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飘荡而过一丝梅花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下班回家走在街上的梅香雪条件反射转身回首一看。
却见黑色车辆飞驰直撞她的身躯,炫目的车灯白光亮刺她的眼睛。
梅香雪一时吓懵在原地,根本来不及闪避这飞来横祸。
她下意识闭上眼,预料中的的剧痛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耳边听到震耳欲聋的哭喊、马蹄践踏骨骼的碎裂声、火焰吞噬木梁的爆响,还有兵刃撕裂□□的闷响。
梅香雪双眼忽感光线灼热,猛地睁开眼。只觉眼前一切是荒唐,是人间炼狱。
穿着古代衣裳的她无措站在一条古街上,披甲带枪的士兵四处烧杀抢掠,草庐木宅全部被火苗吞噬,哭闹的婴童被困其中,平民四处逃窜,被践踏在马蹄下,被士兵的长□□倒,被火烧断的木梁压下在地,仿佛置身在人间炼狱。
梅香雪头皮发麻,转身欲跑。
“噗嗤——!”
冰冷的穿透感从心口炸开,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梅香雪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到一截染血的青铜矛尖从自己单薄的胸口刺出。
温热的血争先恐后地从喉咙涌上,溢满口腔,是铁锈般的腥甜。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视线开始模糊涣散。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看到一个穿着与她一模一样古代裙衫的少女,如同灵魂出窍般从她体内跌出,无力地倒在她面前。
少女心口同样有一个血洞,她望着梅香雪,眼中是无尽的恐惧与不甘,泪水混着鲜血滑落,“姐姐……救我们……我还没活够……救我……我愿交换……”
“我……怎么救……”梅香雪的声音气若游丝。她看到周围的士兵对她们视若无睹,径直穿过她们虚影般的身体,冲向身后的珍宝。
她们成了这场屠戮的旁观者,两个即将消散的孤魂。
少女艰难地摇头,气息奄奄:“可以的,它……来了……”
谁?
未等梅香雪问出口,少女已然咽气。
紧接着,空中毫无征兆地飘洒下一片白雪,雪落之处,覆盖了血腥的街道、疯狂的士兵、燃烧的房屋……所落之处,所有景象人物竟都如同被拭去的画卷,化作虚无,消散于天地之间。
刺鼻的血腥味被一种清冷幽远的梅香取代。
那不是雪,是掺着梅香的白色香粉。
一片纯白中,只剩梅香雪迷茫站立。滋滋的电流声在她耳边响起,飘洒的香粉在她面前凝聚成一块半透明的数据面板。
【宿主,您好。能量不足,长话短说。】
【我是制香系统,检测到您前世为非遗制香传人,于濒死时绑定您的灵魂,穿越至该小说世界,与书中执念未消的同名角色“梅香雪”达成交易。你作为异界灵魂拥有不受原书设定限制的能力,能够影响故事发生轨迹。】
【您需在此界传播香道,复原古方香料,积累能量助我苏醒,获取奖励,改变未来灭国惨死结局,获得真正重生回去机会。当前能量:0.01%。警告……能量耗尽……进入休眠……】
面板剧烈闪烁,文字断断续续,最后在一阵刺耳的杂音中彻底消失。连同那漫天的香粉和纯白空间,也瞬间崩塌。
梅香雪感到自己被一只无形之手猛地一推,急剧下坠!
“嘶——”
心口传来剧烈的钝痛,梅香雪猛地吸了一口气,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胸口像是压着块巨石,闷得她喘不过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嘶声。这具身体,真是孱弱得风吹就倒。
古旧的雕花木床顶,空气中弥漫着绵长而苦涩的药味和一丝清甜温婉的白兰香。
大量的记忆如同决堤洪水,汹涌地冲入梅香雪的脑海。
不再是现代制香师梅香雪的记忆,而是这个小说世界《万世录》的剧情、小说中原身梅香雪的记忆,以及系统留下的制香知识库。
记忆逐渐回笼。她是梅香雪,却也不是。原本是现代一名嗅觉异常敏锐的非遗制香师,一场意外后,现在穿成了小说中同名炮灰女配梅香雪——一个体弱多病、与寡母相依为命守着份家业的商户之女。她疲惫眨了眨眼睛,慢慢说服接受自己的新身份,新人生。
“雪儿,你醒了?”一只微凉而柔软的手立刻抚上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却难掩疲惫与焦虑。
梅香雪转过头,看到母亲苏婉坐在床沿。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是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显然已守了她许久。那缕白兰香气,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娘……”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苏婉连忙将她微微扶起,接过丫鬟春桃递来的药碗,小心地喂她喝下,“你突然晕厥,真是吓坏娘了。”
梅香雪回想了一下,原主似乎是因为听到前院传来的噩耗,急火攻心才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一个略显尖刻的嗓音穿透门帘:“嫂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守着病秧子女儿?前院都快闹翻天了!再不拿个章程出来,我们梅家的招牌就要砸了!”
帘子被猛地掀开,进来一个穿着绛紫色绸裙、头戴金簪的妇人,是婶婶王氏。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焦躁和不耐烦,目光扫过床上病恹恹的梅香雪时,更是闪过一丝嫌弃。
苏婉眉头微蹙,将女儿身后的软枕垫高了些,这才起身,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弟妹,雪儿刚醒,需要静养。前院的事,我自会处理。”
“处理?你怎么处理?”王氏声音拔高,拿着两包香饼高举,“凝香斋的赵掌柜带着人堵在门口!口口声声说我们上月送去雪中春信的香饼以次充好,掺了杂质,害得他家老夫人用了头疼!非要我们赔十倍货款,否则就要告官、宣扬出去!你看这一包是我们的,这一包是赵掌柜指证的。”
苏婉脸色一白,接过两包香饼细嗅,香味确实无差。雪中春信是梅家香铺的招牌之一,向来由她亲自监制,绝无可能出此纰漏。
“这不可能……每一批香料都是我亲自查验过的……”
“谁知道呢?许是底下人做了手脚,或是你如今忙着照顾女儿,疏忽了也是有的!”王氏语带讥讽,“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赵掌柜还在前厅等着呢!要么赔钱息事宁人,要么就等着梅家百年声誉扫地!你说怎么办?”
苏婉身形晃了晃,指尖掐入手心。丈夫早逝,她独力支撑家业抚养女儿,早已身心俱疲,此刻被这般逼迫,更是摇摇欲坠。
梅香雪靠在床头,看着母亲苍白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因情绪波动而愈发不适的心口。
她伸手拿过苏婉手中的两包香饼,细细分辨。前调是丝丝缕缕的蜂蜜混合麝香甘甜,后调是醇厚温暖沉香与檀香。自家的香饼是没有问题的,而另一包后调闻起来还有一丝被刻意掩盖的与沉香相似的辛辣草木味。
这是鬼面草的气味!一种带有神经毒性、能令人产生幻觉和剧烈头痛的毒草!常被一些下九流的制香者用来以次充好,或制作害人的迷香!
若非她嗅觉超凡,绝难察觉!
一个念头猛地窜入脑海。
“娘……”她忽然开口,声音虽弱,却清晰地打断了王氏的喋喋不休。
两人都看向她。
梅香雪微微喘息着,看向母亲,目光却带着一种异样的清澈和肯定:“娘,您别急。那批雪中春信没有问题。”
王氏立刻嗤笑:“你这孩子病糊涂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问题。”梅香雪打断她,纤细的手指标记赵掌柜指控的香饼说,“不在我们家香的品质,而在那位赵掌柜身上。”
“你什么意思?”王氏一愣。
苏婉也疑惑地看着女儿。
梅香雪闭了闭眼,似乎在仔细分辨那空气中几乎要消散的气味,缓缓道:“我闻到了赵掌柜指控的香饼中掺杂了鬼面草的气味。”
她每说一个词,苏婉和王氏的眼睛就睁大一分。
梅香雪看向母亲,语气笃定:“赵掌柜带来的所谓问题香饼,恐怕根本不是我们梅家出的货。而是有人故意用鬼面草模仿调包,再来陷害讹诈。”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骤变的王氏,轻声道:“请赵掌柜把他带来的证物,和咱们家库房里同批次的香饼,当场燃一炉,比比香气,辨辨烟色,再请个老道的香匠和医生来验验香灰,再查近日谁购买鬼面草便知背后真凶。”
房间里瞬间死寂。
王氏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婉看着女儿,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绝处逢生的亮光。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女儿自幼体弱,却对气味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只是以往从未如此清晰地表达过!此刻,这天赋竟成了破局的关键!
她猛地站直身体,方才的柔弱疲惫一扫而空,重新变回了平时精明果决的当家主母。她冷冷地瞥了一眼面色惶惶的王氏,语气沉稳:
“弟妹,听见雪儿的话了?走吧,一起去前厅,会会那位赵掌柜。”
“看看今天,到底是谁要砸了我梅家的招牌!”
苏婉说完,替女儿掖好被角,目光温柔而坚定:“雪儿好生休息,娘去去就回。”
看着苏婉带着前所未有的气势转身离去,王氏只得灰着脸跟上。
梅香雪脱力地躺回去,剧烈的咳嗽起来,春桃连忙上前为她顺气。
她闭上眼,陷入沉思。
系统休眠了,前路渺茫。
到底要如何破局呢,距离灭国还有十五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