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信却不相信叶湘的说辞,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沉声发问:“我想知道,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厚脸皮如叶湘,此时也不好意思说实话,她总不能说自己把陆锦意给绑上山,发现绑错人又匆匆给人送下山来,末了还坑了他们一把……
这些话她想想都觉得羞耻,随即她又意识到,她都这样了,还能咂摸出羞耻这种情绪,看来她还是不想死。
而在她思维跳跃的短短一分钟里,陆信亲眼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笑意、懊恼、叹惋……
“你到底在想什么?”陆信不耐烦地咬牙,他可没心情陪这人玩什么把戏。
叶湘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了,她转过身背对着陆信,轻声道:“我说了你也不会信,你去问陆锦意好了。”
陆信被她的态度搞得很是不爽,一张俊脸上满是厌烦,他冷哼一声,甩着袖子走了。
他本不想再管这事,但想到一脸憋屈的陆锦意又觉得搁置不了,若是他这个弟弟当真有心意的话……
等陆信忙完的时候,脑中又想起这事来,他一路踱步走到陆锦意的宅院,却没在屋里见到人。
守在暗处的暗卫适时地冒出头来提醒他:“二公子在花园里。”
陆信微微颔首,负手朝花园里走去,自然在亭子里见到了杵着手发呆的陆锦意。
他从容不迫走进亭子,陆锦意却没发现他,依旧盯着池子里的鱼儿愣神,嘴角还带着笑意,看起来心情很好。
陆信轻咳一声,沉声问:“又在这临渊羡鱼?”
陆锦意见到是他,高兴得站了起来:“哥,你怎么来了?”
“顺道过来看看,这几天过得如何?”
陆锦意舒畅地伸着懒腰,心情大好:“还不错,赏花听曲、抚琴品茗、酌酒侯月,再是惬意不过……”
说完他又往陆信的方向看了一眼,试探着说:“我听说陈叔最近又要出远门,要是我也能走街串巷该多好……”
陆信却想也没想便打消了他的臆想:“别肖想了,难道你还想被绑一次?我问你,上次出现在缘来乡的那位姑娘,与你有何关系?”
陆锦意好久没想起叶湘了,虽然这人还欠着他钱,但想来想去,他觉得她好像还不起,索性就不想了。
被陆信这么一问,他还愣了一会,茫然地问:“哪位姑娘?”
陆信给了他一个动动脑子的眼神,陆锦意这才恍然大悟:“哦,她啊,我们其实也不太熟。”
陆信听完,又侧过头半信半疑地问:“就没了?”
陆锦意理所当然地点头:“没了,不然我和她还有什么关系?”
“罢了罢了……早该想到你是个木头的。”陆信语焉不详,才问了两句就摇着头要走。
陆锦意却好奇死了,紧跟在他身后问:“哥,怎么了,你就告诉我吧,行吗?”
陆信冷笑一声:“既然不熟,何必多问,你继续看你的鱼去吧,与你无关。”
“哎……”陆锦意觉得陆信说得对,不过他心里确实很好奇。
但陆信不说,他往哪打听去,只好不甘地站在原地目送陆信离开。
陆锦意安静地站了一会,总觉得事情不对劲,陆信一个大忙人,一个月也见不到几次,这天怎么会特意跑来向他询问一个女人,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陆锦意抬头招呼守在屋顶上的暗卫:“诶,你能去帮我打听一下吗?”
在这个府里,这些暗卫们知道的事情可比他多多了。
而在他的请求之下,趴在屋顶上的暗卫终于露了个头,表示自己听见了,但也仅限于此,对方一句话没说,低下头又重新消失在陆锦意面前。
陆锦意在这府里就是这样的存在,但他始终习惯不了,怎么他和陆信,差别就那么大呢?
而在确认自己毫无办法后,陆信惋惜地摇头,重新站到了亭子的另一边,开始了全新的观鱼。
历经战乱的地窟在这时重新迎来平静,陆信的人接管了这里,燕丁可以自由出入。
他回到安放燕丙的地方,在见到人之前,燕丁心里还是忐忑了一阵。
燕丙还会在那吗?她还安全吗?若是她提前醒了他又该如何?
而他忍住惊慌,看到安然躺在原地的燕丙时,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好,她还没醒,人也没事。
燕丁靠着墙坐了下来,他好累,但此时又感到宁静,他的焦虑情绪在慢慢抽离,心情也逐渐趋于平和。
此时他终于有时间思考该如何面对燕丙,她醒来肯定会对他大发雷霆,而他真的能毫无负担地承受她的情绪吗?
燕丁盯着燕丙看了一会,起身把人抱起来,往地窟外走去。
燕丙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而她对此一无所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眼的阳光,她茫然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孤身一人坐在马车里,正被颠簸着拉往远方。
这是怎么回事?
她没记错的话自己应该出现在地窟才对,而她最后的记忆是被燕丁打了一下,人就再无意识。
燕丁故意的!意识到这一点后,燕丙立马掀开门帘,高声问赶马的车夫:“你是谁,我们要去哪?”
车夫惊喜地转头看她,倒是一脸和善的模样:“哟,姑娘你醒了,你那兄长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把你送出城,我还想问问你要去哪呢?”
兄长?肯定又是燕丁搞的鬼,燕丙眯着眼,打量着车外的艳阳天,她晕过去的时候还是狂风骤雨,此时地面已干,烈日当头,恐怕她晕了不止一天。
这个该死的燕丁!
燕丙越想越气,又被马车颠来簸去,心里气血翻涌,她刚想站起来,嗓子里便涌起一股腥甜。
燕丙再也忍不住,哇啦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她这辈子遇到过最好的人是燕丁,最坏的人还是他。
狼狈、不堪、被动、无能!
燕丙哈哈大笑两声,不管不顾地起身,强硬地塞了一坨银两给车夫,便把他手里的绳子给抢了过来。
“我要回去,你不准拦我!”
燕丙发威了,一脸凶神恶煞,车夫哪里还敢阻拦,这时更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转头就往车厢里钻,把赶马的活全权让给了燕丙。
燕丙快马加鞭,带着浑身的怒气回到城里时,城里却安然一片,世人似乎不知道最近的动乱,没有只言片语流出,让她无从下手。
燕丙咬牙切齿,飞奔到燕归门遗址,今日却不同以往,这儿的防守更加森严,她才一露面,藏在深处的人便从四面八方涌来。
她想过硬闯,但眼下却是个一无所知的状态,若是打草惊蛇,反倒会给叶湘带来麻烦。
燕丙思虑再三,只好含恨离开。
她现在唯一能找的人是燕丁,别的不说,他的林中小屋她是去过的,她就不信燕丁能在一两天之内彻底消失!
等她费尽心思赶到小屋时,迎接她的只有冷清的摆设。
看来燕丁确实没搬走,那他到底哪去了?
燕丙失魂落魄地坐在竹凳上,猜测着一个个可能的结局。
眼下叶湘不见了,燕丁也没了消息,最坏的结局就是他们都……死了?
想到这,燕丙痛苦地抱着脑袋,下意识喃喃自语:“谁允许的,我还在这儿呢,怎么又丢下我……”
燕丙呆坐了一会,试图在屋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凭着她敏锐的感觉,很快她就在屋里发现了燕丁的机关。
燕丙想燕丁这时候应该不会在这里,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转动了机关,通往地洞的路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这一次她再次体验到心惊肉跳的感觉,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轻易下去,但情感还是占了上风,她的腿已经先一步踏了出去。
燕丙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这儿对她来说别有洞天,她在盘曲的小道上转了几圈,终于找到正确的方向。
她的直觉带着她来到一个别致的洞府外,她也说不上来这儿到底会有什么,但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儿肯定不同寻常。
越往里走,燕丙越觉得自己正在接近燕丁的秘密,而她的直觉再次灵验。
她没走几步,便看见一个熟悉的小屋,一名瘦弱的女子躺在床上,轻轻咳嗽着。
燕丙差点惊呼出声,而正是她发出的动静,曲兰察觉了她的存在。
“是你回来了吗?”
燕丙不敢多言,立刻往黑暗里藏去,收敛呼吸不再发出声音。
曲兰觉得奇怪,她强撑着直起上半身,柔声问:“燕丁,是你吗?你好不好,我很担心你。”
燕丙听见这几句话,心都快融化了,她不否认自己的难过,可心里又为燕丁觉得高兴,原来世界上还有另外一名女子,会为他担惊受怕。
她一直在屏息凝神,连自己脸颊滑落泪珠都没发现。
直到冰凉的触感在指尖浮现,燕丙才回过神来,她惊愕地擦了把脸,低着头看向指尖的湿意。
原来她竟然会生出这样的情绪,燕丙自嘲地笑笑,悄声离开。
等她原路返回,来到地洞出口时,脚下却浮现出一个黑影。
燕丙警觉地抬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提着剑等在出口。
对方挡住大部分光源,浑身上下散发着森然,无形的杀气朝燕丙聚拢过来。
燕丙屏息,手指弹动,利刃随之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