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丝线

    这时有侍女端着水瓶进去斟水,缇娅娜拉便佯装路过,神色匆匆地回到冥王的包厢。

    一进门,她就忐忑心慌地问他:

    “为什么要瞒着我?”

    黑帝斯倏然将视线从赛场上移回来,深邃地凝视,诱导她提示更多:

    “比如?”

    “天界的战书呀!”

    他轻轻一笑,似乎松了口气:

    “我还当是什么事呢。”

    她不安地揣测着:

    “宙斯他不会……不会是因为我不肯跟他走,他就要讨伐你吧?”

    宙斯怎么可以这样感情用事,动不动就用战争解决问题,这不等于是把她推到风口浪尖,让她背负千古罪名么?

    冥王温柔拍了拍她血液迅速冷掉的手背:

    “你别想太多,我会处理好的。”

    “可是——”

    “缇娅娜拉,乖,先回宫吧。”

    ……

    本来是小美人鱼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有一天,王子不见了。

    小美人鱼疯了似的寻遍汪洋大海,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王子。

    很多年以后。

    王子醒来了,却不记得小美人鱼了。

    他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就是邻国的公主,并深深被公主的美丽给迷住了。

    童话都应该是这样的吧,王子与公主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于是,王子和公主相爱了。

    全世界都为他们祝福,除了小美人鱼。

    那些誓言,是说忘就可以忘的吗?

    我们的幸福,你全都不要了吗?

    不,我绝不祝福你!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

    自天下三分以来,三界相安无事。

    谁能想到,天界首次向冥界正式宣战,竟是为了夺回一个女人。

    早已不问世事的远古神祇们,看到这一幕也会觉得荒诞吧?

    幸而冥王没有接受战书,一场战争暂时搁浅。

    太平日子,大家得过且过。

    谁也不知道那平静的海面之下,是否有暗流涌动。

    而作为这场战争中的一抹艳色,缇娅娜拉的身份变成了扑朔迷离的神秘女子。

    有人她说是冥王的情人;

    有人说她是神王的情人;

    也有人说她是先跟的这个、后跟的那个;

    还有人说她是哪一方派去另一方的间谍;

    众说纷纭,甚至还有人说她是精灵族妄图复辟的前朝公主。

    舆论的想象力真是丰富。

    其实她什么都不是。

    她只是……只是……唉,不想提了。

    ……

    回到冥界的第二天,苏艾就把冥王之前答应她的驱梦药水送来了。

    精致小瓶内,淡蓝色透明液体,是睡神专门为她调配的。

    每天一瓶这神奇的药水,她终于可以睡得安稳。

    奇怪有时还会做梦,只是再没梦到过和宙斯在一起的岁月。

    ……

    苏摩拿竞技会第九日。

    挑战日。

    在决赛排名前十的勇士中,有三个名额可以在这一天向御座上的冥王陛下发起挑战,冥王必须应战,当然也只是交流切磋一下。

    缇娅娜拉今天受邀坐在了死睡二神的包厢内,她不禁好奇:

    “真的会有人挑战冥王吗?”

    蓝眼睛的修普诺斯抱着一小罐坚果,边吃边说:

    “听起来有点热血沸腾是不是?但实际上已经很多届的挑战日都形同虚设了,没意思。”

    “确实,冥王刚上任的前几百年,每届的挑战日那才叫一个热闹。”

    达纳说着直接从弟弟罐子里抓走一大把坚果,修普诺斯不满地啧了一声:

    “你这一把下去我都快没了!”

    达纳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谁让你吃得那么慢,弟弟就该让着哥哥。”

    “你怎么不吃你自己那罐,非来抢我的!”

    “口味不一样,你这罐好吃。再说了,上次卡戎给我的那瓶血琥珀酒还被你偷喝光了呢,我说什么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之前……”

    缇娅娜拉忍不住打断这对孪生兄弟:

    “我说你俩都这么大的神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要你管!”

    弟弟刚要开怼,就被哥哥弹了下脑门:

    “来时我怎么说的?”

    修普诺斯不悦地抖了抖白色的羽翼,冷哼一声离开了包厢:

    “我出去透透气。”

    刚出去又折回来,还不忘拿上他的那罐坚果离开,生怕谁偷吃似的。

    看来睡神真的很爱吃这个,缇娅娜拉在心里记了下来,准备下次多买几罐给他送过去,作为睡神帮她调配驱梦药水的谢礼。

    她继续问着达纳之前说到一半的:

    “你刚说以前的挑战日特别热闹,是因为有很多人挑战冥王吗?”

    “哈哈是啊,那时经常是为争那三个名额就先得打一架。”

    “真是的,你们干嘛都欺负他,他那时初来乍到的多不容易。”

    “唷,这就护上了?谁欺负得了他呀。”

    她耳尖一红,转移话题:

    “那你呢,你也挑战过冥王吗?”

    “当然了,哈哈,那可真是恐怖的体验。”

    她的好奇心一下子上来了,话说她还从来没见冥王使用过攻击类的魔法呢:

    “真的?快给我讲讲嘛!他的武器是什么样的,是刀还是剑?他的法术攻击是不是很华丽很震撼的那种?”

    “你瞧你,一说到他就两眼放光。这还当着前男友的面呢,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我可要伤心了。”

    “什么…什么前男友?”

    缇娅娜拉有点懵,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以前她和达纳在玩酒桌游戏时输给他过五分钟的恋人。

    这家伙又拿她开玩笑,她用手肘狠戳了一下达纳的胳膊,娇斥道:

    “去你的,没个正经!”

    达纳哈哈一笑:

    “话说回来,你要是期待陛下会打出那种惊天动地的大阵仗,那你可要大失所望了。”

    与冥王交过手的神祇都有一种同感——细思极恐。

    黑帝斯拆招出招的方式从来不是碾压式的狂轰滥炸,而是像一根无形的金色丝线,不多一毫蛮力,不少一厘精准,只刚好致命。

    旁人看去,只觉得他招式平淡,没有排场架势不够过瘾,甚至暗忖“不过如此”。

    可唯有与他亲身对峙过,才懂那轻描淡写背后的可怖:

    不论是你三成还是十成力道打过去,都在一瞬间就轻轻巧巧被他卸去九成,像打了一个哑炮;你刚竖起防御,那金线已循着破绽缠上来,仿佛你是透明的所有算计都被看透;还未回神,颈侧就掠过一丝凉意……胜负已定。

    而你完全探不到他的底,他的神力似乎深不可测,却偏用最节省的方式。

    仿佛摧毁你,不过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

    时至今日,达纳托斯再回想起与黑帝斯交手时那根无形的金线,恶寒仍会从骨头缝里丝丝渗出来,挥之不去。

    缇娅娜拉听得入神,不自觉攥紧衣角,最后不禁发问:

    “可是他神力都深不可测了,为什么还要省着呢?”

    古书上说黑帝斯当初在泰坦之战中可都是直接开大招的,一日屠尽十万泰坦……再对比现在这一根细丝线,就好像一个人从前挥金如土,如今却精打细算起来了。这不奇怪吗?

    达纳不以为意地说:

    “炫技呗,精神羞辱,杀人诛心。”

    是这样吗?她总觉得不太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太对。

    这时,刚出去透气的睡神回来了,边推门边说着:

    “我刚看了,三个名额都空置了,白等这么久。果然啊现在的挑战日一点挑战都没有。”

    缇娅娜拉一听这话,屁股马上坐不住了:

    “结束了!?那我去找冥王了!”

    “再坐会呗。女人要若即若离懂不懂,太粘人会让男人失去兴趣的。”

    “才不会,他就喜欢我粘着他。”

    达纳佯装打个冷颤:

    “真受不了,去吧去吧!”

    缇娅娜拉走之前想到还没跟睡神道谢:

    “对了,还要感谢睡神大人为我精心调配的驱梦药水。”

    “药水?”

    修普诺斯先是一头雾水,然后一拍脑门才想起来,

    “对对,药水!瞧我这记性!没错没错,是有这么档事!”

    “效果很好呢,味道也好!”

    看着缇娅娜拉哼着小曲欢快离去的背影,睡神叹了口气:

    “真是个傻女孩。”

    死神维护地说:

    “也还好吧,就是有点恋爱脑。”

    “我看你也有点恋爱脑。”

    睡神翻了个白眼,

    “哥,我说你有多久没去参加过朝会了?”

    “懒得去。这和朝会有什么关系?”

    “听弟弟一句劝,该去了。”

    ……

    自从人间一趟回来,缇娅娜拉与冥王的感情增进了不少。

    尽管积压了很多政务亟待处理,冥王还是会经常抽空来陪她,有时也会带她游玩冥界各地,就像任何一对普通情侣那样。

    缇娅娜拉一生中最闪亮的幸福时光,渐渐拉开了帷幕。

    这一天,繁华的居虚城内,很多人都看到一高一矮两个身穿白衣、近乎蒙面的情侣,手牵手漫步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路人们只觉得这一对身形比例都极富美感,谁也想不到冥王陛下曾悄然与他们擦肩而过。

    在一个不起眼的咖啡馆里,选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们坐下来。

    缇娅娜拉嬉皮笑脸地猜测:

    “嘿嘿,你从没徒步走过这么久吧?”

    黑帝斯倾身很自然地拂去她肩膀上的一根落发:

    “你累了?”

    “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不累。”

    他拿咖啡杯的姿势很优雅,重复着她刚说的后半句话,暧昧不明地微笑:

    “做什么都不累?”

    想到昨晚自己的表现,她小脸一红:

    “咳咳,这家店松饼味道不错哈!”

    他托着他好看的尖下巴,一脸宠溺地看着她吃东西。

    爱情真是奇妙的东西。

    缇娅娜拉这么想着,这几条街道明明自己走过很多次,而今只是多了一个人的陪伴,一切就仿佛被施加了一层魔法滤镜,全都变得新鲜无比。

    喧闹的车水马龙变成了美妙旋律,街角东倒西歪的垃圾桶变成了艺术品,就连自己一不留神踩到香蕉皮滑倒的糗事都变得温馨甜蜜。

    那天的空气似乎都是香的。

    经过路边她看到有一对小情侣,正在争论着谁爱谁多一点。

    男孩让女孩用力咬他的手臂,说能他忍多疼,就证明他爱她有多深。

    多浪漫的说法。

    之后女孩咬没咬男孩叫没叫,她走远了不得而知,再回头张望时,那对小情侣已吻做一团。

    看到这一幕,她不禁露出笑容。

    他问她在笑什么,她跟他讲完他也只是笑笑。

    缇娅娜拉倒是起了兴致,自信满满地撸起袖子,把小胳膊伸到黑帝斯面前:

    “给你咬一口。”

    他不咬,说幼稚。

    “哪里幼稚了,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于是他轻轻了咬了一下,甚至没留下齿痕。

    “一点都不疼,你也太看轻我的爱了。”

    缇娅娜拉让他用力再咬,他摇摇头,说舍不得她疼。

    她心里软了一下,又故意板起脸:

    “不行,得换我咬你!”

    不待他答应就一把拉起他的袖口,吭哧一口咬下去,是真用了狠劲的。

    她松开嘴,很有成就感地看着自己咬出的齿痕,在他白皙到几乎窥不见毛细孔的手臂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圆圈,红得有些发紫。

    她坏笑着抬头问他:

    “疼不疼?”

    “不疼。”

    她狐疑地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臂上自己的“杰作”:

    “这么深的印子,怎么可能不疼?”

    他低头看着那圈红色齿痕,又缓缓补充了一句:

    “像个小太阳。”

    人总是这样,明明知道感情最是无常,不该用这种幼稚的方式丈量,却又忍不住想借由某种具象的疼痛,去确认那份抽象的爱意到底有多重。

    其实能忍多疼和爱多深,二者根本没有关系。

    就像这天他说舍不得她疼,可到后来让她疼到眼泪都哭不出来的人又是谁呢?

    大骗子。

    ……

    从那间咖啡馆出来,缇娅娜拉充满期待地问他:

    “接下来我们去哪玩?”

    “时间也不早了,先送你回去。我还要去地狱办点事。”

    “我一个人回去多没意思,不如你带我一起下地狱参观参观吧?我还没去过呢。”

    “不行。地狱戾气重,你身子又太弱。”

    她摇晃着他的胳膊,软磨硬泡地撒娇:

    “怕什么,有你保护我呀!况且我一直很想看看地狱是什么样子的,你就带上我呗!我保证绝不到处乱跑,绝不给你添乱!”

    “你的信用一向乏善可陈……”

    “我以守誓河的河水发誓!”

    她举起三根手指,他开始抚额叹气:

    “一个精灵对守誓河起誓,有意义吗?”

    “好不好嘛!”

    黑帝斯最后还是依了她。

    缇娅娜拉发现,每次他受她的影响而改变了原先的计划之后,他都会一语不发地沉默一会,但又不像在生气。

    不过他确实很纵容她,她感觉自己快被他宠坏了。

    她突发奇想到,这才两三个月她就已经变得无理取闹了,也难怪与他相处八十余载的宁芙琉刻当初会敢将冥王晾在那一百次。

    因为他的宠爱就是会教人变得有恃无恐,任性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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