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ndra，你要不要还是跟Ethan讲一下再签合同？”加航把合同递给梁思凌。他在加州生活多年，讲中文都有了湾区的味道。
“不用了，我这阵子就要飞LA，还有很多东西要整理，麻烦你把合同转交给Ryder。”梁思凌从包里找了支钢笔拧开，径直翻到合同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签好后把一份递给加航，自己的那一份就随便丢在桌子上。
卡座周围坐着的都是相熟的朋友，一路看着这两个人走过来。此刻看着梁思凌鲜见颓败的表情，默契地对看了一眼，继续缄默。
签完这份合同，心空得好似不在身体里，梁思凌不顾额前纷乱的头发，盘腿坐在毛茸茸墨绿地毯上，转身从身边的包里找了一支香烟出来。
正准备点燃，她停下：“你们介意吗？”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Lily看着她这副样子，似是不忍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Sandra......”
梁思凌看着Lily，笑着歪了下脑袋：“你们干嘛这个样子？喂，我接了笔大单子，能赚很多钱诶。”
“可是Ethan......”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梁思凌敛回笑容，“我总不能什么都听他的，对不对？”
讲完梁思凌露出栀子一般的笑容，优雅，却不像她。
梁思凌见无人说话，捏破西瓜味的爆珠，把香烟点燃。她不太熟练地把烟放进嘴里吸了一口，吐出的袅袅白烟熏得她眼睛疼。
有点想哭。
为了转移注意力，梁思凌打开手机。
屏幕一亮就是她刚刚浏览过的界面。
最近他太风光，哪里都躲不掉。
【横江太子搭缪斯，票房核弹横扫春节档】
横江集团掌门人段远章之子段誉文指导科幻片《星漩》上周五登陆院线，首三日狂揽近7亿票房。电影首映会现场，导演段誉文直面争议女星文葳选角风波：“从见到文葳的那一刻，我就觉得她是该片女主角的不二之选”。段誉文也回应了两人恋情传闻，表示双方仅为合作关系。但据本报独家追踪，昨日文葳密赴深圳为段誉文庆功，二人疑共乘游艇夜泊维港。
【段誉文新作被指丧失从前灵气，文葳之死被轰献祭】
《星漩》上映首三日创票房奇迹，狂揽7亿票房，却引发电影界对这位昔日柏林奖得主背叛艺术创作本心的质疑。电影学院教授陈峥表示，这部商业片利用精准算法捕捉大众情绪，导演已无当年用过期胶卷拍公路枪战的灵气。影评人祝好也表达了对段誉文新作的失望，认为文葳饰演的女主角最后的死对于剧情推动来说并无必要，实属为导演英雄主义的献祭。
梁思凌手指夹着香烟，还未来得及关闭网站，段誉文的来电显示就占据了整个屏幕。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把手机按了静音，等着通话自动挂掉。
电话终于挂断，几乎没有间隔，段誉文又打过来。
梁思凌这下直接把手机扣在桌上，一抬头对上对面坐着几个朋友复杂的眼光。她佯装没看到，抓起面前酒杯灌了一大口酒说：“这酒不冰了，再开一瓶吧。”
侍应刚从内嵌酒柜里取出酒，不知谁的电话铃声又响起来。Lily指着手机，似有些无助地看向梁思凌：“Sandra，是Ethan......”
见梁思凌像是喝晕了没什么反应，Lily有点慌乱地接起电话：“Ethan？”
“是.....”
“我们在加航的会所这里......”
Lily挂掉电话，有点心虚地看向梁思凌：“Sandra，Ethan说他马上来接你。”
梁思凌面前的酒杯又空了。她晕乎乎地看向Lily，两只手向后撑着，跌坐在地毯上一般，笑得看起来已不存理智：“Lily......金合欢......你就是一怂包！”
“行了行了。Sandra，Ethan马上来了，你少喝点。”Lily心里有些慌乱，有种今晚会出乱子的不祥预感，见Sandra又伸手去拿酒瓶，她连忙把梁思凌手按住。
“他来不来跟我们喝酒有什么关系呢，”梁思凌挣脱Lily的手，费力把酒瓶抬起来又放下，“何况，他不一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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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誉文把车停在大楼旋转门外，也燃起一支烟。
他需要冷静。
这阵子筹备电影上映、宣传、回应媒体，他忙得身心俱疲。昨晚忙完了计划日程上最后一项工作。作为导演，“尽己力”的部分已告完毕，接下来只消“听天命”。终于得闲，他在酒店一边归置行李一边打电话给梁思凌，预备告诉她自己明日返京。
电话一通，段誉文听着电话那边觥筹交错的嘈杂声，轻轻皱眉：“梁思凌，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
“有什么事吗？”
她话讲不利索，一听就是又喝醉了。
不想在这时候和她吵架，段誉文按耐住火气，冷着脸说：“你在哪里？我现在让司机接你回去，我明晚的飞机，你在家里等我。”
“等你？我很忙的。”
“你有什么可忙的呢？我请问一下？”段誉文调整了一下呼吸，铁青着脸问。
两个多月没见面了，她说她很忙的。
就她那点不大不小的事业，能比他还忙吗？何况现在是在忙什么？参加酒局么。
他自认语气不善，但没料到对面女孩被点燃一般朝他喊道。
“我忙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听见这种小学生般幼稚反驳，段誉文从不快的情绪中忽然抽离出来，笑了一下。
梁思凌生气时总是眉毛一蹙，整张脸像只发面小笼包。他心一软要安抚两句时，对面传来认真如毒誓一般的话。
“我要和你分手。”
“什么？”
“我要和你分手。”
-
电话又被挂断。
段誉文坐在车里，无意识间抽紧了下巴。他又拨一通电话过去，等待两分钟后电话又被自动挂断。他看着手机，冷笑一声，长腿一迈正要开车门时，车窗忽被敲了两下。
“段导？你怎么在这里？”
高中同学刘斐妮躬身站在车窗前，只穿了丝袜的长腿跟着寒风瑟瑟。
“我找Sandra有点事。Tiffany，你也去加航的会所？”
刘斐妮顿了一下：“是，你和Sandra什么......”刘斐妮还没讲完，看着段誉文不怒自威的冷漠面容，立即转口：“我刚好要上去，要我帮你叫Sandra下来吗？”
“好啊，那多谢你了。”段誉文一只手扶在方向盘上礼貌微笑，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暖意。
刘斐妮婷婷袅袅走进玻璃旋转大门，刚刚的笑容也瞬间消失，她攥着手机给一位记者朋友发信息：“我刚刚在海华大厦下遇到段誉文了哦，你今晚蹲守一下说不定有新闻。不用谢~”
刘斐妮在手机屏幕上敲着字，转弯时回头看了一眼停在门口那辆黑色迈巴赫，头发朝后一甩就兀自寻自己的朋友们去了。
段誉文看着手表，距离刘斐妮离开已经过去三十分钟。
怎么个告别法，也该结束了吧？
一股无名火席卷全身，他皱着眉伸手拿了自己的毛呢外套，下车披上，就往玻璃门走。
段誉文长腿行走飞快，侍应看着面目铁青的他没敢拦，也没来得及问段誉文要不要脱下外套。
“你们老板现在在哪里？麻烦带路。”
侍应把门一开，里面的人都吓一跳，段誉文黑色西服外面披着修长毛呢大衣，灯光经过他的高耸鼻梁，在上留下一片黑色阴影。整个人身上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像死神般忽然驾到。
段誉文看着屋子里的人，只有梁思凌没回头，迟钝地还在伸手够桌上的酒瓶。
Lily看着段誉文的脸色，连忙碰了碰梁思凌：“Sandra，Sandra！Ethan来了！”
梁思凌还坐在毛毯上，刚碰到酒瓶。听见Lily的话，她才转头去看门口，看见他后神情漠然地回头，拿起酒瓶给自己添酒。酒瓶很重，她的手微微颤抖。
酒未进杯，酒瓶就被人狠狠夺走，几滴冰凉的酒洒到她脸上，梁思凌安静地用手背抹掉。
加航见情况不妙，连忙站起来，隔开了梁思凌和段誉文。他背对着思凌，一只手放在段誉文肩膀上：“不至于，不至于。今天怪我，不该又开这瓶酒，都好好的。”
段誉文盯着梁思凌，转开眼准备平复一下情绪时，眼神扫到梁思凌手边的一份合同。他推开加航，弯身把合同拿来手里。
合同最后一页的署名处甲方是楚唯恩，乙方那里已经签着梁思凌的名字。
他把黑色真皮手套往桌上一丢，翻到前面几页，赫然写着“乙方应在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市为甲方提供音乐录影带（MV）拍摄专业服务，服务期限为三个月”。
“你要去加州？”
凌乱坐着的女孩一声不吭。
“梁思凌，楚唯恩是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段誉文把合同像垃圾一般掷在桌上，薄薄几页纸，却把梁思凌面前的几个玻璃杯都掀倒了。
梁思凌咬牙，旁边这个人的勃然怒火没吓到她，她横眉冷对，抬头与段誉文对视。
“我们睡了。”
“Sandra！”
“思凌！”
还没等段誉文讲话，Lily和加航就先喊道。
Lily扑到梁思凌背后轻推了她一下，皱眉轻声提醒：“你瞎说什么！”
“我没瞎说，”梁思凌头又抬起一点，挑衅般与段誉文对视，“我和Ryder睡了。”
段誉文双手插在大衣兜里，拳头都攥紧得失去血色。他看着梁思凌眼睛里忽闪的火苗，扫了一眼她雪白的脖颈，忽然看向一旁轻笑了一声，又转眼看她。
“我不管你们是睡了还是醒了，我现在问你，这份合同是你的意思？”段誉文指向桌上被酒濡湿了边角的合同。
包括梁思凌在内，所有人都没料到段誉文是这个反应。
梁思凌有些不明所以，梗着此刻酸痛的脖子虚张声势：“是，不然我签哪门子合同？”
“站起来。”
温暖到只需要穿吊带的房间里，段誉文盯着梁思凌的眼睛轻声说。
三个字凉意森然，像一片柳叶刀逼近梁思凌的脖颈。
站起来？
他算哪根葱？
梁思凌不忿，揪着毛毯，还是回避了段誉文的目光。刚一转头，左边胳膊就被人攥住。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拉起来，半站着旋转了一圈，又坐回毛毯上。
她面前视野被段誉文的黑色大衣全部挡住。
段誉文躬身站在梁思凌面前，背对着其他人只露给她一副凶狠的脸，他靠近她耳边轻声讲：“你先站起来，有话我们回去说。还是你要在这里丢脸？”
眼泪又不争气地在眼眶如雪堆一般堆积，梁思凌推开段誉文要拉她的手，摇摇晃晃地费力站起来。
“Lily，麻烦把Sandra外套递给我。”
段誉文接过梁思凌的黑色大衣，披在梁思凌肩膀上。不顾她小幅度的挣扎紧紧揽住她的肩膀，把自己的手套和梁思凌的包捡了起来。
“你们继续玩，我们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