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出。

    米悠决定先放下，反正放着不管也总会有碰上的一天。

    毕竟对面已经开始挑衅了，不是吗？

    虽然自己说是来准备处理一下这些污泥，但是，如果是污染的外显形态，该怎么处理比较好？

    米悠低下头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流的到处都是的污泥，虽然本体变得只有指甲盖大小，但是分泌物还是跟原本差不多的体积。

    难办啊……

    米悠最后还是觉得把手搭在纽扣上：“玛窦，可以听见吗？”

    手指轻轻敲击着虫纹纽扣，等到了对面的回应。

    玛窦：“可以听到，怎么了米悠？”

    米悠：“是这样的，你们‘猎光’有没有比较会处理奇怪物种，尤其是污染物的人才啊。”

    玛窦：“这种人，应该没有。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米悠“啧”了一声，皱着眉抓了把垂下来的头发：“那你帮我联系维恩，到城南边的有机农场来找我吧。”

    玛窦：“明白。需要其他人手的支援吗？”

    米悠：“倒是不需要。来的人多了反而麻烦，对了玛窦，你和诺亚小先生已经到卡点了吗？”

    玛窦：“是的，我们已经到驻扎地了，目前没有幻兽来袭的迹象，是要问巡逻情况吗？这班巡逻小队还没有回来。”

    米悠揉了揉眉心：“你找一下苔丝说的那封信。还有，卡点增设一项巡逻指标。”

    “在聚集地外，找一找其他的人类群聚活动迹象。”

    玛窦：“马上布置下去，找到那封信再联络。我先帮你联系一下维恩。”

    然后米悠没有再听见其他的声音，应该是玛窦那边切断了联络。

    于是坐在楼梯上，准备等待维恩的到来。

    估计不会很快的，维恩在这个方面永远都像那种，老头出门一样，又慢又讲究。

    米悠低下头开始玩泥巴，哦就是污染泥巴。

    维恩来的时候，看见米悠露在外面的双手已经像戴起了黑手套：“你在干嘛？”

    米悠抬起头，看见维恩站在下面的楼梯往上看，身边还跟着一个妖娆的蛇精。

    “哟——米悠！Sheila！”

    是大麦。

    维恩：“玛窦联系的时候说，你要找对污染收容有研究的，我把麦可带过来了。”

    麦可看着地上被米悠已经开始滚雪球一样滚起来的污染物：“这就是你说要收容的污染物？”

    “是啊。”米悠举起手里的泥巴团：“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它似乎不是那种我们常经历的污染，至少我已经接触这么久了，也没有感受到污染临界点，但是表象倒是十分明显。”举着泥巴团的那只手已经变得和泥巴一样黑了。

    麦可蹲下，看着她网纹弥补、遍布污染的手：“常理来看，如果身体上污染纹路变成这个样子，应该已经异化了。”

    米悠点点头：“所以这个污染，怎么说，不纯？”

    麦可伸出手，蘸取地板上的污泥，用手指捻开：“能量非常微妙，可以说很弱，但是又好像不弱？”

    米悠拿出那个罐子：“这个，愤愤。来愤愤，跟大麦打个招呼。”

    麦可嫌恶地看着那个罐子里的奇怪生物：“所以这就是污泥产生的宿主？”

    米悠突然被点醒了：“这个词很好啊，宿主。我来的时候，愤愤已经吞了六个人了，很大一团。而且有很强大的吸引力，算是一种诱捕。”

    维恩也走上前来，却避开了地面上四处乱爬的污泥：“也就是说这个东西本身很弱，但是可以通过吃人变强，是这个意思吧？”

    米悠把那团泥球放在楼梯边上：“这个应该交给你们学术派思考了吧？”

    维恩用一种很奇妙的表情看着她：“你真的很神奇。”

    米悠觉得他莫名其妙，对着他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这个你应该看得懂吧，你才奇怪。”

    维恩：“很神奇，明明知道了我是怎样的存在，你是怎么做到毫无芥蒂地将我独自叫过来的？”

    米悠这次更是觉得此人，不，此物种实在是难评：“所以其实你把大麦带过来，是因为你怕别人觉得，你跟我独处，是要做些什么？”

    然后看着维恩在那点头，米悠的表情像生吃了一只苍蝇：“不是，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是不是傻X？”

    维恩感觉自己像路边的野草一样被踩一脚还被骂了，有些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米悠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你真不想想，你打得过我吗？？”

    维恩腹背各中一箭，在被反复蹂躏之后还只能保持和善的笑容：“你说得对。现在学术派要开始讨论处理方法了，武斗派退下吧好吗？”

    米悠耸耸肩，觉得这人真是玻璃心，说两句就要报复回来，小气鬼。

    但是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是个小气鬼了。

    维恩至少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他们认识开始，他就已经是这样不人不鬼的身份了。

    与其提防，不如一切如旧。

    而且——

    他破绽还是很多的。

    其实最关键的原因还是他打不过自己。

    米悠想了想，当时受到那么重的影响，一定是因为当时的异种生物不只一个，这种影响在叠加后会格外突出。

    所以维恩自己，只要不在塔内，她就能抵抗。

    不过这些都放到一边去，米悠偷偷抬起头看了看那边讨论的两个人。

    维恩还带着那个发卡。

    多奇怪，一个那么注重自己身份的男人，这次居然不再摘下一枚完全不合身份的发卡，看起来不伦不类的挂在他的头上，几乎和他不伦不类的身份一样。

    信任维恩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他们已经付出代价了不是吗？

    不知道这次的迁徙季，还会不会因为蝶娅的影响免受一劫。

    比起担忧原本身处保护位的人背叛，不如想想一直以来都存在的威胁。

    米悠伸手推开了那扇窗户，窗外的风吹进来，吹散了那股污染的味道：“我收到了两封信。”

    维恩：“什么信？现在还有能够被寄出的信笺吗，有其他人和玛窦的天赋类型一致不成？”

    米悠背对着他们看着窗外，但是摇头，能看见束好的辫子因此而摆动着：“不知道。不管是寄信人，还是寄信方式，都不知道。”

    维恩：“那你怎么知道信是寄给你的？”

    米悠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维恩：“维恩，聚集地是不是到现在还没有名字。”

    维恩说：“你自己没有起名字，在这里怪谁呢？”

    语气里很明显还带有对于刚刚被挑刺的不满。

    但是米悠已经撑着窗沿转过身来，正巧一阵风卷进，带着她的发丝迎风飘散，像一支探进窗的柳丝，叶片如此嫩绿显眼。

    米悠想，她不会和维恩为敌的，大概。

    威廉大叔，默认她会回来，将薇洛带领的驻扎队留给她。

    维恩，从始至终都坚持着，聚集地的带领人，真正的庇护伞，是米悠。

    他们是一样的，愚笨的善人。

    米悠：“我听说你最近不再那么频繁地要求别人去实验室接受实验了？良心发现了？”

    跟安娜待在一起的时候，安娜跟她讲了很多聚集地最近发生的事。

    包括说维恩自那之后和转了性一样，开始固定日子举办恩惠日，虽然也依旧存在可以靠接受实验来换取食物的方式，但是并非强制，改成了自愿。

    安娜说，妇女纺织协会也是在维恩的授意下成立的，她们可以靠帮助商会进行编织换取食物。

    安娜说，维恩是个好人。

    维恩：“怪物没有良心。”

    米悠：“我还是不会原谅你的。”

    维恩没说话，他和麦可已经开始着手进行收容，只是举起那只已经戴上手套的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维恩是个好人吗？

    他害死了很多人。

    维恩是个坏人吗？

    他救下了很多人。

    米悠想，维恩是我的朋友。所以米悠愿意信任他。

    只是他到底是怎样想的，除了他自己应该没有人知道了。那个了解他的女孩不再说话、不再言语，所以他又变成了孤寂的。

    米悠又想，聚集地里的孩子。

    小雁又胖了。其他的孩子也都健康地长大着，因为维恩在城内建立的秩序，因为他一直在外面忙碌着。

    米悠想，即使这样，他还是说，让自己给聚集地起名字。

    米悠不在聚集地一年，聚集地就一直没有名字，大家就这样“聚集地、聚集地”叫着，也没有人叫这里托罗，大家默认这里是新的城市。

    由她庇护的城市。

    那就我来做这个主事人吧。

    也许危险，也许会被盯上。

    但是，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米悠撑着窗沿，看不清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收容污染的，于是又走回去。

    看到了麦可的新发明。

    继“荆棘王座”之后亮相的新作一如既往令人虎躯一震。

    米悠：“家里面的晶核要是多的没地方用，可以给我。”

    不要再让麦可做这些辣眼睛的东西了。

    这个拖把狗到底是干嘛？？

    拖把狗正在忠诚地履行职责——拖地。

    主要是用舌头拖地。

    大麦灿烂地微笑：“米悠！你也很喜欢威尔逊吧！！”

    米悠人已经有些麻木了，机械地点点头，在维恩眼里看见同样的一言难尽，再一同长出了一口气。

    能不能来个缪斯把这个人收走？

    不过拖把狗的功能性实在是没办法说，能够自动规避障碍物，巡航定位，还十分……能舔。

    米悠：“舔得真干净啊。”

    站在旁边看着光洁如新的地板，以及被大麦抱起来已经吃饱了鼓着肚子的拖把狗，米悠想，自己拖了那么多年地，输给了一条狗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