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江慕云看着这空无一人的院子,本想去查探一下情况。

    可不知为何。

    檐下那被夜风吹得晃来晃去的白纸灯笼。

    竟让她想起了和林霄夜探怡红楼时,吊在房梁上咧着嘴对她笑的白脸女鬼。

    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在原地激灵灵的打了个寒蝉。

    感受到身后的仙幕上,那最后一丝光线逐渐减弱。

    江慕云再也不敢再多待一息,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回了自己的屋子。

    随着“砰!”的一声。

    老旧的木门随着她的动作重重合上,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这才发觉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

    再抬起头时,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江慕云强压着不安,从自己怀中摸索着掏出火折子。

    木桌上的白烛顶上的烛芯触碰到火折子上的火光,豆大的光晕一点点晕开。

    屋内也染上了一层暖黄。

    烛火跃跃,一股极细的白雾顺着那火光顶部冉起,往上飘了飘才骤然散去。

    江慕云看着那渐散的细雾,自己那股紧绷了整日的劲儿也随之散去。

    径直瘫倒在旁边那张简陋的土炕上,感觉自己的身子软的像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

    江慕云早已困的不知天地为何物,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也再没心思去探究顾屿深几人去了哪里。

    鼻尖萦绕上一股土炕特有的淡淡的霉味,这股味道像是世上最好的安眠香。

    她眼皮重得再也撑不开,耳边偶尔传来烛火燃烧着炸开的细小噼啪声。

    屋梁上那一点昏黄的烛影也跟着摇曳,在视线里聚了又散。

    每一次阖眼再勉力睁开,那光晕便模糊一分。

    直到最后一丝清明,彻底融进了无边的黑暗里。

    江慕云这一觉,一开始本睡得格外的沉。

    可也没过多久,她就觉得。

    情况有些不对劲。

    她的身下,不知何时多了一种滑腻腻的湿冷触感。

    那种不适感,隔着衣衫被放大了百倍,让她强撑着困意睁开了眼。

    她侧着脑袋勉强看了个大概,心中暗道不好!

    眼前不再是小屋内的场景。

    而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死寂的黑色水域。

    这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一块巨大的黑玉。

    周遭的空气也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腐烂腥臭。

    而此刻。

    她的身体就半浮在这片散发着恶臭的死水中央。

    这样陌生的场景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就想要挣扎起身。

    可身子还未动分毫,水底骤然升起一股极为强劲的吸力,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那吸力卷了进。

    “唔!”

    霎时间,冰冷如寒潭一般的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头顶,将所有的空气都隔绝。

    她本就不识水性,彻骨的恐惧让她只想求救。

    可这一张嘴,那带着腐臭气息的死水便疯了一般,争先恐后地灌入了她的口鼻。

    那股五脏六腑传来的辛辣,呛得她不知天地为何物。

    得此教训,她再不敢开口。

    但求生的本能依旧促使着她手脚并用,努力尝试往上游。

    可很明显。

    她的奋力挣扎在这水中除了加速力气流逝外,毫无用处。

    很快,她的肺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铅水,火烧火燎的剧痛冲着她的气管一路向上,让她不断强咽口水。

    可这股疼痛,很快便被身上另一股疼痛压了下去。

    江慕云强忍着酸涩睁开眼睛机械地循着疼痛传来处看去,下一瞬,她眼中惊恐更甚。

    原本那些缠着江慕云的黑雾,不知何时竟变作一根根长满倒刺的藤蔓,隔着衣衫狠狠扎进了她的皮肉之中!

    几乎是同时。

    撕裂般的剧痛瞬间传遍了全身,温热的鲜血顺着倒刺向外溢出。

    混入四周漆黑的死水中,却又诡异的凝聚在了一起,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血珠,将她围在了中间。

    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被黑水渗入,倒刺还在继续膨胀,孜孜不倦地往身上的伤口深处拉扯。

    全身上下被放大的痛苦不断刺激着神经,叫她不敢在动分毫。

    就这样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窒息感夺走了她的思考能力。

    她的眼前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黑斑,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一直狂跳的心脏,也在这时渐渐慢了下来,每一次跳动都变得愈发沉重而无力。

    她,快要死了。

    意识飞速从她的脑中抽离,眼前开始闪过一帧帧的走马灯。

    罢了。

    她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嘴角扯出一抹轻笑,认命般地彻底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被拖进更深、更冷的水底深渊。

    就在她意识即将完全消散的刹那。

    一双有力的臂膀忽然从侧方穿过水流,紧紧地揽住了她下坠的身体!

    围绕在她身上的藤蔓被这陌生的气息冲的四散,感受到藤蔓消失,江慕云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

    透过眼前那片暗红色的血水,模糊地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是顾屿深!是顾屿深的脸,望着她的那双眼中满眼焦急,再无往日的冷漠淡然。

    可这一切都显得很不真实。

    虽然他身上那干净的白衬衫也被污水混着血染的浑浊不堪,可江慕云也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她无比熟悉的现代服饰。

    江慕云顾不得眼中被黑水侵蚀的酸涩,睁着大大的眼睛。

    这怎么可能?

    顾屿深并没顾及她那满脸的不可思议,直直得看见她身上那些被藤蔓刺穿的、不断渗血的伤口,眼中瞬间被浓得化不开的心疼所填满。

    见她瞳孔涣散,气息几乎全无。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低下头,将自己的唇覆上了她冰冷的唇瓣,将带着温热的氧气渡了过来。

    一股气息猛地冲进她的肺里,让她混沌的意识瞬间清明了一分。

    江慕云看着眼前被放大的脸,眼前又一串串小小泡泡在水里升起,炸开。

    逼近死寂的心开始疯狂跳动。

    两唇分开的瞬间,顾屿深揽着她的腰,带着她奋力地朝着上方游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破水面之际。

    那些黑色雾气再次从四面八方汇聚,攀上江慕云的脚踝将她死死地向下扯!

    顾屿深察觉到不对,低着头往下看去,在几番拉扯中发现无果,眼中的果决一闪而过。

    他猛地用力,将江慕云奋力往水上推去!

    紧接着,当着她的面,决然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一滴鲜血融入水中。

    那些疯狂的藤蔓像是找到了更美味的新猎物,瞬间松开了江慕云,调转方向,层层叠叠地将他包裹了起来!

    在被黑暗彻底吞噬前,顾屿深隔着水波,深深地望着她故作安慰似的笑了笑,然后嘴唇开合几下。

    江慕云透过那被气流冲起的微小水泡,竟看懂了他的意思。

    他说,“活下去。”

    下一秒,黑雾将他尽数包裹,往水下坠去。

    江慕云甚至能看见,黑雾之间,有一股十分庞大的血雾炸开穿过黑气在水中蔓延。

    “啊——!”

    江慕云凄厉地尖叫一声,猛地从土炕上弹坐起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喉咙,仿佛那股窒息的错觉还未散去。

    浑身上下依旧残留着那撕裂般的剧痛,鼻腔里也全是那股腐烂的腥臭味。

    她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湿漉漉的里衣紧紧贴在身上,分不清究竟是水,还是汗。

    下一瞬。

    一滴温热的液体从脸颊滑落,砸在了她的手背上,微微一烫。

    江慕云的动作一顿,她这是……在哭?

    两只抖成筛子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确认了这个答案,她就是在哭。

    心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着,闷得她喘不过气。

    无数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滚落,她胡乱地用手背抹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顾不得这副狼狈的模样,猛地站起身。

    眼前依旧是那间破旧的小屋,桌上燃了过半的烛火,火光轻轻跳动着。

    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从她入睡到此刻惊醒,不过才一柱香的功夫。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几声异动。

    小院内。

    顾屿深最先迈入院内,指尖诀印一掐,悬在屋檐下的几盏灯笼便无声地亮了起来,柔和的光瞬间铺满了整个小院。

    见院内寂静无声,三人蹑手蹑脚地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将背上采买的竹篓轻轻放下。

    “江仙官这是已经回房歇下了?”老伯声音放低了一些,忍不住问道。

    顾屿深“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她昨日没怎么休息。”

    老伯听完心中满是疑问,以前总以为神仙都是上天入地,法力无边,无所不能,不死不灭。

    倒也没听过神仙会累会困会睡觉的,看来传闻真是做不得数。

    阿瑶倒是没注意两人的谈话,放下竹篓之后就迈着轻轻地步子去院角逗着几只睡眼惺忪的小狗。

    几只小狗见阿瑶,也摇着尾巴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撒娇。

    老伯看着那副平和美好的画面,脸上的慈祥愈发浓郁,感受到手中异动,才想起来正事。

    他掂了掂手里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肥鸡,想起摊主的话,又有些为难地看向顾屿深:“顾仙官,这鸡……?”

    摊主说了,这鸡要当天宰杀,肉质才最鲜嫩。可眼下……

    顾屿深也是面露难色。

    老伯见顾仙官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试探着开口:“要不……就先养上一日,等明日……”

    话音未落,“砰”地一声,侧面的房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撞开!

    院中三人的动作瞬间凝固。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道身影就跟丢了魂似的,径直朝着顾屿深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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