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祝府深阔,青瓦连绵望不到尽头。

    祝凌霜带着池砚,穿行在府中。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都没有开口。

    祝凌霜暗自思忖着原主的往事。原主曾娶过两位正夫,却都因病早逝。

    她仔细想过其中缘由,无非便是原主后院纳了不少夫侍,大多性格张扬,但对正夫却偏爱清冷病弱的类型。

    可惜的是,原主每每将正夫娶进门后,很快便失去兴趣。两位正夫在妻主的冷落和后院众人的刁难下,本就孱弱的身子骨终究没能熬过这般煎熬,最终都郁郁而终。

    上个月祝凌霜穿越过来后,面对满后院的夫侍着实头疼。

    她给那些被强抢来的夫侍安排了刺绣等活计,提供住处后放他们离开;至于自愿留下的,则安置在外宅养着。

    如今偌大的祝府中,原本住满郎侍的后院全都空了出来。

    祝凌霜考虑着该把池砚安排在哪个院落。

    “东厢的揽月阁?那里清幽雅致,离主院近。”她道,“还是西厢的听雪轩?临水而居,离书房近。”

    池砚道:“都好。”

    祝凌霜纠结了一会儿,最后道:“那还是听雪轩吧,住着舒服些。”

    况且,替她在书房打工也方便……

    祝凌霜暗笑两声,带着池砚往听雪轩去。

    穿过两处月洞门,映入眼帘的,是鱼池边交错的杏花、垂柳,以及一方木亭。

    闲着没事时,祝凌霜也爱到此处来散心,因此亭中还摆了些鱼食。

    路过木亭,祝凌霜顺手用灵力摸了把鱼食,洒进鱼池。

    池中各色锦鲤一尾又一尾,很快追着荡起的涟漪而来,争相抢食。

    池砚垂眸,视线落在池中嬉戏的游鱼。

    祝凌霜走了几步,发现池砚并未跟上来。见他驻足,问道:“怎么了?”

    池砚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抬步跟上。

    踏入听雪轩,下人点上烛火,暖黄的光晕渐次在屋内晕染开来。

    家具摆放得宜,既不显拥挤,也不觉空荡。

    祝凌霜行至书案前,轻抚过案面,转身对池砚道:“这院子闲置了些时日,里头的物件都已换新。你看看可还合意?”

    池砚过来,象征性看过一圈后,微笑道:“有劳费心了。”

    仆役捧着池砚先前从缎庄挑的衣物入内,府内的王管事借着送茶点的由头,也跟着挤进了门。

    她佯装整理茶盘,眼角余光却不住地往池砚身上瞟。

    甚至偷看愈发明显,恨不得都要将池砚盯出个对穿来。

    祝凌霜见人藏着掖着的,不免疑惑:“……王姨,你做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王管事笑呵呵地站在一旁,目光却始终没从池砚身上移开。

    作为在祝府当差三十余年的老人,她自先城主在世时便执掌府中庶务,如今又尽心服侍县主。

    见县主近日突然转了性子,开始想要认真打理商会,她心中甚慰,暗想城主与城夫人在天之灵终可安息。

    谁知今天早上,忽然听闻县主又从花楼带回个男子,王管事心头一紧,生怕县主故态复萌。

    正想前去劝阻,却得知县主已携人外出。偏巧帝姬突然驾到,她只得战战兢兢地接待。

    待一切事了,县主带着人来到听雪轩,她这才借着送茶点的由头,悄悄过来探看虚实。

    她仔细打量着池砚。

    嗯……衣着得体,容貌上佳,举手投足间尽显端方气度,全然不似花楼出身,倒像个正经人家的郎君。

    于是她试探着问道:“县主啊,这位郎君是?”

    “正要告诉你,”祝凌霜坦然道,“我过些日子要纳这位池郎君为侧夫。”

    闻言,王管事心中大石落地。不是正夫就好,虽说侧夫之位对花楼出身者已是高攀,但观这位郎君的气度,倒也担得起这个名分。

    她脸上是真心实意的笑:“原来是未来的侧夫人。”

    许是有些不太习惯这个称呼,池砚顿了顿,但很快又微笑颔首。

    王管事笑容颇为慈祥:“那老奴去拨几个勤快的小侍过来,就不接着打扰县主和侧夫人了。”

    祝凌霜拉住她,嘱咐道:“一会儿你再去库房清点清点,我随后过来。”

    王管事走后,祝凌霜又陪着池砚转了一圈,才去库房找王管事。

    王管事将库房名单拿来:“县主您看,需要用那些?”

    祝凌霜瞥了眼,阔气道:“全用了。”

    王管事手一抖:“全、全用?!”

    县主这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把钱当回事儿啊……娶个侧夫用得着把全部身家都作聘礼吗?

    她欲言又止,终是没忍住:“县主,就算您这么喜欢侧夫人,倒也不用如此……”

    祝凌霜一听,便知王管事以为她是个败家子了。

    王管事不知道她和池砚只是假成婚,这么想倒也是情有可原。

    于是,她想了想,决定当个恶人。

    祝凌霜微微弯腰,低声道:“这侧夫人我买回来了就是我的人了,身契都在我这儿,哪儿也去不了。聘礼不过是从库房出去一番再回来罢了,又有什么分别?”

    不过倒也不算说谎,毕竟池砚现在确实哪儿都去不了,聘礼也确实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王管事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仔细一想好像也还真是这么个事儿,挠了挠头,道:“那……老奴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对了。”祝凌霜道,“给外祖母的信寄去了吗?”

    她在半个月前决定娶夫时就寄了信去,毕竟娶正夫得有长辈在场。现如今虽然是娶侧夫,倒也还是该知会裴老家主一声。

    原书里提过,裴老家主已是原主在世唯一的亲人。而老人家半年后便要寿终,临终前最大的心愿,便是见原主收了心性,肯沉下心来照管裴家商会。只不过,最后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其实她有些不太敢见到原主的亲人,尤其是对原主多加疼爱的裴老家主。

    毕竟是占了原主的身子,哪怕她是在原主咽气后才来的,这鸠占鹊巢的愧疚,仍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想到要面对裴老家主,她多少有些忐忑。

    王管事道:“寄出去了,回信应当过两天就到了。”

    祝凌霜颔首,再交代完其他事项后,她抬步回自己院中。

    天色已晚,她到点要回房睡觉。

    除了昨夜意外摔晕过去,自猝死之后,这一个月来,她真是怕了,极其注重睡眠,每天必须睡满时辰。

    回房的路上,路过听雪轩,祝凌霜顿住了脚步。

    王管事该是把给池砚安排的小侍安顿妥当了,她想着,或许该进去再叮嘱几句。

    毕竟池砚如今也算是她雇来的人,作为“老板”,总得尽点人文关怀的本分。

    穿过月洞,竹亭内,有一点灯火在轻轻晃动。

    映着半月的池边,一道人影凭栏而立,背对着她,有些朦胧。而池中,游鱼戏尾,水声泠泠。

    对方似有所感,侧过身来,两息后,道:“你来了。”

    对方似是察觉到动静,侧过身来。不过两息的功夫,清越的声音便落了下来:“你来了。”

    声音清越,是池砚无疑。

    祝凌霜走上前,在他身旁站定,瞥见他手中正掬着一把鱼食,便笑道:“这时候还在喂鱼?”

    池砚笑了笑,指尖轻扬,鱼食便簌簌落入水中。“闲来无事罢了。”

    祝凌霜也学着他的样子,往栏杆上一靠,低头看着池中晃动的涟漪。

    忽然想起那本书中的细节,便随口问道:“对了,我记得你以前也养着一池锦鲤,你这突然走了,它们岂不是没人喂了?”

    身边的人静了静,道:“没事,不用喂。”

    “咦?不用喂也能活?”祝凌霜有些讶然,忍不住嘀咕,“难怪我以前养的小鱼,喂着喂着就死了,原来是不用喂啊……”

    池砚又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声轻得微乎其微的叹息。

    “自然活不了。”他低声道,“可喂与不喂,本就没什么差别。因为它们,都已经死了。”

    祝凌霜一怔:“死了?”

    她记得书里写过,池砚极喜欢小动物。小时候的他曾鼓起勇气问养父母,能不能在家里养只小狗,却被以“玩物丧志”为由狠狠拒绝了,连带着任何活物都不许他碰。

    那栋空旷的别墅里,除了他和保姆,便只有院中的锦鲤算得上“活物”。

    幼时的池砚对那池鱼宝贝得紧,即便长到二十五岁,也还保留着喂鱼的习惯。这样的人,怎么会让鱼死掉?

    “是它们生病了吗?”她追问。

    池砚没有立刻回答。祝凌霜下意识偏过头看他。

    昏黄的灯火中,池砚眼帘低垂,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笑了下:“不是它们。是我。”

    “所以……你是生病去世的?”祝凌霜惊了。

    哪个作者会把自己笔下的主角突然写病死的?不会是烂尾了吧?

    虽然是上辈子的事了,但祝凌霜还是有些庆幸。还好她没把那小说看完,不然看到烂尾不得把自己给气死?

    不过……

    她偏眸望向身边的池砚。

    一个年华和前程大好的青年就这么死了,倒也是蛮可惜。

    不对,她自己不也是年纪轻轻就猝死的吗?还是先心疼心疼自己吧……

    池砚没回答,只道:“你似乎对我过去的事知道很多,可我对你的过去却一无所知,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清楚。”

    祝凌霜这才恍然——她好像确实没好好跟他说过自己如今的身份。

    她想了想,道:“越州县主,祝余安。”

    池砚却垂落视线,看着她,摇了摇头。

    “可我问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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