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连续下了几日的雪,东宫的墙院上覆着厚厚的银霜,天气虽已放晴,微风拂过,依旧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云漓手心微麻,即便一时冲动打了人,她也还是满脸怒意。

    自陛下赐婚以来,云漓从未如此生气,她今日原本是来探望身体有恙的太子殿下,特地亲手熬了补汤,大冷天的亲自送过来,却被眼前这个人毁了。

    “云姑娘,我当真不是故意的。”王若雪的脸被打得偏到一边,可怜兮兮地捂着,双眼通红地看着云漓。

    似是被云漓的眼神吓住,她低头哀哀戚戚地哭着。

    她的丫鬟搀扶着她,仿佛看不过去一般,强撑着为自家姑娘出头:“我们姑娘并非有意冲撞您,您却动手打人,是否太过分了?”

    主仆俩一派柔弱无助之态,倒衬得云漓嚣张跋扈。

    东宫的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叫苦不迭。

    一个是陛下指定的未来太子妃,一个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女,不知该劝谁才好。

    “怎么回事?”一道清朗中略带嘶哑的声音传来。

    太子温锦偲披着墨色狐皮大氅缓步走来,面若冠玉,俊逸如仙,眉宇间流露着储君独有的气势,因着风寒,脸色稍有些苍白。

    凝眉看着云漓脚下那片狼藉,檀木食盒歪倒在一旁,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原本双眸含泪的王若雪忽然朝着他跪下,身子挺直,露出半边红肿的脸颊。

    “太子殿下,臣女听闻殿下身体不适,特来探望,一时心急走得快了些,不想误撞了云姑娘,云姑娘才会教训臣女,是臣女的不是。”

    声音柔弱哀怯,却不卑不亢,令人怜惜。

    反观打了人还不知悔改的云漓,在场的人不免暗自摇头,若非有个为国捐躯的父亲,这般蛮横的人怎能担当一国太子妃。

    半夏见旁人眼神不对,自家姑娘也愣愣地看着太子,不知解释,不由地着急,“太子殿下,事实并非王姑娘所言,是王姑娘打翻了...”

    云漓抬手止住半夏未完之语,压下自己的怒气,笑看着太子,“一点小事罢了,天气冷,太子哥哥怎么不好好休息?”

    她的本意是关心,温锦偲嘴角噙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不耐。

    他最是厌恶女子间的勾心斗角。

    云漓以为有了父皇的赐婚,母后的偏爱便可对他的东宫指手画脚了?

    面上半分不显,温和道:“漓儿不必担心,本宫已无大碍。”

    随即声音转凉,淡淡地对手下的人说:“还不把王姑娘扶起来,当心在雪地里冻坏了。”

    王若雪心底一喜,还未来得及谢恩,便听到他继续说:“若无事,王姑娘还是少来东宫,便也不会误撞他人了。”

    太后那点儿心思,他心知肚明。

    竟是直接打了王若雪的脸!

    太子果然如传闻般看重云府,众人交换着眼神,跋扈又如何,殿下愿意宠着。

    王若雪脸色一白,险些没站稳,“臣女谨记殿下教诲。”

    “嗯,”温锦偲颔首,“来人,送王姑娘回府。”

    王若雪张了张嘴,顿时感到半边脸火辣辣的疼,便知自己此刻的狼狈,对云漓的嫉恨更深了几分。

    她走后,温锦偲命人清理打翻的食盒,语气带了些遗憾:“可惜了漓儿的一番心意。”

    云漓笑着摇头,“太子哥哥喜欢的话,我再做一份送来。”

    半夏急了,“姑娘,那汤可是...”

    云漓朝半夏使了个眼色,半夏不情愿地咽下后半句话。

    “那倒不必,”温锦偲笑意浅淡,“雪天路滑,漓儿也要注意自个儿的安全,待雪化了再来不迟。”

    云漓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隐在袖子里的手猛地攥紧,半夏一瞧便知是怎么回事,急忙扶着她的手。

    “太子哥哥说的是,我这就先回去了。”云漓强忍着周身的寒意,似没事人一般开口。

    “嗯。”温锦偲应了声。

    望着她的背影,温锦偲眯了眯眼。

    连多问他一句都不曾,还口口声声关心他,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

    ——

    云漓回到府,半夏立刻取了药材,备好浴桶,进入内室为云漓褪下被汤打湿的衣衫。

    云漓浑身发颤,肌肤泛紫,因为痛苦而紧咬着牙关。

    半夏小心翼翼扶她浴间,待一泡进浴桶,药性发挥后,云漓终于不那么冷,身子放松下来。

    半夏瞧着,心疼得不行,“姑娘,您今天为太子殿下熬汤的药材可是从您自己的药里匀出来的,这药本就稀少,您平日里都是省着才够用,现在又要给太子重新熬,您自己可怎么办啊?”

    氤氲的雾气中,云漓眼睫颤了颤,低声道:“我没什么的,一点药材而已。”

    当年若不是太子哥哥,她早就死在大雪地里了。

    不过是一点寒毒罢了,她能忍。

    半夏听着更气了:“那个王三姑娘分明是故意打翻您的汤的,害得您衣衫被打湿,寒气入体才会发作寒毒,您为什么不让奴婢说出来?”

    只是打了一个巴掌,太便宜她了。

    云漓微抿着唇,“我今天瞧着太子哥哥的脸色还不大好,这点小事就不劳烦他了。”

    半夏无奈地叹口气。

    姑娘处处为太子殿下着想,怕他为难,不然依着姑娘的脾气,那刻意挑衅的王三姑娘决不会只是挨一巴掌那么简单。可她眼瞅着,太子对姑娘嘴上关心,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

    连王三姑娘他都遣人送回府,而姑娘呢,太子没关心姑娘穿着湿衣会不会难受,去了一趟东宫却是连门都没进去。

    唯一可取的大概就是没追究姑娘打人的事,可那也是事出有因。

    半夏只希望,是她想多了。

    药浴泡完时,天色已晚,云漓只用了点粥便歇下了。

    本以为泡了药浴便没事了,可还没到后半夜,云漓便发起高热,脸颊烧得通红。

    耳边似有人在说话,云漓努力睁开眼,发现自己好像来了东宫。

    我不是在自己的屋子里睡觉吗?

    “温锦偲,你到底想怎样?”

    还未想明白,一道满含怒意的声音响起,云漓望去,怎的是姐姐和太子哥哥?

    她伸手欲说话,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也动不了,只能看着。

    “我想怎样?”温锦偲向前一步逼近云落,哑声道:“我喜欢你,想你嫁给我。”

    云漓震惊,太子哥哥喜欢的是姐姐?

    云落神情同样震惊,“你疯了,你可是漓儿的丈夫,我的妹夫!”

    “我知道,但那是父皇和母后的决定,我心里的太子妃只有你。”

    温锦偲想要牵云落的手,却被她躲开了,温锦偲眼神一黯,“你们两姐妹长得一样,不熟悉的人很难分清你们,你们要是交换身份,没人会怀疑,只是委屈你了。”

    云落才不在乎什么委屈,她根本不可能答应,“我有心上人,绝不可能嫁给你,而且你也别忘了,漓儿半年前为你挡过一剑,你若还有良心,便不该这么对她。”

    “这件事上是我对不起她,我会想办法补偿她的。”

    “呵,你的补偿就是在这半年里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吗?”当她不知那些闺秀是如何在背地里针对漓儿,中伤漓儿。

    温锦偲见她识破也不羞恼,“那你也该知道,继续当这个太子妃对她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他凑近云落,向来温润嗓音变得低沉:“你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不想她哪天就不明不白的没了命吧。”

    “啪”

    云落怒极,直接甩了他一个巴掌,咬牙道:“无耻。”

    温锦偲不甚在意地笑笑,“我给你时间慢慢考虑。”

    说是给云落时间,事实上温锦偲却变本加厉,云漓被针对的事频繁发生,温锦偲每次都哄着她,云漓傻,看不出是太子指使的,还替那些人隐瞒。

    看到这里,云漓的心已经痛得麻木,可依旧只能看着。

    云落几次劝告,顾虑着她的心情不敢告诉她实情,云漓反倒帮着温锦偲说话。

    终于,在温锦偲设计的又一次意外中,云漓丧命。

    失去了唯一的妹妹,云落悔恨万分,她该早点说出真相,拼尽全力护着她。

    云落妥协了,代替妹妹成为太子妃。

    到东宫的第一夜,温锦偲便迫不及待地来找她,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抽出手中的匕首。

    一丝银光闪过——

    “噗”

    刀子刺入胸膛的声音无比清晰,温锦偲挣扎片刻便没了气息,双眼不肯合上,就那么瞪着云落,嘴巴微张着,似有未完之语。

    云落面无表情地抽出匕首,打开东宫的大门,侍卫们拔剑围上来,云落并未抵抗,直接被擒。

    最后,皇上和皇后了解前因后果,痛心儿子糊涂至此,可刺杀一国储君终究是大罪,云府其他人免除死罪,但云落被判了斩刑。

    “不要——”

    睡梦中,云漓拼命挣扎着,嘴里不断呓语,额前满是细密的汗珠。

    “漓儿,醒醒。”有人轻摇着她的肩膀。

    云漓猛地惊醒,坐起身的同时口中大喊着:“姐姐,不要。”

    “怎么了?”云落扶着她的肩膀,担心地问:“是不是做噩梦了?”

    云漓呼吸急促,抬起头时眼里仍有掩饰不住的惊惧,望着一身男装的姐姐,眼眶骤然一红,双手紧紧抱着云落。

    “姐姐。”

    还好,只是一场梦,姐姐还在。

    云漓只有受了委屈的时候才会这样抱着她喊姐姐。

    云落心里一酸,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不怕,姐姐在这里。”

    云漓枕着她的肩,回想刚才梦到的一切,每一幕都那么真实,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梦一场,还是上天给她的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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