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蔚蓝海洋馆第7期美人鱼培训！”

    一道悦耳的女声在空旷的泳池内响起。

    说话的姑娘侧卧在池旁，披散着一头潮湿的红色长发，其间零星点缀着几颗海星形状的发卡，皮肤白皙细腻，笑眼盈盈。

    她双肩瘦削，上半身只着一件满是翠绿亮片的抹胸，双臂和小腹却有着明显的肌肉。

    池旁站着七八个战战兢兢的年轻女孩，大都好奇地看着她浸没在池水中的鱼尾。

    嗯？鱼尾？

    只见红发姑娘浸在水里的下半身赫然是一条硅胶鱼尾，幽绿交叠的鱼鳞闪烁着炫目的光。

    乍一看，仿佛《海的女儿》中的人鱼公主，当真从深海中纵身一跃，出现在自己面前。

    蔚蓝海洋馆坐落在全国最大的沿海城市青南，这里有着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天气温暖宜人，是全国热门的旅游目的地。

    青南地处冲积平原，地势平坦开阔、水系发达，天然具有开发旅游度假区的适宜条件。

    经过多年开发，青南旅游度假区如今已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综合性旅游度假区，包含欢乐世界、马戏团乐园、野生动物世界、水上乐园、海洋王国和冰雪世界等多个主题乐园。

    园区内包含配套的餐饮设施和住宿酒店在内，横跨娱乐、住宿、餐饮等诸多产业。

    蔚蓝海洋馆便下属于青南海洋王国，是全国最知名、拥有海洋物种最多、总容量最大的水族馆，近些年来吸引了大量游客到访此地，连续三年来都被媒体评选为“青南旅游度假区人气展馆”。

    而所谓美人鱼潜水，是一种结合自由潜水技巧和表演艺术的水下表演。

    表演者通过穿戴特制单蹼，模仿美人鱼的独特泳姿，在水族馆或者配备潜水池的商业广场进行潜水表演。

    近年来，美人鱼潜水在全球范围内快速发展，国外各大海洋馆都逐渐开设了体验及培训课程，但国内始终缺乏成体系的美人鱼潜水培训课程。

    去年起，蔚蓝海洋馆决意打造“国际一流海洋馆”，首次开始引入美人鱼潜水表演，并开始举办美人鱼培训课程。

    但，愿意报名参与的人寥寥可数。

    毕竟对华国人民而言，美人鱼潜水员这个职业听起来实在是太过新奇。

    更何况潜水员一听就是一个靠吃“青春饭”的工作，朝不保夕，务实的华国家长们更加愿意孩子们找一份长久些的工作。

    所以，蔚蓝海洋馆的美人鱼培训课程都一直不温不火到如今。

    趁着暑假，海洋馆负责潜水培训报名的工作人员好不容易求爷爷告奶奶地招来了七八个学生。

    小姑娘们听说是来扮演美人鱼，倒是都高高兴兴地提着行李来到了水族馆提供的学生公寓，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美人鱼潜水培训。

    *

    今天便是蔚蓝海洋馆“第7期美人鱼培训”学员们的第一天水下课程。

    在经历了前几天繁杂的理论培训和陆地动作训练后，姑娘们此时看着蔚蓝的泳池，都难以按耐住心底的雀跃，期待地看着面前的美人鱼教练。

    看到小姑娘们的注意力终于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红发人鱼合十手掌，红唇轻启：“我是蔚蓝海洋馆美人鱼潜水队队长爱丽，将在未来几天把我所知道的，关于美人鱼的相关知识教给大家”

    “首先我再复述一次昨天理论课中关于美人鱼潜水的相关知识”

    爱丽把美人鱼潜水的安全规则、救援技巧简短地复述了一次。

    或许是为了端正学员们的态度，美人教练严肃着语气，努力作出一副教导主任的模样。

    “记住了！教练！”学员们齐声应答。

    水族馆中开设的美人鱼潜水课程大致分为初、中、高三个等级，会在授课结束后即时考核，成功通过考核的学员能够获得相应等级的美人鱼潜水证书。

    前来参加这次初级训练的小姑娘们都年纪不大，活泼得很，看着教练故作严肃的模样，先是乖乖答应，可似乎是看出了教练年纪不大、性格温柔，只安静了片刻，随后纷纷躁动不已，缠着泳池里的教练撒起娇来。

    “教练，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穿鱼尾呀？”

    “教练，穿上鱼尾我们怎么上厕所呀！”

    “教练，我要是来例假了，鲨鱼会咬人吗！”

    诶诶诶，人群中央的人鱼教练瞬间被学员们淹没了身影。

    “咯吱”一声。

    泳池大门蓦地打开。

    “我回来了”冷淡的女声响起，高挑的金发女孩走进泳池，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那身健康的蜜色皮肤和曼妙身姿所吸引。

    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她年纪不大，脸颊上有零星雀斑，眼睛狭长，看着极难亲近的样子，浑身涌动着一种快要将空气冻结的气场。

    她身穿一件深蓝色的潜水服，径直到红发人鱼身边，开始缓慢地移目打量每一个学员，仿佛沙漠中的母狮，要好好点清自己的猎物。

    于是突然安静下来，学员们像一只只小鹌鹑似的安静下来，蔫哒哒地乖乖归队。

    “欢迎回来”红发女郎好似劫后余生般欢呼起来。

    金发姑娘斜斜瞥了一眼上司有意讨好的模样，视若无睹般地淡定开口，“我是第7期美人鱼培训的副教练图兰，你们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向我提问”。

    学员们面面相觑，突然，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响起。

    “教练，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入职拿工资呀！”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看着也就一米六左右，但因为头小腿长，看着倒也称不上矮小。

    她浑身肤色奶白，头发却是干枯的蜡黄色，在脑后结成一个又长又粗的麻花辫。

    小姑娘眼睛出奇地大，睁大时好似圆圆的猫瞳，眼下有一颗明显的泪痣，巴掌大小的鹅蛋脸，两个小酒窝圆溜溜的，看得人心情愉悦。

    几天前，她孤身一人背着一个大大的蛇皮口袋，出现在水族馆的报名处。

    明明是炎热的夏日却穿着宽大且不合身的棉衣棉裤，她眯着圆眼仔细地辨认了几秒钟报名处的横幅，走到报名处桌前。

    工作人员刚开始还以为是未成年的小女孩离家出走，心生警惕。

    没几分钟，却被小姑娘的身世感动得涕泪涟涟，忙不迭地四处寻找纸巾。

    小姑娘天生一把好嗓子，把她的故事娓娓道来。她自称从小在海边长大，家里以捕鱼为生，高中毕业后家中无以为继，自己出来谋生。

    明明是一个听了很多回的狗血故事，不知怎么的，工作人员却被钩得愁肠百结、泪如雨下。

    天哪，今天的自己怎么如此感性！工作人员心里暗自感慨。

    他把报名协议递到小姑娘面前，看着小姑娘在签名处一板一眼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余渝。

    余渝从包里掏出皱巴巴的纸币，生涩地点清了报名费用，眉眼弯弯地递给报名处的工作人员。

    一旁的教练们看着余渝外形条件不错，看了眼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小姑娘也的确刚刚成年，于是心一软，叫她填写好家人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就告诉她可以提着行李去临时提供的宿舍报道了。

    小姑娘提着沉重的行李和出门前余渝爹塞来的小鱼干，脚步轻巧地把行李提到四楼宿舍，翻出钥匙打开房门，

    这是一间十平米左右的单人宿舍，内里只有四五件必要的家具，余渝却好奇地左看右看，最后喜不自禁地往床上重重一躺，整个人都散发出幸福的气息。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砸地似的巨响。

    *

    “入职工资？”

    图兰一时间好气又好笑。

    很少有人是一心奔着成为一名专业的美人鱼潜水员前来参与培训的。

    美人鱼潜水员大多只招聘30岁以下的女性，是一碗众所周知的青春饭。

    更何况美人鱼的光鲜亮丽背后，是无数次表演前饥肠辘辘却不敢吃饱，是无数次被水中消毒剂刺红的双眼，是无数次冬日里在水里待了一整天后，从双耳蔓延的刺痛。

    大部分学员学习美人鱼潜水不过是出于兴趣爱好——当然也有人是为了在朋友圈狠狠PO图，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这个一心冲着钱来的小姑娘，真的明白这份工作意味着什么吗?

    “水族馆会择优录取成功通过高级美人鱼考试的学员，但是——”，图兰看着这个小姑娘，语气突然有了一个生动的转折。

    “但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呢”

    图兰见过太多被自己训得眼泪汪汪的娇气包了，她们最开始时无一不是雄心万丈，但是很快都会被现实狠狠教做人。

    与其放任面前这个小姑娘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立刻让她放弃成为美人鱼潜水员。

    “我可以坚持！只要成功通过高级美人鱼考试就可以被录取吗？”小姑娘毫无所觉般地继续发问。

    “当然”图兰忽地露出一个微笑。

    完蛋！爱丽可太懂的自己这位同事的雷区了，图兰最那种厌恶半途而废的人，她面子上笑得越灿烂，底子里不知道酝酿着多少玩死你的办法呢。

    这姑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简直是在图兰的底线狠狠蹦迪。

    泳池内的氛围一时陷入胶着，爱丽赶忙开口打起圆场。

    “既然主教练和副教练都到齐了”

    “那么，蔚蓝海洋馆第7期美人鱼训练，正式开班！”

    爱丽自顾自地鼓起掌来，实习的小姑娘们觑了觑副教练不妙的脸色，附和着发出零星的掌声。

    眼瞅着图兰也开始不耐地鼓掌，掌声才蓦然变大。

    至于余渝，她对众人的心理变化毫无所觉，只一心想着自己即将在陆地有一份工作了。

    这时的余渝还太年轻，尚且不知道图兰教练每一次微笑背后都标注着价码。

    她脑子里现在进的水，都是她后来眼睛里落的泪。

    “接下来的一个月，大家会成为同学，同吃同住，先来介绍一下自己吧！”爱丽轻柔地招呼道，简直像个幼儿园里逗弄小朋友的幼教老师。

    按照队列顺序，姑娘们纷纷介绍起自己的姓名，年龄和家乡，直到轮到了站在最后一排的余渝。

    “小不点，你怎么站在最后一排！你成年了吗？”高过余渝一头的高挑女人不由分说地把她拎到第一排。

    “图兰，温柔点嘛！”受限于鱼尾无法站立，爱丽只能继续坐在原地，用言语阻止这位同事。

    余渝几乎是被挟持在图兰的怀抱里走到了第一排，此时尚且沉浸在被人类强抱的震撼里。

    体验过一打开家门，就被一只晃着尾巴小金毛狠狠贴脸、脸颊被狂舔的感受吗？

    现在她就是这种感觉。

    ［雌性人类香香，想要继续贴贴］

    余渝开始幻想着躲进图兰波涛汹涌的怀抱，狠狠狂吸。

    或许是害怕图兰吓到了这个娇小的小姑娘，爱丽赶忙为她解围，“介绍一下自己吧”，爱丽眨了一下左眼，为余渝鼓劲。

    “我叫余渝”其实真名是&￥[[)～$%]]（一串意义不详的人鱼文）。

    “19岁”其实是193岁，在人鱼这样的长生种里，她也才刚刚成年哦。

    “高中毕业”从人鱼高级孵育园毕业，其后高分通过了上岸中介的考试，成功上岸。

    “我的梦想是赶紧赚钱买房，把父母接过来一起住”她信誓旦旦地说道。

    在陆地上努力赚钱，然后买上一套大大的房子，然后把余渝妈和余渝爹接到陆地上一起住。

    余渝爹可喜欢看陆地上的电视剧了，每次有某个当红女星的剧播出，他都雷打不动地守在贝壳显示器前。

    传闻中不平凡的梦幻美人鱼，也有着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梦。

    没错！

    余渝，193岁。

    刚刚从人鱼高级孵育园毕业，目前待业。

    作为一条上岸人鱼，她未来的工作是

    ——在水族馆扮演一条美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