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公基本上把城中的数得上的家族都请来了,见到吕中也来了,有些意外。
“吕京兆今日可是赏光了,看来还是我们的县主面子大。我几次让人去给你送请帖,都给回了,这次我都没敢去送。”
吕中拱手解释:“关中大旱,这百姓眼看就要闹粮荒了,我也是急的四处筹粮,刚还在官廨和县主说这事,正巧您老送了帖子下,下官又刚好肚饿,就厚着脸皮来蹭一顿了。”
楚国公唏嘘,变得忧国忧民:“辛苦京兆了,你们是百姓父母官,不像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自己节俭度日不给朝廷添乱了,若是有什么能帮上的可一定要说。”
李仙惠打量着四周,看着宴席上的菜式,都够百姓吃上好几年的。
面子话说的真好听,先说了帮不上什么忙,再说你有什么忙要帮?
这虚伪的一套可真是玩弄的很娴熟。
李仙惠心中嗤笑,看他们听到闹粮荒几个字时,一个个与他们无关的表情,就知道吕中说的是对的。
这些人一个个只关注自家的荣华富贵,只看得到眼前利益,哪里会在乎百姓的死活。
她心中开始盘算怎么杀这些肥猪了
楚国公和吕中说了几句忧心国事的话,然后便让儿子把吕中带去席上,自己亲自招待李仙惠。
“县主刚到长安,可还习惯,你那宅子可收拾好了,若是住的不惯,我那附近也有一座院子,虽然不大,但胜在环境清幽。”
这是要送她宅院,一来就这么大手笔,这么客气,难不成有事求自己?
她身上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价值?
“那怎么好意思。”李仙惠装作不谙世事,贪财的模样。
楚国公笑了。
其他人见她收了楚国公的礼,心中大定,也纷纷上前献礼,李仙惠来者不拒。
众人见她脸上有了笑容,气氛一时高涨,奉承之语拍的李仙惠飘飘然。
最后,也不知道是那家消息灵通,竟然别出心裁,给她送了一个大帅哥。
长得是真好看,看得出是花了很大心思寻摸到的。
李仙惠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看,很满意。
“长得很不错!”比章氏兄弟更胜两分。
“我收下了,多谢……”李仙惠问他,“你是?”
那人谄媚上前:“臣郭诚,乃是您的封邑县令,得知贵主来了长安,臣激动的夜不能寐。”
“这么巧,原来你就是万年县的县令,我有个朋友去你那做县尉,以后可不能为难他。”
郭诚摸额头,他哪敢,知道这人是万年县住的朋友,他就给供起来了。
“贵主,臣有个小请求。”
李仙惠扫了一眼刚到手的礼物,倒是想听听他要讨回去什么。
“你说说看。”李仙惠笑着道。
“臣想请您去我们万年县看看。”
就这个?李仙惠有些惊讶。
但郭诚就是这么个请求。
李仙惠答应了他,明日就去。
一晚宾主尽欢,她一句粮食的话都没提,吕中觉得自己被人骗了,果然,金枝玉叶,又怎么会真的体察民情,理解百姓艰难?倒是很会为自己敛财。
吕中摆出黑脸,走在李仙惠身后,看到他不高兴,她好像才反应过来。
喝的有些站不稳,靠在侍女身上,她转身朝身后那群人道:“差点忘了件最重要的事。”
她用手指扫了他们一圈:“百姓都快吃不上饭了,你们这么有钱,都得慷慨解囊捐点,不要钱,都捐粮。”
她晕乎乎转头问吕中:“你明天早上来问他们拿。他们要是不给,你告诉我,我拿鞭子抽他们。一点都不够忠君。”
语气骄横霸道。
这那是捐粮,这是抢吧,那些人急眼了,纷纷看向楚国公,谁也没防备,这小祖宗忽然来这一招。
楚国公果然是经历过风浪的人,稳得住,他笑着应了:“大家都听到了吧,听县主的,看着情况多少捐些,不过就是再勒一勒肚子。”
李仙惠笑着点头:“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啦,我一会在陛下面前给你们请功的。”
她打了酒嗝,玉满立马扶着她上了马车:“快扶县主回去。”
人走后,楚国公沉了脸,没想到他一把年纪竟然被小女郎给坑了。
“国公,你说这算怎么回事?”送了这么多礼,最后还得捐粮。
楚国公的儿子李逸没好气道:“急什么,又没说多少,看着给点就是了,谁让你把家底掏出来了吗?”
好像也对,众人便三三两两的散了
“苏春,你怎么看?”
一位中年文士走上前,他是武功苏氏家主,平日和楚国公走的近。
“国公是问万年县主?初看只是个贪财好享乐的小女郎,如今又有些蛮横无理……”
她最后突然来这么一招,打的楚国公等人措手不及,这捐粮数量虽说随自己捐,可心中就是不舒服,就好像掉进了别人挖好的坑里。
“派去神都的人回来了吗?”
李逸摇头:“估摸快了。”
这个万年县主他们也听过,只听说她颇得皇帝宠爱,可怎么忽然就被派来了西京。
楚国公:“那就再等等。”
等彻底摸清她的底细了,他们才好更容易拿捏她,不过明日还是要先安抚住她。
“你让他们别做的太过分了。”捐粮还是多少捐一点点的,他们又不缺粮,别弄的太难看,影响后面的大事。
出了楚国公住的里坊,李仙惠把吕中叫了过来。
“你明日多带点人,动静闹大一些,早点把粮食拿到手,多和他们要一些,我估摸着等他们弄清楚我的底细了就不太愿意捐了。”说话时带着笑意,此时的她眼底哪里还有半点醉意。
吕中心头一跳:“县主什么底细?”
李仙惠趴在马车口:“看他们那么热情八成是有事求我,但我猜他们还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西京。”
其实吕中也不知道,之前也有皇孙当留守官的,但陛下突然派了个孙女来,他是觉得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陛下不也是女的吗?
“你别紧张,我就是稍稍惹了点事,陛下才让我来反省的,也没那么严重,你放心,饥荒的事情我会解决好的。”
她指来指后面的那几箱东西:“那些就都给你吧,你卖了派人去买点粮,能攒一点是一点了。”
吕中更觉得不好了。
“一定要稳住粮价,不能涨起来。”她交代。
刚刚那些人基本上都是关中豪族,他们巴不得闹饥荒,肯定会把控粮食把粮价炒起来,然后逼迫那些百姓卖田卖地。
刚刚他们在分地盘的时候,李仙惠可听得一清二楚。
天灾人祸永远是在一起的,他们想要发这批横财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
吕中只会比她更清楚这些人的行事方式。
“可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哪怕官仓全部都用来赈灾,依旧是杯水车薪,只怕让百姓挺过冬日都难,更别说要坚持到明年的秋收。”
今年一年都没收成啊,朝廷也没有这么多粮食能够一直给百姓吃,怕是最后那些土地依旧保不住,何况也不只是豪族在盯着百姓的地。
“只要挺到来年开春后就行了,我们可以种植冬小麦。”
吕中惊讶:“可关中历来都是种植粟米,小麦也多是春日下种,能行吗?”
李仙惠道:“行不行的可以问问专业的人,而且别的地方都能种,怎么这里就不行了,我会让陛下派几个老练人过来。“
您都是犯了错被罚到这里来的,陛下还能搭理你?
吕中腹诽,但这也是一种办法,万一能行,可就是救了千千万万百姓了。所以他哪怕知道几率不大,也想试试。
回到府里,罗婉云和郑微音迎了上来,看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漂亮男子,都呆愣当地。
郑微音朝她挤眼:“这个比薛郎君是长得好。”
能不能别胡说,李仙惠一把捂住她的嘴,警告瞪她,让她看开阳。
这有人形监控,说错了话,她就真解释不清了。
郑微音点头,懂了,示意她放开。
“开阳,你跟我进来。”然后又让那男子也进来。
开阳停住了脚步,有些为难:“县主,你这样我很难跟郎君交代的。”
“就是为了让你好交代才让你进来的,滚过来。”
李仙惠先去换了件衣服出来就看到那男子比刚刚更紧张了,脸上带着害怕。
一看就是刚刚开阳趁自己不在威胁了人家。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跪下:“小人姓沈,家里排行第二。”
“没有名字?”
“先父替我取名,昌俊。”
“识字?家里还有什么人?”
沈昌俊回道:“读过几年书,家中还有老娘和一双弟妹。”
读过书,说明家境还不错,那怎么沦落到这地步?
“你是自愿做这个……还是被逼的?”
沈昌俊头垂的很低,耳朵都红了,喃喃道:“是我自愿的。”
“你想要什么?前程还是其他的?”
沈昌俊忍住羞意,抬头,双目含情看着李仙惠:“贵主,只要您给我钱,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开阳在旁边冷哼一声,吓的沈昌俊抖了一下,更让人怜了。
“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沈昌俊道:“我阿娘生了重病,需要每日吃参才能保住性命。”
沈家只是普通人家,根本供不起这样的开销,本来沈父开了药铺,一家人也过的很好,可三年前,沈父外出诊病一去不归,家人最后在山沟里找到了他的尸身,可能是黑夜赶路不小心掉下去的,不过好在还有大哥顶着这个小家,但年前,沈大郎上山采药不小心掉下山崖,连尸骨都没找到。
沈母接二连三受打击,这身子就坏了,若是阿娘也没了,他年幼的弟妹又该怎么办?
沈昌俊知道自己长得好,得知有人在搜罗漂亮男子,他就动了心思。
郭诚答应过他,会给他寻一个家境富裕的贵人,这样也能救济沈家。
没想到是个孝子,玉满她们听的动容,她们也都是身世悲惨的人,更能感同身受。
“贵主,就让我伺候您吧,我什么都不争,做牛做马都可以,只要您每个月能给我三十贯钱就好。”
开阳又是一声冷讽:“三十贯,快赶得上郭县令一年的年俸了。”
沈昌俊白着脸,他也知道自己是被人送来的,不应该提什么要求,也知道要的有点多,只是他看李仙惠善良,刚刚又听到那侍卫说起自家郎君和县主多么恩爱,这才起了点歪心思。
想着贵人为了安抚好自家郎君,让后院清静些,也许就同意了呢?
“那你也会医术咯?”李仙惠并没有答应他的请求,却好奇起其他。
沈昌俊一喜,回道:“会一点,小人精于妇人的保养之道。”
李仙惠颔首,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好像在评估要不要留下他。
沈昌俊心中打鼓,努力调整自己状态,浅笑着看她,希望把自己最美的一面给贵人看到。
万一她满意了,就会答应自己的要求了。
李仙惠笑了,低下身子,两人目光平视。
“我送你一份前程如何?以后你娘亲的病就不用担心了,她会有吃不完的参,你还可以照拂弟妹,给他们一份富贵。”
沈昌俊瞳孔微微震动:“贵人说的是真的?”
李仙惠看出他的意动:“那是成交了?你不问问我会把你送去哪里?”
沈昌骏激动,这不重要,只要有钱能给阿娘治病,能给弟妹挣出一份前途,哪怕是伺候老头他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