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春急色匆匆进来，李逸迎了上去：“苏兄，我父亲同意了我们的第二个方案，你觉得派何人去神都为好？”
苏春摇头，脸色沉重：“只怕来不及了。”
他拱手见过楚国公。
“我的人刚从神都回来，带了最新消息，北方大捷，薛国公病重，陛下已经令他班师回朝。”
李逸不明白，这跟他们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楚国公示意苏春继续说：“此次北方大捷，薛国公的嫡孙薛辟疆立了大功，京城的薛将军夫妇突然大病不起，眼看就是数日子了，这薛家怕是要落到这位薛三郎手里。”
李逸也知道万年县主和他的事情，可如今这薛三郎手握大权，难道还会听万年县主的？他可是男子，被一个女人强抢入府难道不是奇耻大辱。
“我的人多番打听，终于从显王府一个下人口中得知这薛辟疆和万年县主早已成亲，是她的童养夫！”
李逸差点没跳起来，太震惊了！
怎么都没听说，不是……万年县主不是还没成婚吗？
“晋王最近接连遭到训斥，陛下罚他在府中自省。”晋王自顾不暇，是不可能参合西京的事情了。
“可我们不是去找章氏……”
楚国公打断了儿子的话，问苏春：“还有什么一起说了吧。”
能让苏春如此脸色，不单单是薛家和晋王的事情吧。
“西京被羽林卫接管了，我们的人只怕都出不去了！”
楚国公噌的站起！羽林卫
难道是陛下回来了，他有些惊恐，陛下对李家人来说就如头顶悬着的一把刀，这些年他就没睡过一个踏实觉。
见楚国公脸色发白，苏春忙解释：“陛下没有回来，这是她送来保护万年县主的人马，不多，大概有一两百人。”
楚国公一屁股坐下，李逸忙跑过去给老父亲顺气，可别吓出好歹。
一两百也够她折腾了，原来她还有这个杀手锏，难怪会放出风声要杀鸡儆猴。
“她这是预备把我们困在城里了。”
“国公，万年县主送来贴子。”下人捧着个请柬进来。
李逸快步上前拿了过来，写了今晚在楚国公送她的宅子里宴请他们这些豪族，让他们务必赏光。
“我们不去就是，我就不信了，不去赴宴还有罪了。”
楚国公有时候挺想知道他这个儿子脑子到底有没有桃仁大。
“你不去，她会让羽林卫来请你的。”
这场鸿门宴就由不得他们说不。
楚国公转头问苏春：“伯远，你怎么想？”
苏春苦笑：“形势比人强，我们总不能硬碰硬，两败俱伤倒是让别人捡了便宜，退一步留的青山，总归还有来日可盼，国公以为呢？”
“正如伯远所说，我也是这个想法，人要往长远看，不要因小失大。”
苏春刚到家就得知有人来拜访了，他们都是接到贴子来找他问主意的，他把自己和楚国公的意思稍稍透露一些，但他们不愿意，甚至期望他出面请楚国公来主持大局，大家共同进退对抗李仙惠。
苏春有些厌烦，称病，交代门上不要放人进来
他们转头就要去找楚国公，可楚国公人老奸滑，早就吩咐闭门谢客了，这些人只能灰溜溜回家。
李逸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妥协，这样是不是以后随便什么人威胁一下，他们就要听话了。
楚国公转动手中的玉珠，嫌弃看了一眼儿子。
要是苏春是自己的儿子该多好，那他早就可以颐养天年了，哪里还需要在操碎了心。
“你比苏春实在是差远了，他都能识时务退一步，我们怎么不可以，你没听他说晋王失势了？要是显王重新做了太子，这天下就要回到我们李家人手里了。”
宗室死的差不多了，显王必然会重用自家，到时候什么没有，何必在乎眼前的几块田地，几斗粮食。
若是能让天下重新姓李，散尽家产他也愿意，以后什么不能挣回来。
他一点点地说透给儿子听。
李逸恍然大悟，难怪父亲态度大变，原来是听到晋王没戏了。
“那儿子晚上……？”
楚国公称病自然是不会出席这个宴会的，自然是李逸去。
“答应她，要什么都给她。”
他猜应该也就是借粮吧。
***
楚国公晚膳都没用好，他心里有些不安，怕自己那个傻儿子会坏事，万一被人挑唆两句，不照自己的吩咐做怎么办？
时间拖得越久，他越担心，眼看就要到亥时了，门口终于传来动静。
“父亲，你怎么还没歇息。”
楚国公见他神色还好，悬着心稍稍放下：“你没回来我那睡得着，你没坏事吧？”
李逸上前扶住老父亲，两人一同往屋里走。
“您都交代清楚了，我怎么会坏事，苏春也没去，派了他儿子过去，我们同意借粮，其他家的脸色可都不太好，早知道我也让大郎去好了，以后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说我。”大郎去还可以说年轻人胆子小被吓到了。
楚国公瞥了一眼，他以为万年县主的宴席是可以随便找个人就去的吗？
苏春是苏家家主，他的儿子是下一任家主可以代表苏家拿主意，自家大郎只是孙辈。
算了，这些话跟他说了也白说，他那脑子就是个摆设，不会动的。
“宴席怎么样？”
李逸抿嘴嫌弃摇头：“羽林卫在旁边盯着，吃食一般般，我没怎么吃。”
楚国公重重地叹了口气。
李逸反应过来老父亲不是问宴席菜色可口否，他是问今夜席会上发生的事情。
迎着老父亲那迫人的目光，他干咽口水，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形。
正如他们之前所猜的那样，万年县主是为了借粮，先是好言好语，以官府的名义，以她自己的名义向各家借粮。
她把姿态摆的低，言笑晏晏，丝毫看不出要翻脸。
看起来就像一个富贵窝里长大的女郎，乍然见到百姓疾苦，就免不了同情心泛滥，想要拉着大家救一救。
李逸因为有楚国公的吩咐，当时便同意了，苏家子可能也得到了他阿耶的交代，跟在他后面表达了态度。
有几个小家族见他们都同意了，便也松了口。
但有些顽固的，特别是祖上也发达过的，要舍弃利益就如同割肉，他们不愿意，态度也就激愤了些。
吕中再三劝说，他们态度依旧坚决，就在大家以为万年县主要翻脸的时候，她竟然笑眯眯地让人把他们送了回去。
李逸心中其实有些觉得父亲太小题大做了，事情也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坏。
万年县主毕竟是个女郎，还真的会杀人放火不成。之前也就是说说罢了。
楚国公彻底松了口气，知道儿子没办砸就好。
“去睡吧。”
至于他是不是小题大做了，过几日就清楚了。
其实根本不用过几日，次日，就有人跑到楚国公府叫救命了。
原来他们拒绝了万县县主后，也担心会被报复，便想着安排家中嫡系去外地躲一躲。
刚刚接到消息，他们的家眷出城后不久就被土匪给绑了。
“土匪？”楚国公大惊。
京畿重地何时有土匪盘踞了。
那些人一脸愤怒：“可不是，这土匪怎么回事还不是一清二楚。”
这是怀疑是万年县主做的？
李逸问道：“可有去报官。”
一人道：“这报官有用吗？吕中不也得听她的。”
有人恨恨道：“万年县主如此做律法何在？难道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说这些有什么用，神都距离西京不远，怎知陛下就不知这里的事？
“那怎么办？难道还是要给粮吗？”
有人咬牙狠心道：“我就不信她敢乱来，这粮不能给。”
开了这个口子，是不是以后官府没钱没粮了都能这么做，那他们岂不是任人宰割。
实在不行，就去陛下面前告状，他们也不是无名无姓的小老百姓，祖上也都是立过功的。
楚国公一味推脱，也不让儿子参合这事，一副怕事的模样，众人失望而去。
至于苏家，既然他们也向万年县主投诚了，自然也不用去找了。
又过了几日，他们就收到了亲人的血衣手指头，这下彻底坐不住了。
这可真是土匪做派，万年县主她是来真的。
那可都是他们的亲骨肉，钱粮哪有他们的性命重要。
他们去官府说了主动借粮的事。
第二日，司法参军就在城外剿灭了一股土匪，刚好就解救出这几家人，你说巧不巧。
大家这下是真懂了，纷纷主动借粮，很快官府就把城外的土匪一网打尽了，把人质安然无恙地救了回来。
人质自然也没有受到伤害，所谓的血衣手指耳朵就是吓唬人的。
那些顽固派捶胸顿足，心中大恨。
有了这些借来的粮食，加上城外缴获的一批存粮，以及商人运来的粮食，七七八八加起来，官府勉强可以控制住灾情和粮价，百姓也能过个好年了。
但过完年后呢？
这借粮的把戏总不能再玩一次吧，那样真的会把他们逼跳墙的。
吕中头上的白头发都多了，担惊受怕愁的。
也不知道这年过后，他这还能不能保住身家性命。
“县主，这麦刚刚破土就遇上大雪还能活吗？”要是这一批青苗冻死了，对百姓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就盼着冬麦救命。
李仙会看了他一眼，安慰道：“放心吧，死不了，来年开春就好了。”
小小年纪竟然这样稳得住，吕中有些汗颜，他一把年纪了，也当了多年主官，竟然不如一个小女郎有魄力。
“我看县主有心思？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
他知道今日万年县主刚接到神都的来信，以为是有什么坏消息。
李仙惠摇头：“是不好的消息，不过和西京无关，是薛国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