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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济十四

    午后,禾韵从床上醒来,照旧坐到了梳妆台前,困顿尚未消去,她用一只手轻轻按着眼角,闭着眼睛喊道。

    “巧知,跑哪里偷懒去了?还不快来为我梳洗。”

    一双手抚上了她的头发。

    那双手的动作轻柔,动作却比平常快上不少,禾韵没有多想,自顾自的说起话来。

    “今日不知是怎么了,总是有些头晕,你一会儿去药房给我取些药来。”

    她感觉到那双手掠过她的耳鬓,从桌上拿起了一只钗子,轻轻插在了她的头发上。

    平日里梳完头发,巧知就会去给她拿要穿的衣服,今日却没有那样做。

    插完钗子,那双手就顺着她的头发一路向下,随即放在了她的双肩。

    这绝不是一双女子的手。

    禾韵一下睁开了双眼,眼中一片清明。

    她眼神凌厉的向镜中人看去,却发现站在她身后的,居然是她多年未曾谋面的长子。

    云修泽将自己的期待和忐忑隐藏的很好,他只是关切的问道。

    “娘亲可是病了?何不直接召医师前来?”

    见禾韵只是盯着他不说话,他抿抿嘴,心中又多了两分不安,但还是有些强颜欢笑的说道。

    “娘亲你看,子竹给你梳的头发好不好看?是不是比巧知姐姐还要好上一些?我专门学来要给娘亲梳的,娘亲可喜欢吗?”

    听他这么说,禾韵才注意到自己的发髻,的确是很衬她的样式。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心软,但还是缓和了一些表情。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

    “要像您、像根竹子一样,才可以出来。”

    男子肖母,镜中的两人分明有着一样的眼睛。

    云修泽抢先打断了她的话,他闷闷的放下双手,往后退了两步。

    “您可以看看,我是否已经达到您的期待。”

    母子两人之间具是沉默,隔了有一阵子,禾韵才从妆匣里翻出一对耳铛,对着铜镜,一边戴一边说。

    “去武场。”

    云家,武场。

    云修泽站在最中心,对面是专门请来的府中的长老。

    他是诸位长老中身手很不错的一位,就算放出去,也称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此时却让他跟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打,哪怕是府中的少主,也难免有以大欺小的嫌疑。

    长老很是迟疑,他皱着眉向禾韵请示道。

    “夫人,我知您是望子成龙,但少主还是个孩子,实在是过于年少,若要寻人切磋,大可从护卫试起,刀剑无眼,若是老夫亲自动手的话,就算收着力气,恐怕也容易伤到少主啊!”

    武场边的禾韵显得尤为冷酷,她抬手示意长老不必多说。

    长老见她心意已决,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对云修泽说。

    “少主,不如这样,您来进攻,若逼的老夫后退,便算是您赢了,如何?”

    云修泽早就习惯于隐藏自己的失落,他抱拳对长老说。

    “多谢长老好意,不过子竹还是要请您不要手下留情。”

    长老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要小心一些。

    “少主,请。”

    “请。”

    从两人真正打起来后,长老心中的惊讶就慢慢多了起来。

    他本以为自己用上一半的力气就差不多了,却没想到少主的实力要比他想的强上许多。

    尤其是那身轻功,让他在用别的招式的时候,身法也尤为的轻盈迅疾。

    他用的剑只是一把普通的剑,灵力的修炼也尚且不如他,云修泽自己显然也很清楚这个问题,从不与他正面硬刚。

    两人在场上快速的交着手,禾韵眼睁睁的看着云修泽一步步将长老逼得后退,逼的用剑,逼的眼神越来越认真。

    她只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揪着,双眼一差不差的看着场内。

    云修泽从来在竹林中静修,那片竹林都是灵竹,如此庞大的数量,积年累月的蕴养,再加上云修泽自己本身就是天竹的血脉,让他的行为招式,都含有了一些竹林瑟瑟之意。

    君子如竹,云修泽的脊背常年挺拔,他的双眼也一向清明,未曾参有繁复的杂念,常年的寂寥让他在安静时,就如同一根独自伫立的新竹,隔开了所有的同伴,只有自己站的挺拔。

    禾韵突然注意到他穿的衣服也是以青色为主,不过她没放在心上,只认为这也只是一个巧合。

    不论她的心思如何复杂变化,场上的长老却只觉得心惊。

    他几乎已经用上了八成力气,竟还不能将云修泽拿下,反而隐隐有被压制之意。

    这是何等......何等的天才啊!天佑云府!后继有人啊!!!

    长老的眼神中含着激动,出于尊敬,他也不再隐藏实力,全力以赴的和他对打。

    两人来回过招,一个时辰左右才到了可以分出胜负的节点。

    云修泽觉得自己是有机会可以赢下来的,只不过要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以伤换伤了。

    他这么想,就准备这么做,却在最紧要的关头想起了师傅鸣音那双含着眼泪,充满了难过的双眼。

    他紧紧避开了剑刃,被逼的不得不从地上翻滚,但他几乎以最快的速度调整了自己,再想要重新站起来时,却无可奈何的被长老用剑架在了脖子上。

    云修泽拉平了嘴角,他不知道这是否会让禾韵失望,但他并不后悔。

    “......是我输了。”

    剑被长老收回了剑鞘,他弯腰将云修泽从地上扶了起来,发自内心的说道。

    “不,少主,您已经很出乎我的预料了,切不要因此妄自菲薄,不然我可真是无颜再做这个长老了。”

    云修泽向场边望去,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爹爹也已经来到了这里。

    他跑过去行了个礼。

    “爹!......娘......”

    云父名方樾,此时一只手抚着长须,一只手背在身后,只是点了点头,却一言不发。

    云修泽偷偷去看禾韵的脸色,却发现她面无表情,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

    “尚可。”她说道。

    还没等云修泽高兴,她就又说道。

    “不过还差些火候,我没想到身为我的孩子,这么多年了,你竟然都没能办到,真是让我失望。”

    云修泽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有什么表情,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沉到了最底,脑海中全是乱七八糟的嗡鸣声,可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僵硬地说道。

    “是,是孩儿不好,孩儿这就回竹林去了......”

    禾韵点头,转身就离开了,云父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仍是没有说话,也跟着她一同离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云修泽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违和,似乎本来不应该这样,但他现在脑中一片杂乱,并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深究。

    于是就这样,他又再次回到了那片熟悉的竹林。

    可是他感觉一切都在发生变化。

    他本以为师傅会像往常一样安慰他鼓励他,却没想到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让他继续努力。

    这明明也没什么的,可云修泽就是觉得难过,他张张嘴,向鸣音的方向走了几步,罕见的试图主动去寻求一些安慰,鸣音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化为鸟儿飞入了竹林。

    被留在原地的云修泽只觉得嘴巴中也泛起了苦味,他只能在心中一遍遍的安慰自己,师傅只是累了,她只是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也许是我真的不够努力......

    怀抱着这种奇怪的心态,他将休息的时间压到了最短,睡得最长的时候,也只有俩个时辰左右,剩下的时间全都被他拿来了修炼。

    又过了一段日子,出乎意料的,青玉被送了过来......

    青玉同样拜了鸣音为师,他已经到了开始习武的年纪,本来是在族学,和其他云家子弟一同听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了这里。

    和云修泽不同,云修云的出生属于一个意外。

    那时的禾韵已经为了云修泽耗尽了全身的精血,再有孩子的希望很渺茫,可偏偏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虽然发生了,可生出来的云修云,血脉中属于天竹的灵血已经少的可怜了,比起云修泽,他更像一个纯正的人族。

    所以他其实并不适合跟着鸣音修炼,可偏偏他闹着要找哥哥,竟是非要跟他拜同一位师傅才可。

    爹娘拗不过他,只能将他也送了过来,但条件就是他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一个月中定然要有大半个月在族学中进修。

    青玉很粘他,云修泽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弟弟,一切都跟他无关,但他就是忍不住的有些讨厌他。

    一切似乎都变了,从他在练武场回来之后,一切都好像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他感觉身边的所有人都在慢慢的远离他,甚至是厌恶他,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云修泽看着云修云一本正经的给鸣音行拜师礼,他看着鸣音一脸温和,看着他们师徒和睦,看着鸣音对他的细心教导,看着他每次离开竹林时,爹娘都会亲自来接他。

    他无法抑制住自己心中的那份恶,无形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他,是青玉抢走了他的一切,青玉拥有的,本该是他的!

    云修泽看着在竹塌上酣然入睡的云修云,心中的恶意不断翻涌着。

    只要杀了他,杀了他谁都不会知道的,鸣音今日不在竹林,以他的实力,可以轻而易举的让青玉永远的闭上眼睛,到时候,他就可以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只要杀了他...只要杀了他......

    他的手已经逐渐逼近了云修云的脖颈,他还那么小,他一只手就可以轻易将他掐死。

    他如同着魔一般,眼中尽是狠毒,他咬牙切齿的想要就这么了结了他,可双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迟迟无法用力。

    “哥哥。”

    一只小手放在了他掐着他脖颈的手上。

    云修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神情没有一点惊慌,反而十分平静。

    他像是好奇一样,对云修泽问道。

    “哥哥,你为什么想要这么做啊?”

    云修泽的手已经用力到可以看到暴起的青筋,却仍然摆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是被什么桎梏,只能不停地挣扎来夺取控制权。

    他恨恨的说道。

    “因为你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听到他的话,云修云反而开心的咯咯笑起来,说出来的话却让云修泽觉得像是有人用了扩音石一般,赫然炸在了他的脑海中!

    “可是,你原本,就不该存在啊......咯咯咯......”

    云修泽只觉得‘咚’的一声,眼中变得一片混乱,他似乎看到了禾韵的身影,他听见她说。

    “我就不该生了你,你什么用都没有!”

    “......不......”

    “唉,如果没有你该多好。”

    他又看到云父在叹息。

    “不!”

    “我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教你,你竟然那么不争气,真是不如不教!”

    这是他的师傅鸣音。

    “不!!!”

    “你本来就不该存在!”

    无数个模糊的身影最后都归为了云修云在他手下笑着的脸,用最纯然的表情,说着最狠毒的话。

    “不!!!!!!!!!!!!!!”

    “子竹?子竹!”

    “什么?!”

    云修泽猛然回神。

    他低头一看,手中正握着一把梳子。

    坐在他身前的禾韵有些担心的皱起了眉头,柔声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吗?不舒服就别替娘梳头了,去看看医师吧。”

    “啊......”云修泽愣了一下,动作有些生疏的拿起了她的一缕长发。

    “不,我没事儿的,娘,我学了那么久的手艺,可不能这么浪费了。”

    透过铜镜,他看到禾韵温柔的笑了笑,他不禁感到有些恍惚。

    这里很安静,却跟竹林的死寂不同,云修泽能听到风吹过纱窗的轻响,能听到树叶摩挲的声音,能听到偶尔传来的鸟鸣,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这个午后显得格外静谧而美好。

    云修泽很有耐心的将她的头发一缕缕梳顺,用着不同的首饰为她装点,直到一个完整的发髻从他的手下成型。

    他将双手放在她的肩上,透过铜镜去看她的表情。

    “怎么样?娘可喜欢吗?”

    铜镜中,禾韵侧了侧脸,用一只手摸了一下头发,很是高兴的样子,甚至越过头顶,用那只手轻轻抚摸了他的脸颊。

    “当然喜欢了,子竹的手艺这般好,娘很为你骄傲,以后也要这么给喜欢的姑娘梳头发哦。”

    云修泽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按着禾韵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

    在她不解的目光中,云修泽弯腰坐在了地上,试探着将脑袋放到了她的膝盖上。

    禾韵很自然的将手放上去,一下又一下抚摸着他的头发,声音带着笑意。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跟娘亲撒娇呢?”

    “......娘......”云修泽叫着这个有些生疏的称呼,低声问道。

    “若是我喜欢的姑娘,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怎么办呢?”

    “她不喜欢你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

    禾韵想了想,问道。

    “你有多喜欢她呢?”

    这次云修泽沉默了很久,最后语气没什么起伏的说道。

    “喜欢到想不顾一切,强行将她留在我的身边。”

    他抬起头,笑的有些苦涩。

    “我这样是不是太不像竹子能干出来的事儿......又让您失望了,母亲?”

    禾韵的目光柔和,她将云修泽又按回了她的膝上,弯腰将脸贴了上去,环抱着他,如同哄孩子一般温柔的安慰着他。

    “怎么会呢?子竹是娘珍贵的孩子,我当初拼尽全力也要生下你,就是因为我爱你的父亲,爱着身为我们孩子的你啊,我永远不会对你感到失望的。”

    云修泽的身体颤了颤,听她接着说道。

    “天下的姻缘,皆有它的因果,你若不顾那姑娘的意愿,纵使能求得那果,心中只怕也是长久的难过,因果相扣,以心换心才是良策,你尽可以拼尽全力的去尝试一切的可能,但娘亲还是希望你能高兴。”

    云修泽被她抱在怀中,面上平静无波,心中却早已翻起滔天巨浪。

    他从禾韵的怀中出来,自下而上的看着禾韵那双盛满了温柔的双眼,喃喃的说道。

    “若是您当时也这样就好了。”

    “什么?”

    禾韵没听清他的话,她看到云修泽的表情很是悲伤,但慢慢的,那份悲伤就从他的脸上褪了下去,他的神情开始变得不符合他现在的年纪,显得十分冷静、成熟和坚定。

    她听到他说。

    “幻境,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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