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开枪，杀死我，你这辈子就自由了。”

    男人的声音如恶魔低语般回荡在狭小的房间里，尽数传入何思华耳中。

    何思华手里握着枪，枪口直指着他。

    留在手臂里的子弹撕裂了手臂肌肉，疼痛不停刺着何思华的神经，连带着疲劳，激得他急喘两声。

    男人缓缓靠近他。

    男人单手揽住何思华，空出的手握住何思华的手上抬指向天花板，食指按住何思华温热手指，一用力。

    嘭——

    “看吧，你还是对我动不了手啊。”

    昏沉，黑暗。

    何思华在昏睡中缓缓醒来，半醒中隐约听见几个熟悉的人的声音。

    “……还有，我们到的时候，那座房子里只有何支，而那村子也没有监控，房子又在村子最边缘的地方，村民都说没见过。从市医院那边监控看，何支从西门出去后上了一辆黑色套牌大众，但车已经在村子南面路边被烧毁了，车牌也被摘走了，那边路段也没监控。”

    闻风耸耸肩道。

    “那就等你们何支醒了再说。”程向竹一字一顿。

    程向竹是省厅刑侦人员，早年公安联考被分到了省厅，因着之前见过何思华才能，靠着省厅人脉一路为他开了不少绿灯。在省厅知晓市局之前的一个案子后，便决定将他派下来进行辅助调查，以及……

    程向竹不欲再待，本想抽身离去。

    何思华睁了眼，看向门口，正好对上闻风视线。

    “诶！何支醒了！”闻风惊喜道，赶紧上前猛按何思华床头呼叫铃，不多时医生就带着护士风风火火赶了过来，顺便把闻风吆喝了出去。

    “额……病人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手臂伤口休养几周就能痊愈，”医生说，“那个，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跟我说就行，”程向竹在闻风开口前抢话道，“何思华是我们市局的刑侦支队长。”

    医生点点头，招手带着冷着脸的程向竹走向走廊尽头。

    “病人有点轻微脑震荡，”医生搓搓手，“最近不要吃生冷、辛辣刺激的食物……”

    头发略显“地中海”的医生交代了一番，然后压低了声音开口：“病人手臂的那枚子弹已经取出来交给你们的同事了，伤口处注意……”话未说完，便被程向竹抬手打断。

    “子弹……”

    “程……前辈？”不远处，一名实习女警手里拿着张纸试探地喊道。

    程向竹面无表情上前一把夺过化验单，然后冷冷开口：“要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李秋雅暗暗吸气，应了一声回头走了。

    默认的手机铃声在空旷的房间内突兀响起，却迟迟未被人接通，不久便自己挂了，随即再次响起，如此循环几次后，何思华才接了电话。

    “喂？是我，程向竹。”男声混杂着电流声传入何思华耳中，背景是车流的嘈杂声，“午饭送过去了，记得吃。”

    何思华偏头瞥了眼床头的保温桶，淡淡应了声。

    “还有…………”

    闻风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手里削着颗苹果。

    “处分下来了，停职审查一个月。那个程向竹之前不是说只是来辅助调查那个案子嘛？！有个屁用——还不是你破的？现在倒好，变支队长了！”闻风愤愤道，然后蓦然一顿，“阿思你……成队员了。”

    何思华轻轻叹气，转头去看闻风身后，窗户外的夜空黑黢黢的，没见到有一颗星星。

    “现在程向竹好歹也算你上司……礼貌些。”

    闻风悻悻缩头，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了床上的何思华。

    “谢谢。”白皙的手伸出接住了苹果，罕见地朝闻风露出了一个极浅的微笑。

    与此同时，园林市、秦淮市交界处的山区。

    “大哥，代号‘C’说你找我俩？”白鸮任由泽川拽着他的手腕，和“C”一齐走进了帐篷。

    桌子后，男人缓缓抬头，单边眼镜加上貌似和善的笑容，让人更像一位英伦绅士，长发松垮垮地被扎在脑后。

    “准确来说只是找你，不过我害怕阿泽不会太放心阿鸮单独和‘C’相处。”男人弧眸浅笑道，随即不等任何人开口，又问，“听说小C去见了自己的儿时玩伴啊。”

    泽川轻轻皱眉，说：“大哥，这次是他擅自做主，阿鸮并不知道这事儿……”

    男人抬手打断阿泽，轻声道：“我知道，而且理论上，小C并不归阿鸮管。”

    话落，男人便示意二人出去等待，独留“C”一人在帐篷内。

    片刻后，“C”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走了出来，开口：“白鸮，老板叫你，”顿了顿，他一字一字说道，“一个人进去哦。”

    白鸮没听懂“C”话内的意思，甩开泽川的手走了进去，并没看见身后的泽川给了“C”一拳。

    “大哥，什么事啊？”

    “A，在这里待了也有段时间了，应该知道如何向你的老板表示忠心吧？”男人琥珀色的眸子直直看向白鸮，而后者则微微色变。

    市医院单人间的采光还算好，窗外先是一片树林，再是车水马龙的公路和高楼大厦，然后才是园林河。

    南方的二月中已经不算太冷，但也因为南方冬天的温度，河面并不结冰，加上冬天少下雨，河流量眼见着变少。

    不知为何，何思华右眼一跳，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园林河。

    最近真是休息太少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停职审查的时间过得不算慢，伤口也很快痊愈。

    这次何思华“被绑架”被定义为了他职业生涯上得罪的人的报复，虽然其中有闻风和程向竹的干涉，但何思华还是在第二个月月底出了院，随后又马不停蹄地去市局上班。

    “何思华——”闻风一甩头发就朝人冲了过去。

    奈何何思华只侧身一躲，闻大少爷差点撞在办公室门上，把他那张“迷倒万千少女”的脸和令他自豪的“妈生鼻”拍平。

    闻风还未站定，门就被大力打开。

    邢怀华好像流着只有漫画中才会出现的“宽面条泪”狂奔上去，就差抱着人大腿大哭：“何支，我想死你了——你不知道那个程向竹……”

    门被反弹关上后，再次被大力大开，这次可怜的闻副终于捂着不住流血的鼻子躲开了。

    程向竹冷脸道：“接到报案，爱雅金苑发现一具尸体。”

    “……你们再这样开门，这门迟早会坏。”

    爱雅金苑，这一带的别墅区，是园林市各界成功人士的首选居所。

    “喏，看身份证查到的……百度上的昂。金萱，女，1983年生，户籍地庆渝市，职业演员，曾获■■奖电影最佳女主角，代表作，电影《面具》、《疤痕》、《阴沟》……啧啧啧，这次舆论压力可大咯，人可影后呢。”闻风唏嘘道。

    何思华面无表情，戴好手套脚套从闻风旁经过，瞥了一眼他，开口：“积点口德吧。”

    金萱死状惨烈，身上多处刀痕，好几处都深可见骨，甚至左手还不知所踪。

    奇怪的是，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完整且整齐的黑色晚礼服。

    “咦……这不是《阴沟》里女主最后杀青时穿的衣服吗？”李秋雅在程向竹身后冒头道。

    “平时多看点案子学习学习。”程向竹顺口呵斥道，但仍然在心中记下一笔。

    尸体被送回市局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内勤女警正吆喝着大家点餐。

    “午饭午饭！一人限额50昂！”

    何思华本来也没有吃够一日三餐的习惯，这时正好从现场回来，也早已没了胃口，挥手让女警跳过他，然后转头往法医室去，并未注意到程向竹帮他点了份蔬菜汤。

    左主任明显是刚吃完饭就急吼吼地要去尸检，见到何思华忙不迭擦了擦嘴上的油。

    “唉，小何来看尸体啊？”

    何思华点了点头，便自然地跟着左主任走到法医室门口。

    左主任边将系着红绳的钥匙拿出来开门，边说：“大中午你也不恶心，吃饭没？”

    何思华面无表情：“没吃，不想吃。来看看你，听说正午阴气最重，小心你别被鬼上身了。”

    左主任一噎，推开门开始赶人：“去去去，去吃饭！没吃饭来看什么尸体！小刘呢？！小何你去把小刘那小子给我叫来！”

    何思华被左主任往门外推，只得往外走，刚好撞见要去法医室的刘凯乐。

    “何哥中午好啊。”刘凯乐忙站住脚，扬起个大咧咧的笑容问好。

    “中午好。快去吧，你们左主任正找你呢。”

    话落，何思华便从小刘身侧绕开，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