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跟我进屋吗?”
看到眼前的人安然无恙,小兽人安静了下来,摇了摇头。
桑晚也没有强迫,她看到了因为前几天和自己打斗时留下的伤口。
柔和的说着,“要不你先跟我进去,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吧,这样下去你的伤口会溃脓的。”
小兽人缓缓抬头,望着那张灯光下稚嫩乖软的面容。
最终点了点头。
那晚,桑晚耐心的为他处理了伤口。
语气也极为轻缓。
“我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你要是想吃的话来找我就好了。”
桑晚想到了什么,她笑着道,“而且那块田现在也已经是你了。”
察觉到那人的胳膊一颤,她认真的说着,“我说的是真的,我送给你的。”
以桑家的财力买下这个根本不算什么。
“为···为什么?”
良久,她听到对面传来的磕磕绊绊的嗓音。
“原来你会说话啊?!”
桑晚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自己领养的这个小兽人是个哑巴呢。
“因为···”
女孩瞧着他清澈干净的眉眼,参杂着几分恶劣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哗啦——
桌上的药瓶被他的动作尽数掉落在地上,连带着他颤抖的身躯。
“骗···骗人!”
小兽人红着脸回答着。
他快步跑进黑夜里,消失不见。
桑晚有些惋惜的看着地上的药,“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
她自问自答着。
后面的几天,依旧没有看到小兽人的出现。
桑晚无聊的坐在田地里,她打算要是再等不到的话就先回宁城。
大不了,回去找人先把他给绑回去!
这深山老林的住在这里,蚊虫多的她都快要遭受不住。
忽然视线里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的步伐一瘸一拐的,看样子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谁欺负你了?!”
桑晚迅速的跑过去,看到了满身是伤的小兽人。
心里气不打一出来。
这可是自己养的崽,虽然嫌弃,但也不能让别人出手啊!
小兽人明显被桑晚的火气吓到,他摇头,乖顺的呆在她的旁边。
“你不跟我说,我怎么给你还回去?”
桑晚一边给他处理着伤口,一边说着,“别人打你了你怎么也不想着报复回去,平白受着这股子气?”
之前在自己面前不是很能打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又做缩头乌龟了?
“是不是村子里的那些小孩?”
桑晚想到什么,问出了声。
虽然这个世界是人与兽人共存的世界,但还是少不了其中的种族歧视。
“不···是···”
小兽人摇头,他看到女孩脸上担心的神色,犹豫了片刻。
“是···我的族人···”
听到这句话的桑晚愣了一下,她想到了自己养的这个小兽人好像是狐族的。
但狐族向来信奉白色的纯净血脉,而他明显的黑色无疑会遭到族群的排挤。
想到这里,桑晚轻轻叹了一口气,“要是不行的话,你就住在我这里吧···”
小兽人没有跟她透露太多,她也无法在追问。
“好···”
对面的人点头,“谢谢你···”
这还是第一次从他的嘴里听到感谢的话语。
在居住期间,桑晚想破了脑袋的对小兽人好,想要把他骗回宁城。
但对面的人每次提到这件事情总是摇头。
不愿意答应。
这让桑晚越来越没有什么耐心。
直到那个雨天。
桑晚在树林子里寻找到了淋成落汤鸡的小兽人。
他身上毛发尽数被雨水打湿,狼狈不堪的瑟缩在石壁下。
“你怎么躲在这里啊?”
女孩立刻跑过去,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盖上。
小小的外套无法将他包裹,给予他冰冷身躯的温暖。
桑晚只好双手抱住他。
想要为他驱逐寒冷。
她能感受到怀里的人在发抖,小兽人眼睛红红的,明显的浮肿。
浑身是伤,胳膊上还蔓延着鲜红的血液。
桑晚看到先前还没有养好的伤口如今又重新添加了新伤。
“这···怎么又受伤了?”
女孩有些生气的说着,“又是你的那些族人吗?”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对小兽人的恶意这样大。
注意到小兽人紧闭着的双眸,嘴里胡言乱语着。
桑晚摸着怀里人的额头,温度滚烫。
小兽人在发烧。
她知道,如果放任他继续在这里,不管他的话,小兽人很可能会死。
哪怕不是今天,也会因为他的族人死去。
想到自己身上的任务,她忍着心中升起的不高兴,将人背了回去。
她的一只手打着伞,将小兽人被在身后,前进的脚步磕磕绊绊,后背上的重量压垮了她的腰肢。
这么长时间以来,桑晚难得的感受到这样的狼狈。
拿着伞的手也变得不稳,许多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模糊了桑晚的视线。
这样陡峭艰难的山路,桑晚心里忍不住想要放弃。
她有些颓丧的想着,任务失败的话就算了。
浑身湿透的感觉让她愈发的想要自暴自弃。
后背忽地感受到一阵湿热。
下一秒,小兽人的爪子轻轻搂住了她的脖子。
软软的狐狸耳朵蹭着她的后颈,带着点痒。
“桑···晚···”
犹犹豫豫的话语传出,让她有些吃惊。
自己可是从来没有告诉过小兽人自己的名字的。
“你醒了?”
桑晚一边走着,一边对他说着,“你不要乱动。”
后面的人很乖,因为她的话语停止了动作。
“为什么···要救我咳咳··”
他的嗓音很哑,说出的话语都变得不利索。
“废话,当然是不想看你受到伤害啊!”
冰冷的雨水染湿了她的面容,让她回答的也没有什么耐心。
“每次见你都把自己搞得满身是伤,我不管你谁管你?”
本想说出自己领养的小兽人这件事情,但最终桑晚没有说出来。
她感到后背那湿热的感觉愈发的强烈。
后面的衣服更是黏在了她的身上。
“你怎么···哭了?”
桑晚有些诧异的侧头,就看到了被浸满泪光的小兽人。
原先红肿的眼睛在此刻变得更肿了一些。
本就面黄肌瘦,削瘦的面容在哭泣时实在是没有什么美感。
“桑晚···”
抽抽噎噎的呼喊着她的名字。
“我在···”
像是在哄小孩一样,桑晚只好耐心的回应着他。
“别哭了,等会眼睛更肿了。”
她只能提醒着,现在也没有多出来的手去给他擦眼泪。
忽地,脖子再次被人搂住,冰凉的温度贴在她的耳边。
“我跟你走···”
这一句话语犹如甩出一道惊雷,让桑晚脚下一个不稳。
两人差点摔倒。
“你说什么?”
维持住平稳之后的桑晚追问着。
好不容易等到小兽人松口,她可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我说,我跟你走。”
后面的声音里带着无比坚定的语气。
“跟你回宁城。”
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桑晚突然间有了前进的动力。
想要放弃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
“这可是你说的昂,不许反悔。”
女孩立刻答应下来。
“不反悔。”
得到保证,多日来担忧的事情解决,桑晚脸上的笑意愈发止不住。
“桑晚···”
轻声的呢喃着她的名字,似是要将她的名字印刻在自己的心上。
“我只有你了···”
很小的话语被说出,小兽人贪恋的将自己的脸贴在女孩的后背上。
虽然眼前人的身躯很小,但却愿意背着他离开,愿意为他撑起一把伞。
她身上淡淡的海棠花香格外的让人着迷,温暖的体温让他想要靠近。
他想,无论桑晚带有什么样的目的,他也愿意认下了。
反正这个世界上让他最为牵挂的母亲已经离他而去,族群里的人将他逐出。
早就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这时候仅仅只是在黑夜里伸出的一只手。
他也毫不犹豫的紧紧抓住,妄图得到一丝希望。
—
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桑晚拉着他一起看夜晚的星空。
群星闪耀下,女孩的笑容愈发灿烂。
她穿着淡紫色的小裙子,白瓷般的小脸带着些婴儿肥,愈发的可爱。
可那双眸子里恍若灌满整个星河。
桑晚微微弯腰,手指轻轻的点在他的脸上。
温热的触感在碰到的一瞬间,犹如万千的织网在他的身上蔓延。
“我想起来,你还没有名字。”
女孩弯了弯月牙般的眼眸,“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说着,她思索着。
“我有一个远房表哥姓谢,不如你就跟他一个姓,到时候就对外说是亲戚。”
桑晚为其编织着理由。
“要不你就叫谢祈桉吧?”
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他,两人距离的那样近。
“祈桉,祈桉,祈福你往后平平安安。”
“怎么样?”
这样富有寓意的名字落在了小兽人的身上。
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被人珍视的滋味。
他从来没有想到原来一个人名字的寓意还会有这样的深厚的寄托。
这世界上还会有人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
“好···”
谢祈桉点头答应着,只是眼睛红红的。
“我喜欢这个名字。”
说出的语气格外的认真。
“桑晚,我很喜欢···”
他郑重地回应着对面女孩投射来的询问。
像是要堵上自己为数不多的所有,悉数压在她的身上。
“那就这么定下来了。”
桑晚得到回答之后,满意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经过前几天的疗伤之后,小兽人总算是恢复点了。
“哦对了。”
女孩拉着他坐下,叮嘱着,“我还有一个弟弟。”
察觉到小兽人身体略微的僵硬,解释着,“不过你放心,我家人很好的。”
为了缓解他的紧张,桑晚继续开口,“有我桑晚护着你,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简短的话语犹如承诺烙印在他的心上。
这是他长大的岁月里听到的最为珍贵的许诺。
“嗯···”
谢祈桉应了声。
他愿意相信眼前的人。
回到宁城之后,谢祈桉见到了桑晚的家人。
也确实如她口中说的那样温柔善良,不会对他拳打脚踢和言语的侮辱。
会有温暖的被褥和丰盛的一日三餐。
谢祈桉见识到了更加广阔的天地。
但再看过多彩的世界,他始终都只是想要跟在桑晚身边。
只是,后来的他发现沈淮钰的存在。
他们说那是桑晚的小竹马,在他没有出现的岁月里,是沈淮钰陪伴在桑晚的身侧。
圈子里的人无不是在说着他们多么般配的话语。
这根刺随着年岁的增长扎的越来越深,几近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为此,谢祈桉变得越来越嘴硬,越来越变得不愿意承认藏在心底里最为真实的答案。
他学会了作对的方式,想要引起桑晚的注意。
拙劣的演技像极了想要讨得点大人关注的孩子。
在察觉到这个方法可行之后,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
筑起的围墙,让他学会了口是心非的话语。
桑晚···
桑晚···
他一笔一划的写下的名字,却最红被他撕碎。
白色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着的都是桑晚的名字,即便言语上的否定也无法改变自己内心的坦诚。
深夜里,谢祈桉抬头望着窗外的星空。
这样的夜晚像极了当初回到宁城前的晚上,恍惚间撞进了女孩那双明亮勾人的眼眸里。
想要独占的龌龊心思让他觉得恶心,但却在相处中愈发的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谢祈桉缓缓抬手,想要触碰到天上的星星。
只是隔着银河系般遥远的距离始终将他阻隔。
随着年龄的增长,谢祈桉的目光始终都落在前方的女孩身上。
心脏鲜活的传出扑通扑通的响声。
那是盛夏里他对于感情最为赤诚炙热的回应。
他喜欢桑晚···
很喜欢很喜欢······
少年的暗恋从幼时生根,稚嫩的枝叶发芽增长。
意气风发的年级里,他不愿意当面承认,在漫长的岁月里被沉重的泥泞所掩盖。
从未说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