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树叶，别再看千羽了！”好友莫雯拉着我，试图将我的视线从球场上挪开。

    “可是我……”我尽全力想要辩解，因为我并不是真的在看千羽，而是想替我哥给她送情书。

    球场上的少女灵活地移动着，羽毛球被打来打去，若是有时间，我会愿意坐下来，安静地看完这场比赛，可是马上就要下课了。身旁的好友陪我等待，我心里也有点愧疚。

    我紧紧攥着信封，咬着嘴唇，站在原地焦急地等待着。我要等她打完这场球，毕竟在她打球间隙冲上去太唐突了，会让人家感觉奇怪的。莫雯无奈，摇摇头松开了我，径直朝小卖部跑去了。

    一场羽毛球比赛怎么那么久，很能打呀。我嘀咕着。

    终于，比赛结束了。已经到了下课时间，我看着手表，掐算着时间，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信封塞到千羽手里。

    薄薄的信纸已被我的汗液沾湿，温存的余热离开掌心，我抬头看了一眼戴着发带的千羽，果然是漫不经心的表情呢。

    为了赶上下一堂物理课，我用尽全力拼命奔跑到了五楼。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利用体育课来帮我哥送情书。还好，我在上课铃打响之前跨进了教室前门。

    “诺，给你买的东方树叶。”莫雯慵懒地指了指我的桌面。我抱拳，对她感激地笑了笑。

    我真的很爱喝东方树叶，这也是我外号的由来。

    上课后不久，物理老头的讲课声忽高忽低，像慵懒的摇篮曲，延绵不绝地在耳蜗里回响。我耷拉着眼皮，似乎下一秒就要进入颠覆物理的乌托邦。

    一张纸条传来，让我瞬间清醒过来，上面是莫雯的字迹：

    树叶，你不会喜欢千羽吧？喜欢她的人那么多，男的女的都有，识时务者为俊杰！！！

    看到那三个叹号，我满脸黑线地写下：是我哥喜欢啦！

    不再有纸条弹到我的桌面上。因此我的眼皮又半闭半睁着，昏昏沉沉地度过了一节物理课。

    我回到家，向我哥拍拍胸脯保证道：“情书已送达！我的漫画呢？”

    我不怀好意地坏笑一下，伸出手张开手掌，毕竟这是一场等价交易，我帮她给千羽送情书，他则替我买最时新的漫画。

    “东方翼，真有你的，胆子这么大！”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崭新的漫画，悬在半空中。

    好耶，正是我想要的。没等他递给我，我已经一把抢了过来，爱怜地抚摸着尚未撕开的塑料膜。

    “那当然。”我得意洋洋地说。

    “诶对了，你有没有说是谁送给她的？”

    我一惊：“难道你没有署名吗？”

    房里的沉默让我心惊肉跳，他尴尬的挤出一个笑脸：“那个……要不然你再去一次？”

    “东方弦，亏你想得出，这下好了，情书成我写的了！”我气鼓鼓的给了他两锤，回房间睡觉了。

    当然了，我并没有真的睡觉。那晚我彻夜难眠。这下好了，我要成为千羽的迷妹之一了——那根本不是我！

    我辗转反侧，一闭上眼睛，漆黑的夜空里就闪烁着千羽那张脸和她的发带，我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去想，不去回忆那尴尬的一瞬，但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就陷入了那样的和千羽相伴的梦境，我没有失眠，但我已经和那个可以保持镇定的自己失联了。

    “树叶，昨晚又熬夜看漫画了？”当我顶着熊猫眼进入教室，我的朋友们都发出笑声，尤其是莫雯笑的格外开心。

    她最喜欢看我黑眼圈的样子了。我经常熬夜看漫画，然后顶着黑眼圈来上学，可是我还是能够精神百倍的听课。因此除了熟悉我的朋友们以外，其他人都以为我是属熊猫的——天生眼袋。　　我想到昨天晚上没拆封的漫画，心里就痒痒的。　　“别说风凉话了，你们快帮帮我。”我把书包甩到座位上。

    几个人凑在一起，简直像一个不良少女小团体。

    我把事情原委全都说了一遍。她们又开始笑话我。

    “桃花运不错。”莫雯捂着嘴狂笑不止。

    “我帮你去说说吧。”邹妍是最正经的。她也参加了学校羽毛球队，只不过是高一新生。千羽是高二的。

    “没问题吗？那真是太谢谢了！”我低下头抱拳对邹妍鞠躬。

    尽管她的口信已经带到了，惶惶不安的忐忑仍占据着我的内心。明明以前没怎么见过千羽，现在却感觉经常会碰到，我会下意识的躲开，避免她认出我是之前那个慌慌张张送情书的家伙。

    “给她递情书的人那么多，大概也不会记得你这个小呆瓜吧。”莫雯这样安慰我，我也便这样说服自己。

    确实，千羽的眼前是人山人海，我只不过是对她崇拜的浪花里一颗想要回头的小水珠，——或许她只会记得我的背影，或者什么也不记得，因为在她眼里，我只是一颗小尘埃

    希望如此吧，千万别找上我，我默念着，在每一个我闭眼就能想到她的时刻。

    “诶，说真的，树叶，认识你这么久，我也不知道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啊？”莫雯浅笑着，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白了她一眼：“你看我像同性恋吗？”

    “有可能哦……”她捂着嘴，下意识躲开了我的攻击，“可是没有见你有过喜欢的男生，甚至是——男明星！”

    “所以呢？”我摊开双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她。

    “反正我是直女啦，树叶，你喜欢男或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妈妈一定会支持你的爱情的！”她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学着妈妈的样子用手给我梳起了头发。

    “哦——”我非常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不只是回应莫雯，或者别人，还有回应心里的那个声音：你喜欢女生吗？

    从小到大的教育里，我都被清清楚楚地教导着：男配女，女配男。这个道理就像黑白配一样简单易懂，这不仅是一条妇孺皆知的道理，也是不成文的规矩。说是不成文，因为我国婚姻法上没有白纸黑字地写着：必须男人和女人恋爱结婚。

    就是这样，所有人的潜意识里都遵循着这个概念。自从夏娃和亚当偷吃禁果，男女社会开始运转。这个概念里的人们，早就失去了恋爱的自由。

    每当看到男男或者女女的恋爱，我的态度都是一笑而过或者置之不理，我并没有把恋爱当做什么人生大事，至于与谁恋爱，是男或女，这是更加没有考虑过的问题。在这个社会里，考虑这种问题，是要被摒弃的。

    所以我的回答是——不回答，如果回答了，那我就是随波逐流的下等人了。我不愿意屈服于社会，但是，我的思想早已被缠住了。我在期待，或者等待，这个不成文规矩的礼崩乐坏。

    “喂，莫雯——”我拍了拍她，“真的有女生喜欢千羽吗？”

    “那当然了！”她神秘兮兮地蹲下来，“之前有一个女生给她递情书，还被追她的男生给挂在表白墙上羞辱了一顿，不过后面千羽亲自出面给那个女生解了围，那个时候她才高一啊，就已经是风云人物了！”

    跟我想的喜欢玩弄别人感情的恶毒女人的形象好像不太一样呢——还会帮女生解围？

    “所以，我说树叶你，”她继续侃侃而谈，“别担心了，她不会为难你的，况且，她肯定不会喜欢女生，对你也不会有非分之想的。大学霸，你就安心搞事业吧！”

    “为啥不会喜欢女生？”我脑子一热，继续追问道。

    显然这个问题难住莫雯了，她挠挠下巴，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我不知道这个能不能跟你说……”

    我抓住她的手腕，热切地看着她：“说吧说吧！”

    每当问一个问题的时候，我的心里总会有一个自己的答案，以用来衡量对方说出的答案是否符合我的心意。这一次我却慌了神，期待着她的答案，却又不敢听闻。

    她好像答应了羽毛球队队长郑皓延的表白——你可千万别告诉你哥，这是小道消息！不保真哦！”

    我点了点头，不知如何回应，还好，上课铃响了——是历史课。

    我想我又能发呆一节课了，历史课倒没有物理课那么无聊，不过我肯定要选理科，所以决定发呆一节课。

    教室的窗外除了莫名出现的班主任，还有即将来临的秋天，很快，我就要15岁了。

    大脑的控制总是不敌心里的感触，我又在想千羽了——真的和那个队长在一起了吗？那我送的情书不是白费了？

    我讨厌我的努力作成白费，也不愿看到哥哥失魂落魄。漫画里的表白总是那么顺利，我希望哥哥也能成功地获得，但是现实怎么总是背叛常理。

    也许是漫画背叛了现实吧，被创造出来的乌托邦，每个人每件事都是那样的理想化，我喜欢这样的理想，所以期待每一本漫画的发行。

    理想的洪流里，我愿意迷失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