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千秋已经是深夜。
夜言念是在白辰景怀里睡了个好觉,待落地时被潮湿阴冷的空气冻得打了一个寒颤。
白辰景掏出外套披在了夜言念身上。
这收纳戒指真是给对人了。
一落地就看见领主殷九早早等候,也是一位白胡子花花的老人,与林洛不同的是多了份憨厚,眉宇间添了份浓愁。
殷九带着他们找到了暂且住的地方,在一堆破旧的木板房之中这几间房显得很新,大抵是刚盖的,并没有青苔和腐烂。
一行人放了行李,就听殷九说。
“长老还有天羽宗的弟子……老朽实在是无能为力才请你们,那十贯铜钱,是老朽身上最后的钱了……”殷九的声音低沉,显得苍老,却不失领主多年的威严。
“怎么会穷成这样……”有人在人群里窃窃私语。
天羽宗弟子少说一个月也有十五贯。
老者头发斑白,左手食指掐着大拇指,那双手也是破破残残的,布满老茧,忽然扑通一声,众人大惊。
白辰景身手迅速搀扶起了殷九,这样的一跪,对殷九的身体已经是吃不消,白辰景安顿好殷九,带领着人跟随当地人去了灾区。
“这里是洪水冲破堤坝的第一个口,东边还有两个口也已经决堤,还有剩下三个口没有决堤,但也是凶多吉少,我们的人正在尽全力的围堵。”这位当地人穿着破破烂烂,也很瘦小,但还是尽全力的挥舞着双臂指导着抢救人员工作。
夜言念看出他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递给了他。没成想他却把馒头撕成小块,都分给了背着百姓上岸的抢救人员。
弟子们在这边也都纷纷下水着急着救人,夜言念根本不会游泳,她的作用就是看看能不能抢救的回溺水的人。
那位当地人谢过了夜言念,在哄哄的环境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到:“我这把年纪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些吃的就留给他们吧。”
说完就走到了前线,指挥着更多人员抢救,寻找着更多的落水人员。
也是在之后好久夜言念才知道这位当地人是督府,位于百姓之上,领主之下的职位,他顾不得夫人新丧,子女年幼的悲痛与拖累,全身心于保护当地的百姓,保证他们安全转移。
洪水虽然已经退去,但是河道的水涨势依然凶猛。
大家各尽其职各忙各的,一并下来的还有白莫愁和夜景行,他们没有多说,带着夜言念门下弟子加入抢救拖上来的受困人员之中。
随着被救人数的增加,他们在岸边凑成一堆。一号口周围的人们人心惶惶,谣言四起,扬言南山要灭我种族。
夜言念赶去二号口,没有一号口状况惨烈,水只漫过腰肢。这里同样呈现出一派惊恐慌乱之象,一些人紧急打点行装,拖儿带女,呼爹喊娘,随着滚滚逃亡的人流纷纷向城外逃去。
一些与亲人走散或因特别情形而不能逃亡的妇女儿童,则在恐惧与焦灼的煎熬中苦苦等待与观望,心中暗暗乞讨,并希望有人能帮助他们或着自己能赢得神助和南山的保护。
夜言念转动收纳戒指,里面还有白辰景所造的一间大房子,她本来是想留着自己用,但现在她不得不拿出来。
待光芒散去,一栋超级庞大的房子悬浮在人们上空,梯子慢慢下放。
夜言念用扩音术招呼落难人群赶紧爬上梯子,她撑不了多久,能撑一会是一会。
他们在水里艰难的迈动双腿,手脚并用的爬上梯子。
“南山显灵了!”
“是哪位修仙之人!”
……
大家眼中纷纷有了光彩。
就这样夜言念撑了一夜。
如此庞然大物,时间一到就得回收纳戒,看见人进的差不多了,夜言念也停止了施法。
她灵力已经近乎没有,只觉耳边哄哄吵吵的,她用尽浑身解数从泥潭里爬起来,只能模糊的看清眼前的事物。
剩下的人夜言念带着他们去向救营地。
路上把自己仅有的口粮分给了剩下的人。
路上有小孩说这位姐姐人真好,妈妈告诉她要记住这位姐姐,要一辈子记住自己的恩公。
夜言念笑笑,她不喜欢小孩,但是此刻在衣衫褴褛的小孩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价值。
到了营地,夜言念让他们在这里安顿下来,等救灾结束。
接着奔向图书阁,第三个决堤的口,随行几位弟子。
千秋的图书阁是天下收集各种书籍最全最多的地方,也是千秋孩子唯一的出路,用知识改变人生。
夜言念到达时遇到了淌着水的教书先生,夜言念向大楼走去,水漫过了胸口。
先生叫殷志远,他凭借着气象知识早就感到凶多吉少,于是组织部分留守师生向校外转移图书设备,并组织其他先生以及亲属尽可能撤出校园,转往安全之处。
夜言念松了一口气,派弟子去转移剩下的书籍,自己索性跟随这位教师。
每迈一步涌起来的水都足以漫过夜言念的鼻子,夜言念就这么吸一口憋一口的淌着水。
冷,是她的第一反应,紧接着就是难受。
图书阁是一个圆形环绕的巨大建筑,底层是学生的教室,中间是宿舍,分为先生和学生的,顶层是存放图书及其设备的地方。
终于上了楼,这位教师从自家倒掉的废墟中扒出来被褥和一件外套,而他的身上只有一套单衣。
他手里的就是他全部的家当。
听闻这里曾是书声琅琅,天真烂漫……
夜言念和他走在回程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都好似使尽浑身解数。
这一路上夜言念了解了千秋近几年的事情,千秋领主府上年年亏空,早就民不聊生,更没有钱去南山祭拜,引来了洪灾
“先生,到营地就好好歇歇吧。”
先生走在淹没了的书斋里,一轮皓月当空,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几近潸然泪下,不禁吟唱起来,“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回到营地已经第二天深夜了。
夜言念遇见了白辰景和一些弟子,他们在搭帐篷,架火堆。
白辰景全身上下湿漉漉的,泥泞不堪,头发随意的披散着,衣领下的锁骨若隐若现。
二号口和三号口的情况与一号口简直无法比较。
一号口是百姓的居住地,被洪水袭击,散落的篱笆,漂浮的树木,水下可以缠住脚踝的不明物体,无一不给救援增添难度。
洪水没过房顶,营救的人员更是踩不着地,况且这里地势不平,稍不留神就会遇到暗流,搜救更为困难。
“哪儿来的这些物资?”夜言念有气无力的问。
“都是弟子们出钱凑得,加急运来的。”白辰景擦干头发,“我们这边的救援已经完成了,该他们换班了,先好好休息。”
夜言念看着忙碌中的大家,脑袋昏沉。
白辰景一把接住了夜言念,“你怎么了?”
夜言念摘下手上的东西塞给白辰景,“收纳戒指里……有人……靠你了。”
收纳戒指里毕竟是虚空,里面的人吃的用的穿的都是夜言念的灵力所化,这会她是真的撑不住了。
白辰景赶紧放出夜言念收纳戒指里的人,足足几千号人,白辰景派人安顿下来,就打横抱起夜言念回了自己的营帐。
路上听说了夜言念这两天的行程,白辰景知道夜言念是在做该做的事,但是就是没来由的生气。
早知道不让她来了。
白辰景给自己和夜言念做了简单的清洗,换上里衣,开始往夜言念身体里输送灵力,谁知道刚碰到夜言念就被巨大的蓝色灵流驳回。
输不进去就等于夜言念的一只脚跨进了地府。
白辰景这下彻底慌了,强行输送更不可取。
白辰景拉着夜言念的手坐在夜言念旁边,嘴唇微颤,潸然泪下,“为什么抗拒我……是你想抗拒我,还是你特殊的血脉不接受我……”
“辰景长老,还有一批受困人员,没有地方……”
“往出滚!”白辰景眼眶很红,喉头哽咽,“言念……”
“师父!”白苍极力隐忍,“言念长老命悬一线,我们无能为力,再怎么样也就这样了,那些百姓可是活生生的命啊!你说过,先以……”
白辰景提起白苍,手腕青筋暴起,重重的摔在地板上,“我让你滚听不懂吗!”
忽然闭上眼睛,泪水滚落。
片刻须臾,白辰景轻声说,“没有地方就盖,就搭,用一切办法,学学你师哥白莫愁……”转而抱起夜言念不再吭声。
白苍出去了。
别无她法,白辰景只能赌夜言念还剩点灵力供她恢复。
“你到底是谁……”白辰景喃喃道,为什么接受不了我的灵力。
白辰景把夜言念圈在自己怀里,没有被子,白辰景用体温暖着夜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