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青年眉目精致,脸上无波无澜,和站在镜前的莫幽身处异界。
它慢慢抬起头,对着莫幽勾起一个僵硬做作的笑容。配上脸上的泪痕,让人觉得上下半张脸有自己想法。
"呵呵……"
线条优美且苍白的手穿过镜子缓缓朝莫幽伸过去,一点一点展露锐利的指甲,上面满是黄垢。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去死吧!"
线条优美但扭曲的手冲过镜子朝莫幽飞过去,飞扬闪烁的镜子碎片里倒映出布满黄色污垢的尖锐指甲——
弹幕里的人数极速飚到几百,旁观者完全看不清那只镜鬼的动作,只觉得这次莫幽要栽在这阵虚影似的攻击下。
噗呲。
那对指甲插进他的肩膀里,血液猛奔着涌出来,瞬间就渍湿了身上洁白似雪的衬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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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沉稳的男声里夹带着尖锐刺耳的尖叫和莫幽的轻叹。
镜鬼腾地把腐烂露骨的手抽出来,阴晦的目光直直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
那是它见过最沉重幽怨的眼神,像是只身一人一脚踏入了深秽的深渊,在不见天日中无助地等待虚无的救援,度过了黑暗的几百年。
“呼……”
“你……长得和他好像啊……”
莫幽脸上浮现某种木僵的微笑,拖着血肉模糊的身体靠近一步:“你可以告诉我他在哪吗?”
刚刚才被压下去的念头猛地被强拽出来,当他看到那张一闪而过的脸时。
那张大概就是它原来的脸,长得还算可以,即使半张脸被不知名的烧伤遮住大半也无法隔绝那份惊艳的潇洒帅气。
只是有点眼熟而已。
只是让他发现了一点故人的影子而已。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对方伸手一拽,将它大力扯过去,用那对眯起的双眼看着他。"镜鬼”显然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迎难而上,被用力过猛地砸在地上后还滑了一小段,将布满恶心黏液疑似某种化学物质的地板擦出一条白痕来,与众不同的死鱼眼直面着令人心寒的莫幽。
"你不是人吧?"
看着对方比自己白上十百千万倍的脸和僵硬的笑容中露出的尖牙,莫幽关心的也只有这个。
想取代我。
有人想帮助我了。
又一个。
眼见他梦呓似的低声喃喃,它立刻用尽全力脱离他的钳制,恼羞成怒地翻身到敌人身后。
就是现在!
它死死地掐住了莫幽的脖子,嘴角慢慢咧到两边。
巨力使身下人开始出现干呕。随着对方脸色变得越来越白,它的脸也开始慢慢红润起来,也越来越接近常人。
去死吧……
去死吧……
终于轮到它了……
它开始扭曲地大笑起来,眼底都是藏不住的喜悦与释怀。
放心……即使不是作为自己,我也会扮演好你的!
[哇哇哇!最老土的剧情出现了!镜子替代我!?]
[栽了栽了,这么不小心,还想给个铜币支持一下,毕竟是新人,能混过625也可以吹一辈子了。]
[烙铁,你脑子有坑?]
[人身攻击不至于。],
[雀食,不过他的脸大概可以卖4个银币。]
[看他没死还以为能反杀,没想到是犯傻。]
[再利用会判那么高吗?它不是一向很吝啬?]
[我去……你不说我都忘了租客再利用机制了,只能说通道太变态了,榨干最后一滴油。]
"租客再利用机制”,制如其名,用与缅甸屠宰场更胜一筹的手段:拍卖器官、卖身份、卖躯体等方法赚最后一笔,且保证吊着商品最后一口气直到赚完。一般只有房主或高级租客可以参与拍卖,但其他人可以围观。
由于参与者(高级租客)一般都在通道中生存许久,眼界高过天,因此通道只会在遇见值得出手且价值高过活着的租客才会采用,用来满足这些强到能够在此生存的闲到发慌的恶趣味们。
但(并不)可惜的是,弹幕中的众人注定要失算,毕竟这是"租客再利用",和新晋房主莫幽没什么关系。
……
由于刚刚洗脸时下意识的摸了下项链,现在铺天盖地的弹幕占据了莫幽大半个视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看不到对方的脸,却能听到那狂放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你要杀了我……?"
“怎么可能……”
莫幽猛地开口道,眸子里是不显虚伪的疑惑。
他的手中死死攥着一块刚捡的碎玻璃,泊泊流淌的污血遮掩住露骨的伤口,一点一点地漏到地上。
镜鬼这才发现莫幽完全就没反抗,甚至在它试探性地松了松手时还发出了如上的迷惑言论,虽然它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松了手。
“你不是余乡吗?”
"唔……"
镜鬼瞪大眼,再次被血染到的地方继续向深处腐烂,疼得它受惊似地弹起来。身下的莫幽自然而然地爬起身,无动于衷地边欣赏着对方在地上痛得滚来滚去边将碍眼的弹幕关了。
"你不是。"
“余乡”二字仿佛戳到了它心中某个点,能够使整个人都应激一样连连哀嚎,目光中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疯狂翻涌、咆哮。
乌黑却杂乱的长发被莫幽粗暴地抓起,迫使对方抬头看向自己:"你刚刚想干什么,嗯?"
“你在干什么?”
"是你干的吗?"
[这……这干嘛啊……?]
[有没有玩过的能不能全程解说一下?每次看到这人的剧情发展我快懵逼炸了。]
[有一说一,他能反杀还是挺厉害,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那只鬼的弱点的。]
[所以它怕血?为什么?他后面不是应该会吃人吗?不是也有血?]
[它吃人吗?没看过这个,这次第一次来就看到这种神经病,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猛的。那个镜子上好像有病毒。]
[神经病这三个字可以精辟地概括这位小哥的所有行为,我刚刚看了一下回放,那只鬼第一次攻击就是打的脖子,他能躲开的,你们也看见只伤到肩膀了,但是他快躲开的时候又停了。]
[躲不过呗。]
[那个停是人为的,不是躲不开,我开的放慢几百倍看到了。]
……
“你……啊,是你来了。”
明明样貌丝毫没有变,但莫幽就是莫名地从它身上看出与刚刚所不同的冷静气质来,连带着自己都慢慢平静下来。
连带着异样情绪消失的,还有一闪而过的失落。
他不是余乡。
真是疯了,余乡明明……是他的雕像。
"你有什么用吗?"
莫幽抬眼道,他不觉得这个玩意安排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至少了解一点剧情或者一些线索。
好歹能告诉他通天是什么吧。
听它的话像是已经在这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线索、情报,什么都可以,用来买你这条命?"
他压低嗓音缓慢道:"说实话,可能是你原来的脸和我的某个故友有点像,我现在十分有十一分的烦躁,而你又刚好不算个人?至少在我心里不算。"
“我现在,可能需要一点能证明你有价值的东西。
"至少在我死前,一定能弄死你。"
镜鬼眯起眼,打量着对方,听见他若无其事的补了一句"在你死前"。
"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猛地狂笑起来。与刚刚觅食成功的癫狂不同,这是奇怪的遇到同类的欣喜若狂。
莫幽:"怎么,想好了?"
镜鬼这次笑得更加疯癫,比先前即将得手的兴奋更神经,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有趣,真好玩!哈哈哈……"
它嘴角慢慢咧到耳根:"哈哈哈,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不过真的假的你就要自己分辨了!你是博士的人,他大概率不会放着你死,我又要遭殃咯!嘻嘻嘻嘻嘻嘻……"
莫幽很没有有耐心地死力将它的头又砸到地上,将手上的血反复在对方的伤口里磨蹭:"其实刚刚你要是再能装一点,我都不一定能知道你不能碰血,我只是小小的躲了一下。"
"不过我的运气一向很好。"他又抓起那颗面目全非的头,轻声提醒:"所以请不要给我耍什么花招。"
“也请不要担心,我说过的,我们是一类人,”镜鬼嘻嘻乱笑,“就像永生孤独的人,前后都是一片黑暗。”
"要小心啊……出现在身边的人……"
"还有呢?"莫幽斜了它一眼却没反驳:"别告诉我就知道这点,没用。而且你什么时候说过了。"
对方可能是真如它所说的"找到同类"而放下了戒心,只是横他一眼:"我知道实验室的规则,这个……真的,吧;还有传说中……能够通天成神的方法,你可以去问博士真假。"
通天……成神?
可能是对方的面无表情的能让人感觉到一种骂人的含义,它又补了一句:"别乱嘲讽人,连你的金主都在追求着呢,两个都是,小心现在那个觉得你对他不敬不给你钱了。"
博士在研究通天。
"隐藏任务第二环"的关键,成神,是两个博士的愿望。
它说可以去问博士,要么是博士毫不在意几个人通天要么……就是陷阱。
……
裤兜里掂着玻璃片,一片是给莫幽的纪念品,一片是镜鬼跟一年级小学生拿铅笔写字一样用指甲刻着的实验室规则。
它甚至还会在指甲磨钝时用指甲刀再削一削。
想到这,尤墨眼皮子抽了抽,像一开始镜鬼向他打招呼一样冲对方招了招手:"谢谢,祝你早死早享受。"
对方嗤了一声,往污黑的镜子里爬:"只要少一点你这种人。"
"不过……也不会再有了。"
低声楠楠和入渐小的"哒哒"的脚步声,尤墨看起来毫无防备的背后飞速地闪过一丝白光!
"噗!"
镜鬼定在他身后,尖锐的指甲离尤墨的眼睛仅有一公分的距离。它努力地伸手妄图够到他,眼睛瞪大到仿佛下一秒那颗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就要跌落在地上,身体却被定格在原地动弹不得。
它的心脏被一片沾满献血的玻璃碎片贯穿。
"你……"
"啊,看来我蒙对了。?"尤墨终于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像是在嘲笑它的天真:"果然打心脏是对的吗?我真是幸运男神本神啊。"
"不过其实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你。"
他拔出利器,俯下身看着瘫倒在地上慢慢腐烂的自己的脸,轻声说:"所以说你最开始那句告诫根本没用啊,我怎么会轻易相信别人,对不对?虽然因为你不是人我对你的信任确实更高一点,或者说是忍耐度。"
"你的这张脸,这两张脸,都会让我感到心绪不宁,不如斩草除根。"
"呵呵。"
随后在镜鬼的哀鸣声背景音中在里面勉强找了些清洁工具囫囵清理了地上的腐烂污渍,尤墨终于开门捡起了他快去快回的承诺,小步走了出去。
而他的身后悄无声息出现的身影也被抛诸身后。
博士向香掩唇哼笑两声,边点了根蜡烛边踩了一脚地上的白色液体:"镜余,装什么死,起来,还是你打算把他送我了?"
镜鬼残留的白色黏液汇集起来,变成了另一副模样,是莫幽看到的转瞬即逝的面孔,一个眼神中波光荡漾、身形比尤墨更加修长的男人:"不是你配吗?要不要脸。"
"看到没,"他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他多么仁慈啊,我真是更爱他了。”
那赫然是方才被某人拿来放血的尖锐玻璃片,上面用墙壁角落里过去发霉的红油漆写了八个字母:Surprise
"那你还想杀他,他对你仁慈只是因为余乡的脸。"对方紧盯着他的眼睛。
镜余:"他死在我手上也很美妙啊~"
"关于配不配的问题,原话还给你。"
他们互相斗了五毛钱的嘴,最后由于各有事干没打起来,回了自己的岗位。
洗手间内再次归于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