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半个月来,我一直在忙着公开展示和训练那些小孩的事情,我也没忘记自己最为紧迫的目标,还是抽空去了森洛那里几次。
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在以令人惊讶的速度突飞猛进。
最直接的证据便是,去往他宿舍的一路上,他都亲昵地牵着我的手,片刻都不肯松开。
说实在的,愿意在人类社会里长期生活的精灵少之又少,所以人们对待精灵的态度,简直比前世见到大熊猫还要来得稀罕得多。
因此,森洛的教师宿舍,是一套坐落在学院的“黄金地段”、环境清幽僻静的独栋小别墅。
宽敞、美观、舒适自不必说,通勤更是便利至极。
真是让人羡慕不来。
也不知道去精灵族这事儿是需要保密到什么程度,才让森洛非得带我进了门才肯开口。
“伊莱恩。”他略有些紧张地斟酌着语句,“很抱歉之前没有立刻答应你,其实……我也很想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族地,但现实是,大部分精灵对人类都不算友好,而且据我所知,我们也从未有过带人类踏足族地的先例……”
“所以我很担心他们会不欢迎你。”
他停顿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我的手背,“我与长老们联系央求了几次,直到昨天才终于松口。”
“他们说,会派一位族人过来,考察一下你,如果你能得到他的认可,或许我们就可以在假期里一起回去。”
“这样啊,我完全没问题,”我隐约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这感觉太过微弱,便没做多想,“那他什么时候过来?”
森洛摇摇头:“他们没有告诉我,不过……应该不会太快。”
“没事,反正还有好长一段日子呢。”
“你都能接受就太好了。”他松了口气。
“我能有什么不能接受的理由呢?更何况你都为了我这么努力去争取了,”我调笑道,“难道我看上去像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么?”
“不可以这样说,伊莱恩才不是!”
森洛被逗得有些羞恼的样子,白皙的脸染上薄红,不假思索地迅速反驳。
而后他托起我的手,将我的手心贴上他光滑的面颊,满目认真地说:“伊莱恩就是最好的人。”
……噢天呐,这家伙,真不是故意的吗?
好诱人啊。
我掩饰性地轻咳一声,试图抽回手:“那好,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森洛却急忙拉住我:“不要走,伊莱恩,我……我还有件事想和你说。”
他抿着嘴,话说到一半又停住,碧眸低垂,不知为何看着有些沮丧。
我不由得疑惑地“嗯?”了一声。
“伊莱恩,其实刚才在酒会上……我看着他们喝得那么开心,也想试试。但是人太多了,我果然还是会有些害怕。”
“所以能不能……先陪陪我?”
这我哪有不应的道理。
讲真嗷,看着他那张脸,谁能狠心说出拒绝的话?
看到我答应下来,森洛一扫刚刚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兴致勃勃地拿来了一瓶色泽清透的果酒。
我看了看标签,度数不高,便放心地同他一起饮下第一口。
还挺好喝,没太浓的酒味儿。
我砸吧砸吧嘴,回味着那清甜的滋味儿,忍不住又倒了一点。
森洛见状也是跟着眼睛一亮。
我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抿完了一整杯,而那只说想试试的某木精灵倒是一杯又一杯喝得飞快。
我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担心自己待会儿还得照顾一个醉鬼。
“伊莱恩~你怎么不喝了啊?”
甜腻尾音里的娇意惊得我心肝儿一颤。
得,已经中招了。
“……我酒量很差,只能喝那么多。”我老实交代。
这可真的是大实话,要知道我前世可是货真价实的一杯倒。
虽然我酒品不错,醉了只会想睡觉,但在精灵面前还是尽量避免出这个丑为好。
“呜……好吧。”
被我拒绝后,他眉间轻蹙,委屈地噘了噘嘴,又给自己灌下一杯。
继而捏着杯子过来,直接挤到了我的椅子上。
“可是我想和伊莱恩一起喝嘛~”
好在这是一张足够长也足够宽敞的躺椅,我默默地往后挪了挪。
“不行,你已经醉了。”我冷酷地面对着他那双闪烁着水光的眼睛,果断夺走了他手里的杯子,“你也不能再喝了。”
他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好在平日里温和稳重的精灵,醉酒后依然保持着乖巧,只爬到了我腿上嘟囔了一句“那想要抱抱”后就再没提过酒的事儿。
等等……真的乖巧吗?
他像只不安分的猫儿一样,胡乱地在我怀里拱来拱去,脸颊蹭着我的颈侧和下巴,柔软的发丝扫得我发痒。
直到他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这才心满意足地安静下来。
我浑身僵硬,双眼放空。
要不要留存证据呢?
把他现在的样子留影下来,待到明天清醒后再告诉他,一切都是你主动的,和我没有关系。
……算了吧,太渣了感觉。
我胡乱想着,直到一股清新的花香飘进鼻腔时,才发现森洛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了一堆小花。
我好奇地伸手,摸过花瓣,再到花梗,最后摸上那细细的茎。
这些小花竟然真的是从他头皮上生长出来的。
摸的时候,怀里的精灵甚至还发出了细弱婉转的嘤咛。
我震惊。
原来木精灵还会开小花花的么?
森洛从我怀里抬起头,眸中水光潋滟,迷离地看着我,声音软糯得不成样子:“伊莱恩,好坏噢。”
呃……
我立刻举起手做投降状。
“抱歉,看你头上突然开花,实在是有点好奇,弄痛你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慢地眨了眨眼,然后把脑袋重新埋回我的颈窝,又哼唧了几下。
片刻后,怀里传来他闷闷的声音:“不痛的,所以伊莱恩可以摸……多摸摸我吧……”
“哈……只有伊莱恩可以摸。”
随着酒精逐渐侵袭我的意识,后面的事情也变得模糊不清。
只记得他好像又说了些什么,而我都迷迷糊糊地应下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酒的后劲怕是比我想象的要大。
没过多时,我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的时候,我颇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感。
迷蒙地眯着眼,隐约感到身后触感不太对,我这才猛地真正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正倚靠着一具衣着单薄的温热躯体。
……怎么能就这样抱了一晚上呢。
环顾四周,也不知是何时从露台的躺椅上被挪到了卧室的柔软大床上的。
和精灵的位置也调换了,变成了我躺在他的怀里。
“你醒了?”
见我终于完全睁开眼,已然完全清醒的森洛顿时歉疚地说:”对不起伊莱恩,昨晚……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醉了,辛苦你照顾我了,一定很累吧?”
“累倒是不至于……”
我刚想坐起身,头皮却传来微痛和牵扯感,这才发现,原来他趁我熟睡时,正悄悄地在为我编发。
“啊,伊莱恩,不要动,很快就好。”
等他终于完成,他轻轻推着我走到古朴的落地镜前,镜中的我头发被精巧地盘起,簪满了各式各样的娇嫩花朵。
……这些花,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我表现出一副被惊艳到的样子,心情却变得有些复杂。
他脑袋上已经没有花了。
所以我头上这些应该就是……吧?
原来拔下来不会痛的吗?还是说跟拔一根头发一样,感觉会很微弱?
“喜欢吗?伊莱恩。”森洛很高兴地站在我背后,轻轻扶着我的肩膀,身边仿佛能看到跟漫画特效一样的愉悦花花在飘。
“……是的,非常好看,森洛,谢谢你。”我咽下了其他的话。
“不必跟我说谢谢,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我适时应道:“嗯,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没再说什么,只放下了手,低眸浅笑,掩去了眸底一闪而逝的什么东西。
……
于是,我就这样顶着一脑袋的花,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或许是我的新形象太过显眼包,一路上向我打招呼并好奇询问的人多了不少。
“是森洛帮我编的。”我统一回答。
毫不掩饰我与木精灵之间变得亲近的关系。
直至我走进训练场。
入目多了不少新面孔,让我不禁怀疑了一瞬是不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但再瞧几眼便能发现,加布里他们几个熟悉的身影还在,只是被挤到了角落里,一个个的脸上多少带着点不满的神色。
场上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个小团体,一边以加布里为中心,另一边则是——
“哟,大姐。”梵铎尔克上下打量着我,视线定格在我头上,表现得十分惊讶,“你这是怎么回事?”
“嗯……”我迟疑了一下,“转换心情。”
“哈,”梵铎尔克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认识你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有这一面。最近你给我的惊喜……可真是不少啊。”
他走到我面前,毫不避讳地捻起我一缕散下的发丝:“不过,很漂亮。”
“谢谢,但……”我微微偏头,让发丝从他指间逃脱,“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这不是很明显吗?当然是想来上你的课啊。”梵铎尔克姿态慵懒地双手抱臂,语气里带了些理所当然的嚣张。
“你可没有报名。”
“我弄到了你的课表,”他不以为意地勾起嘴角,“学院里也没有明文规矩,说学生不能蹭课吧?
“所以,以后还请多指教了。”
他微微倾身,带着些微让我看不懂的怒意,恶狠狠地直视着我,一字一顿道,
“伊、莱、恩、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