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拿上食盒,她跟在尚膳房的队伍里面进了太和殿。
有些官员命妇到的比较早,已经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皇帝和太后尚且没来,殿内还算热闹。
苏盼月看似规矩地低着头,实则在用余光打量这金碧辉煌的大殿。
最上首的位置是一把龙椅,气派辉煌,苏盼月一边思考这么大一座龙椅得值多少钱,一边担心这龙椅上头连个软垫都没有坐起来会不会不太舒服。
一旁两位贵女的闲聊声传了过来:
一位少女满脸怀春:“听闻陛下龙姿凤章,端的是一表人才,不知他会不会借着今日的机会选妃。”
另一位则露出惊恐的神色:“你没听说吗?先帝可是被陛下给……这般凶狠之人,我可不想进宫。”
苏盼月正津津有味地听着八卦呢,忽然有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在场的众人纷纷下跪行礼:“参见陛下,参见太后!”
苏盼月也跟着跪在人群中,悄咪咪地抬头去看皇帝。
上首的皇帝一身绣暗纹的黑金色龙袍,步伐稳健,气宇轩昂,剑眉星目,当真称得上是龙章凤姿。
苏盼月继续将视线上移,便对上了一双冷若寒潭的双眸,两人对视的瞬间,皇帝的眼眸漫不经心的微眯,吓得苏盼月立刻低下头去。
好不容易重生了,她可不想再死一次。
好在皇帝陛下好像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走到龙椅上坐下以后,一个眼神便有小太监上前宣读册封太后的圣旨。
皇帝登基已有月余,但是太后却迟迟没有举办册封典礼,苏盼月上辈子在宫里呆久了,多少也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
当今陛下生母早早便去世,先帝伤心欲绝,当即册封陛下为太子,抱到皇后宫里抚养长大,这两人的母子关系具体如何,便无人知晓了。
随着圣旨宣读完毕,群臣山呼万岁,筵席正式开始。
贵人们用饭,苏盼月这种低等宫女便只能立在一旁等吩咐,好在殿内气氛压抑,也没什么人正儿八经吃饭,更别说为难下人了。
因此安国公府那边的动静便格外明显,这家人苏盼月是认识的,她在来大齐之前可是做足了功课,对各种皇室宗亲错综复杂的关系可谓是了如指掌。
此刻谈笑风声的这位安国公便是太后的弟弟,曾经仗着国舅的身份作威作福,最后更是捞了个国公的封号,经常仗势欺人。
“安国公近日可好?”上首的皇帝突然开口,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苏盼月也趁机抬头看去,再次感慨这皇家血脉就是好,不仅长相出众,嗓音也是如此性感。
被点名的安国公拱手回话:“回陛下,臣身体康健,劳烦陛下关心了。”
龙椅上的君王缓缓勾唇,深邃的双眸冷冷扫了他一眼,看得苏盼月都有些背脊发凉,安国公更是如坐针毡。
“有一笔帐,也该清算一下了。”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无波无澜。
一旁的小太监立刻站出来,一条一条宣判安国公近几年欺民霸女的所作所为,条条总总列了十八项罪名,而最后一条,是秽乱后宫。
众人皆知新帝刚刚登基,后宫尚且空置,那只能是先帝的后宫了。
苏盼月立刻竖起八卦的耳朵,好奇地看向安国公,错过了上首那位一闪而过的寻味眼神。
“陛下,臣冤枉啊!老臣身为国舅,一直本本份份,恪守礼法,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定然是有奸人挑拨你我关系啊陛下。”安国公说着声泪俱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龙椅上的年轻帝王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只冷眼看着安国公卖力地演着舅甥情深的戏码,伸出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扶手。
立刻便有两个小太监上来,一个一条一条念着证据确凿的罪证,另一个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杯酒。
罪证念完,那位安国公像是突然老了十岁,整个人都颓了下去,开始跪地求饶。
苏盼月伸长了脖子想去看看这酒里有什么蹊跷,突然听见坐在皇帝右手边的太后开口:“皇帝,他毕竟是你舅舅。”
“呵,既然如此,那朕便赐你个全尸吧。”皇帝全程没有看太后一眼,只冷冷睥睨着下面跪着的安国公。
端酒的太监将酒杯递到安国公面前,对方自然是不接,还在一个劲儿的求饶,嘴里说着什么“当年的事情是我的错”之类的话。
可是很快便被两个太监架住掰开嘴灌了一碗酒进去。
不过片刻的功夫,安国公肥胖的身体便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七窍流血而亡,鲜血漫了一滩,吓得在场的官员及女眷噤若寒潭。
太后更是惊呼一声,看见自己弟弟的惨状,一口气没上来,气晕了过去。
“送太后回去休息。”皇帝冷淡开口。
话音刚落便看见角落有一个宫女也晕了过去,“咚”的一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明显。
正是看了一眼血腥现场的苏盼月,还没来得及害怕就因为晕血而倒地不起了。
站在她一旁的崔姑姑看见皇帝的视线看了过来,顾不上去扶苏盼月就跪地求饶:“陛下恕罪,这,这丫头胆子太小了。”
皇帝淡淡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淡粉色身影,正是刚才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姑娘,可不像是胆子小的样子。
但是他今日似乎是心情还不错,摆摆手没再计较。
崔姑姑立刻扶起苏盼月悄悄退了出去。
过了半个时辰,苏盼月才悠悠转醒,睁眼便看见了自己木板床的床顶。
转头又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崔姑姑,她眨巴眨巴眼,记得自己刚才好像是在看太后筵席上面的热闹,怎么现在躺在自己的宫女房了。
不会是又重生了吧?
苏盼月一把抓住崔姑姑的袖子,想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这幅样子被崔姑姑误会成了担心。
拍着她的手道:“被吓到了吧?幸亏陛下没有责罚你殿前失仪,你这丫头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崔姑姑,发生了什么?”苏盼月晕乎乎地问。
“你不记得了?不会是摔坏了脑子吧。”崔姑姑碎碎念着,还是给她讲了事情的原委,“你被吓晕了,我就将你带了回来。”
吓晕了?苏盼月呆愣愣地想起安国公的惨状,是有些吓人,但是自己居然这般胆小吗?
崔姑姑见她这副模样,干脆给她休了半日假,让她好好休息,明日再来上值。
苏盼月一个人躺在熟悉的宫女房里面,忍不住叹了口气,实在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先不说重生这件事有多匪夷所思,就是今日在筵席上发生的事情也够令人震惊的,陛下居然在太后的册封典礼上面赐死了他的舅舅。
虽说不是亲舅吧,但是那惨烈的死状也是够骇人的。
说起死,苏盼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上辈子被掐死应该也挺惨的。
最关键的是,她都不知道那个黑衣蒙面的男子到底是谁,如此大胆,居然能轻易进出皇帝寝殿,下意识忽略了自己也是偷偷溜进去的。
思索无果,苏盼月最终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远离陛下,好好活着!
想通这点儿以后,苏盼月又奖励自己睡了一觉,安抚自己今日承受了太多的心灵。
没成想一觉起来天都黑了。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她有些奇怪地起身去点亮桌上的烛台,看了眼另一侧空着的床铺。
她们这种低等宫女的住处都是两人一间,与她同屋的是浣衣局的翠翠,平时与苏盼月很是不对付,三天两头地便要阴阳怪气她在尚膳房躲清闲。
在尚膳房当差的吃食比较好,加上宫里的贵人们大多不重口腹之欲,确实比浣衣局要好上不少,因此苏盼月通常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懒得与她争辩。
往常这个时间,翠翠早该回来了。
苏盼月心中奇怪,但肚子有些饿,便熟门熟路地摸去了尚膳房。
尚膳房是全天都有人值守的,时刻准备着贵人们可能会要的吃食。
苏盼月到的时候惊讶地看见了崔姑姑,一般守夜的都是小宫女小太监,崔姑姑这种掌事姑姑是不必守夜的。
苏盼月走上前问:“姑姑,发生什么事了?你怎的还在这里?”
“太后宫里,说浣衣局办事不力,处死了几个宫女太监,我担心下一个便轮到我们尚膳房。”崔姑姑小声同她说。
想起还未回来的翠翠,苏盼月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没了吃饭的胃口,跟着崔姑姑一起坐了下来。
心中十分不平,太后明显便是因为今日的事情拿下人撒气,奴才的命当真不值钱,自己上辈子死了以后,大概也就是草席一卷扔去乱葬岗了事。
所幸今夜尚膳房无事发生,是个平安夜。
苏盼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回房看着隔壁空荡荡的床铺,再次感慨,当宫女就宫女吧,活着就好!
日子就这般有惊无险的过了一条又一天,苏盼月人美嘴甜,在尚膳房也混得风生水起,好不自在。
可是当你太过轻松的时候,你的老板就不会让你好过!
苏盼月下值的路上被拦住了去路,她定睛一看,正是安插她进宫的那个侍卫孙石,两人前后脚进宫,他也就比自己早来了个一年,现在已经混上御前侍卫了。
“孙侍卫,好久不见啊,最近怎么样?”苏盼月笑眯眯同他打招呼。
“你为何一点都不努力?”孙石不同她客气,直截了当地问。
苏盼月一脸迷惑:“我只是个做饭打杂的宫女,我要如何努力?”
当初来的时候说好安排她做贵妃的,到头来只是个宫女,还要问她为何不努力,苏盼月想想就生气,干脆也不给他好脸色了。
冷脸美人也是美人,可惜孙石真就如同石头一般,一脸正经地说:“你在尚膳房,可以接触到陛下的饮食。”
“你不会是想让我给他下毒吧?不可能!”苏盼月立刻拒绝,“皇帝入口的东西可是要银针试毒再加上宫人侍膳的,根本不可能下毒。”
“不是……”孙石一脸无语地看着她,解释道:“是一种蛊丸,没有毒也不会被查出来,你想办法让陛下吃进去就行。”
苏盼月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指着自己:“我?”
孙石点点头,不由分说地塞给她一个瓷瓶。
纵使心中不愿,苏盼月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打开瓶子,看见了瓶中一红一绿两个小球。
“你确定这是蛊丸?这东西有什么用?”苏盼月从前没见过蛊丸,以为是什么厉害东西。
“这是鸳鸯蛊丸,两者同时进入体内便会生成蛊虫蚕食□□,你务必确保两个都给陛下吃进去。”孙石叮嘱道。
“我若是没机会动手呢?”苏盼月试探道。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孙石不留情面地说:“给你一周时间,此事办成我便不会再来找你了。”
苏盼月想了想,用一次冒险换一生自由,值!于是她收下瓷瓶:“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