了西北救下的那些伤兵,他们伤的伤,残的残,多少人失去双腿,后半生只能瘫在床上。战争,甚至让他们妻离子散,无家可归。

    他们要面临的痛苦和困难,比自己要多得多,可他们依然坚强地面对一切,喝酒吃肉,豪情不减。

    还有萧媛,没有人知道她的前半生是怎么过来的,没人知道她是凭着怎样一股力量,吃了多少苦,才翻越了目极峰。

    江宛觉得自己不比他们差,在泊州,她无畏人言,无畏千百年来的桎梏,在万众瞩目之下大放厥词,何等恣意!

    而今竟畏惧这束手无策的变数,一蹶不振?

    不,她江宛不该如此!她要破局!

    她浑身已经没了力气,却还倔强地扭过头来。

    “族长的谆谆教诲,江宛受教了。您放心,江宛不会轻易死掉,江宛要战斗,同害死母亲的凶手战斗,同设计陷害我的幕后黑手战斗,即是为自己,为母亲,也是这世间的正义!”

    尽管有气无力,可夏远山还是能看出她较前几日有了改变。

    “公主,你真这么想?”

    “族长,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是这种转变需要时间,我需要足够的力量来绝地反击,所以我要去一个地方。”她的目光忽然变得坚毅,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

    夜幕降临,宫泽尘同往日一样,端着做好的饭菜来到寝室。

    可江宛却不见了。

    他里外屋找了个遍,也不见江宛的踪影。

    某种意义上讲,这是个好事,说明江宛肯下床走了。

    不仅如此,摆在屋内的糕点也被吃了个精光,盘子里能看到些许碎渣,说明江宛肯吃东西了。

    宫泽尘来到院内找寻江宛,猛地一抬头,忽见她正昂首站在屋顶。

    今夜格外明亮。

    夜空中没有一片云,月光将四野照得通彻。

    目极峰静静横卧在天边,每一道脊线都清晰可辨,似剪影贴在在幽蓝的夜幕上。

    瞧得再仔细些,连树线和雪线都清晰可见。

    他爬上屋顶,来到江宛身边。

    只见,她痴痴地望着那座高不可攀的山。

    寻常日子里,那目极峰是看不清的,只有晴空万里,天干物燥之时方能看到。

    宫泽尘扯下披风,为江宛罩上。

    “宛儿,等你闲下来,我们出去逛逛吧。”

    微风习习,江宛的发丝在风中凌乱。

    宫泽尘的话也让她心头漾开涟漪,她转过身,扣住宫泽尘的手。

    “哪里都可以吗?”

    宫泽尘看出她眼底的期许,坚定道:“当然,宛儿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

    “好。”

    江宛抬起手臂,指向那清晰的山脉:“我们去爬目极峰吧,去看看那座山背后到底是什么。”

    此言一出,宫泽尘以为自己听错了,忙确认:“啊?你是说那座从未有人涉足过的高峰?”

    “对,我不仅想要爬,还要翻过去,我一定要看看那背面的样子,我要知道萧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

    她眉头紧锁,毅然决然。

    宫泽尘喉头滚了滚,他有些慌乱,毕竟曾经的能人义士皆无功而返,更有甚者,一去不回。

    目极峰让人望而却步,不止是因为高,更是因为凶险。由于没有人涉足,百丈往上,无路可走,还常有野兽出没,畏惧也是人之常情。

    “怎么,你害怕了?”江宛看穿了他的心思,“没关系,我自己也可以去。”

    宫泽尘当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万一出了意外,他可就是鳏夫了。

    “不,我也要去。说不害怕,那是在说谎。但有你在我身边,我想,我可以克服一切恐惧。”

    尽管心头的畏惧尚未抹去,他还是下定了决心,除了不放心,他更不想江宛看不起他。而对于那座大山的秘密,他也想去探索一番。

    “好,不愧是我江宛的男人。既然如此,我明日就想办法去和父皇请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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