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鱼找了块路边砖蹭了好久脚底的狗屎才敢踏入地铁，等她下地铁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街道上凉飕飕的，却还算热闹。
有五六个奇装异服的“人”飘在路边，天色已晚，在路灯下，仍能很清晰看出他们透明的躯体，他们看起来都一副游离在外的模样，呆滞、彷徨。
林鱼肾上腺素飙升，她吞了口唾沫，强行给自己定了定神，然后在心里不停念着“妖魔鬼怪快离开”，就这样从“人”群中穿过，走到小区楼下。
等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林鱼感到很疲惫，很想倒头就睡……哦不，起码得先把沾了咖啡渍的衣服丢进洗衣机。
啊！真是倒霉的一天啊！
然而，当她打开家大门顺手开灯的时候，瞬间就脑充血了——
一只黑猫在她家到处乱窜，那只惨死的厉鬼此刻就站在她家正中心。
她忽然双腿一软，跌坐在门口，心脏扑通扑通简直要跳出胸膛。
“这……这日子没法过了……”说完，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黑猫猛地扑向林鱼，疯狂用前爪子拍打林鱼脸庞：“别死憋死憋死憋死……”
“小黑，这娃子要被你打死了噻。”厉鬼在黑猫身后盘手提醒。
黑猫崩溃回头：“阿花，这个人类都快被你吓死了，你能不能先回到玄坨缶里喵？”
“可是阿冒不在，里面好黑，好无聊的噻。”
“拜托拜托喵……”黑猫走到她面前，倒在地面上露出肚皮，卖萌道：“师父现在在沉睡，我法力不够喵，需要阿花姐姐配合我喵～”
没有人能抵挡猫的诱惑。
鬼也不行。
下一秒，阿花回头走到茶几前，拿起桌面上的罐子往自己头上一放，瞬间消失，罐子掉落在地发出“哐啷”声。
黑猫爬回林鱼面前，继续狂拍她脸：“醒醒啊醒醒啊醒醒啊！！！！”
终于，林鱼被连续暴击抽醒，一睁眼就看到一只黑猫朝自己脸上挥爪子——
“卧槽！”林鱼猛然挺起上半身，小黑轻盈地从她身上跳到旁边地面。
“发生啥事了、哪来的猫！”林鱼脑子还没缓过来，脸上开始有火辣辣的疼感：“我被一只猫打了？”
“你好喵，我叫小黑。”小黑用它圆溜溜又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林鱼，“很抱歉喵，刚刚情急之下打了你，但我对人类并没有恶意喵。”
“我天哪，猫都会说人话了。”林鱼呆滞。
林鱼回过神：“你又是哪来的妖精？！”
“师父最近在沉睡，祂担心祂入睡后力量削弱，阿花会突然从玄坨缶中跑出来吓着你喵，所以让我来照看一下，要是阿花出来了就让我劝她回去喵。”
“你等等，我缓缓哈……”林鱼顿住几秒，旋即提问：“你师父是谁？阿花又是谁？从一坨啥里跑出来？”
“我的师父是阿冒喵，阿花就是你刚刚见到的那只鬼喵，玄坨缶——”猫爪指向茶几，“就是那个罐子喵，是阿花的容身处。”
林鱼呆呆地看着玄坨缶，小黑看着她，捉摸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儿，林鱼打了个哈欠，然后淡定起身，脱下来沾了屎的鞋。
“你……还好吧喵？”小黑觉得眼前的人类冷静地让人害怕。
“不好，一点都不好。”林鱼一边说，一边走向衣柜，“所以那只叫阿花的鬼，今晚不会再出来了吧？能让我安心睡一觉么？”
“阿花答应我了就不会反悔的喵，今晚可以睡个好觉喵！”小黑快步窜到林鱼脚边，“人类，你是怎么了喵？”
林鱼拿着干净衣物走到卫生间，“碰”地一声将门关上，她的声音从门后面闷闷地传来：“我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先是被自己的咖啡泼到，穿了半天黏了吧唧的衣服好不容易等到下班，结果还要被迫加班！下班路上还踩到狗屎了！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又被厉鬼给吓晕！我招谁惹谁了啊我！”林鱼在浴室里发泄怒骂。
忽然，小黑察觉到不寻常的气味，用它的猫鼻子在卫生间门口努力吸了吸，栀子香的沐浴露气味渐渐从门后溢出，但那不并是小黑要找的气味……
“人类，你身上有一股阴湿的厉鬼气息喵。”小黑肯定道。
“当然啦，我家里就住着一只走不掉的厉鬼！你这不是废话么！”超级不爽的语气混杂着淅淅沥沥的洗澡水声传入小黑耳中。
“这不是阿花的气息！而是，另一只鬼的喵。”小黑神色凝重，“是一只阴冷、深沉的鬼，你之所以变得倒霉，就是因为和它接触了太久喵。”
浴室里的水声忽然停了。
很快，浴室的门被打开，裹着浴巾的林鱼从上往下皱着眉俯视小黑：“你说什么？”
“你倒霉的原因喵，就是接触那只鬼太久了。”
林鱼蹲下，将小黑抱起，与它四目相对。
“你刚刚说，是一只厉鬼？”
“对，肯定是厉鬼！这样的泠冽的气息喵，只有厉鬼才有！”
“厉鬼……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啊。”
“厉鬼的执念都很深的喵，因为它们无法放下执念，才不得转世投胎，只能游荡在人世间喵，一旦触动到它们的执念，就会变得癫狂暴戾。”
林鱼陷入了沉思：王春明是一只厉鬼吗？他的执念又是什么？他的死因就是他的执念么？
“人类，如果你不想再继续倒霉下去的话，记得要远离那只鬼喵。”小黑围着林鱼转了一圈，“你身上的驱逐咒有些散了喵，我帮你加固一下。”
林鱼隐约看见一道光从身上闪过。
“驱逐咒？”
“就是那个会让靠近你的怀有恶意的妖鬼精怪奇痒无比的咒语喵。”
林鱼懂了。
此刻窗外忽然有一阵凉风涌入，她才注意到阳台的门大开，还有一些脏兮兮的猫爪印从外蔓延至客厅。
小黑察觉到她的视线，眼神也飘向阳台，瞬间明白了林鱼在看什么，猛地扑过去，在地面上胡乱蹦跳着，像是地面涂了黄油脚底打滑，又像是特有的喵喵舞。过了会儿，地面便干净了。
“这是什么原理？”林鱼好奇。
“这是清洁术！清洁术喵。”小□□，“不好意思人类，我刚刚没来得及处理喵。”
“小黑。”
“喵？”
“我叫林鱼，不叫人类。”
“好的喵，林鱼。”
经过这么一会儿小插曲，林鱼糟糕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她看着眼前的小黑，忍不住开始rua起来——毛茸茸的……好治愈！！！也不知道吃什么吃得这么好，居然也不掉毛！
小黑一副很受用的样子，眯起眼很享受地将下巴送到林鱼手边。
“对了，你师父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林鱼问道，“她是受了很重的伤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应该快了喵，师父和对方大打一架，师父虽然受伤了喵，但是也把对方打残了喵，师父陷入沉睡也是在消化抢来的能量。”
“对方是什么来路？”
“还不确定，估计又是临天盟的人喵。”
“凌天门？”撸猫的手暂停，林鱼不解：“这是个啥门。”
“矮油，你连临天盟都不知道喵？”小黑翻了个身离林鱼远了些，“那我不和你说这么多了喵。”
林鱼嘴角抽了抽：“你知不知道勾起人好奇心却又不满足，是很缺德的！！！”
*
一大早点开邮件，林鱼就看到HR部门通知，新一轮的绩效评定开始了，有意晋升者需提交晋升申请书。
林鱼随便扫了眼，点击了关闭键。
“你的晋升申请书写好了么？”王春明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
林鱼熟练地打开word，选择了48号字，在文档上敲下三个大字：我不写！
嗖地一下，王春明出现在她对面，直视着她：“为什么不写？你不想晋升么？”
林鱼耸肩摇头。
“为什么？你们年轻人正是该拼搏的年龄，你的入职年限也很合适，为什么不去拼一把？”
“人各有志，我只想当只咸鱼，不想拥有太多权利，也不想管理别人。”林鱼悄声道。她的声音很小，但她知道王春明能听清。
她话音刚落，便见王春明整只鬼忽然剧烈颤抖起来，看起来有些可怖。
“有的人想要晋升都没有门路，现在机会就摆在你面前，怎么能甘心当一只咸鱼呢？！你看看你自己，入职快两年了，却还只是个L0的小职员，干个业务还要天天问老板，周围和你同期入职的人恐怕都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你早就被甩开十条街了！你怎么还能如此懒散不思进取？你是不是该反思一下你自己的职业态度了？你这样下去还能在职场上走多远？！”
王春明一顿输出后，林鱼缩在工位上瑟瑟发抖。她忍不住吞咽了下，将桌面上的水杯推向王春明的方向，小声bb道：“您要不先喝口水冷静一下？”得亏她对面工位没坐人，这样不至于造成误解。
王春明忽然朝她靠近，却又立马顿住，整只鬼不断发颤，惨白的脸似乎都要变红了，最终恨恨看了她一眼，猛地消失了。
太恐怖了……
林鱼抚了抚胸口，拿过桌上的水杯狂饮，忽然注意到身侧有一束目光。
“你看我干嘛？”林鱼扭头看向右边。
“林姐，你刚刚在和谁说话呀？”小美小心翼翼问道。
林鱼微笑：“没事，没事，我在自言自语。”
回过头来，林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此刻，她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旋即掏出手机给苟青发消息——
煎焦灼烤的咸鱼：我想，我大概知道王春明的执念是什么了。
王春明之前表现出来的模样：温吞、老实、上进、负责。可今天却突然情绪失控，这很不寻常。
一定是有什么触发到他的执念了。
会是晋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