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老同学啊

    沈明霁嘴角抽了又抽。

    这会儿系统倒是默不作声了,自知理亏,任由怎么喊叫也装鹌鹑不说话。

    对面的高楼侧面上矗立着直径四五米的艺术钟,此刻时针和分针慢慢悠悠地重合到了一起。

    正好零点整。

    系统这会在那唔喽唔喽地嘟囔。

    沈明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还是有些没从巨大的“惊喜”猛砸下回过神来,女孩大着舌头说话:“那个……你家狗叫什么名字?”

    「小爷叫澄秋。」

    女孩啧啧咂舌,澄秋,这么文艺?

    谢宴呈没作声,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刻意绕开了腰腹。

    但余光扫视下,未免可见一片莹白如玉之色。

    没理她,提提牵引绳,他要离开了。

    刚才就不应该停在这浪费时间。

    “——等一下!”

    沈明霁在心里喃喃,霹雳乓啷地极速输出:“耶耶,不,澄秋狗兄,我有鸡肉干、牛肉条,还有兔头三文鱼!要不要我送到你家去?”

    极尽诱惑意味。

    萨摩耶头也不抬:「……就这?」吃吐了。

    ……

    “我家还有一大片草坪!你应该喜欢吧,来玩吧?”

    软乎乎的毛绒小耳朵抖动一下。

    沈明霁最后一咬牙,“我跟你一块捉弄你主人行吧?”

    「汪汪汪!」

    萨摩耶瞬间弹射起身,横冲直撞地扑上来,叼着她左侧完好的衣角就不松嘴,往停靠在路边的车上拽。

    「哇,你简直太懂狗了!快快快,回家!马上!」

    “喂?喂喂——”

    沈明霁被强硬拉扯着,踉踉跄跄左脚拌右腿出了绿化坪。

    谢宴呈厉声制止:“皮球。”

    皮球?沈明霁压不住疯狂上翘的嘴角,冲萨摩耶挤眉弄眼:你不是叫澄秋?

    萨摩耶全然不理。

    女孩细软的额发下眼睛乌溜溜地圆,白净的小脸没多少肉,一笑起来跟个狡黠的小狐狸似的,模糊了时间的有序静流,猝不及防地碰触了他平寂的心脏。

    一如暴雨将至的残梦作猖。

    雨停了,就烟消云散了。

    谢宴呈扭头,他也感受到了雨滴的砸落,几乎是在顷刻间,暴雨如注。

    远处,在路灯与电光的映衬下,人影幢幢,看不真切。

    唯有一阵一阵的尖叫呼声,“哥哥”、“哥哥”、“哥哥这里!”的下蛋个不停。

    那些或私生或粉丝的大部分都追着秦屿其离开了。

    女孩像是一个炸毛的猫缓缓放松了后脊,但很快,又被雨水沾湿,弄的湿漉漉的。

    都深秋了,也没穿外套,嘴唇冻的直打哆嗦却毫不自知,看样子还挺松快。

    谢宴呈唇抿的很直,用眼神制止司机下来撑伞的动作,只让他把萨摩耶牵走放到副驾:“上车。”

    然后替她开了车门,又绕到另一侧的后座自己俯身坐进去。

    “奥奥”沈明霁后知后觉,也跟着上车。

    仔细想来,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从刚记事起带着一帮同龄小孩子折下金贵的垂枝银杏枝条上窜下跳当剑客,行侠仗义。

    到爸妈身死,大堂哥强占家中财产后,龟缩在出租屋忍受了好几个月不隔音的走廊各种杂七杂八的声音和味道。

    这些都是藏在细节里的真实,对于所谓的系统,所谓的任务,其可信性——

    还有待考究。

    唉,大意了。

    刚才一着急,不应该对那只萨摩耶抛出条件的。

    车内车外的温差很大,暖风呼呼一吹,瞬间赶跑了周身上下的寒气,温暖的像是记忆里妈妈的怀抱。

    布料摩擦空气,沈明霁下意识伸手一抓,是一条卡其色的薄毯。

    “是新的。”谢宴呈指指她腰腹,示意可以先拿毯子挡一挡。

    那个被勾线的位置。

    沈明霁哦了一声,把毛毯大致抖开,随意盖在肚子上,寻常间的一撇——

    一抹红色吸引了注意。

    沈明霁凑身上前,仔细端量,“椭圆切割,缅甸无烧鸽血红红宝石吊坠,Bulgari私人订制款,由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好莱坞传奇影星拍出。”

    “你很有品嘛,谢宴呈。”沈明霁整个人都是往男人那边倾斜的姿势,胳膊亟需一个借力点,顺手就搭上他的肩。

    也不怪她眼熟,十岁那年父亲送她的生日礼物嘛,摆在她衣帽间里看了好些年。

    没想到今天在这遇见了。

    男人的注意力全然跑偏,嘴角低低呢喃“谢宴呈”三个字,掀起眼皮,“你认识我?”

    沈明霁一摆手,跟倒豆子似的,“认识认识,咱海市鼎鼎有名的企业家嘛,商圈新贵,年仅二十八岁就……”

    “如果是这样认识的话,那你就下车。”

    男人语气冷冰。

    前排的司机也顺势降低车速。

    意识到直接背百度百科不妥,沈明霁把脑瓜子转的飞快,“呃……我们是老同学啊!对,老同学,你是当年的海市状元是吧,我可是三年后的全国状元!”

    “怎么样?”

    女孩一脸得意洋洋。

    但很快想起了什么似的,神情又蓦然黯淡了下去。

    又有什么用。

    谢宴呈亲眼目睹了女孩表情由张扬到落寞的细微转变。

    丝丝麻麻的痛楚从心口蔓延而上。

    但语气却仍然生硬般的强势。

    “老同学?”

    “哪个学校的?”

    沈明霁视死如归:“海市一中。”

    谢宴呈既是新贵,也是前几年突然出现接手谢家的,她在赌,赌没有上那些国际交流学院,而是全海市最好的普通中学。

    一秒、两秒、三秒。

    沈明霁偷瞄。

    男人神色缓和。

    看来是猜对了。

    “害,我就说嘛,真是缘分啊,我和秦屿其,还有你,居然都是校友……”

    谢宴呈眸中的郁色更深了,好像能将人一把拉扯吞噬干净。

    呵,她和秦屿其……

    名字自然而然就并到了一起。

    很烦躁的感觉。

    车窗外,雨幕虽然模糊了双眼,但飞驰倒置的景色却愈发熟悉。

    “诶,这不是去我家方向么?”

    沈明霁回想了下,好像上车之后她并没告知她家的具体位置。

    “想多了,顺路而已。”

    “那我们去哪?”

    谢宴呈:“……”

    半响才回答:“超市。”

    沈明霁不疑有他,哦了一句,“那能不能到我家的时候放我下去?”

    ……

    车很快在路边停下,沈明霁现在住的小公寓是她这些年一点点攒的,七八十平,位段也凑合。

    虽说赶不上之前在沈家别墅住的千分之一,也总比刚出来那阵几个人挤一个老久的复式房强上不少。

    “谢啦,我就先走了,改日请你吃饭——”

    沈明霁摸上了门把手,就要一口气拉开车门冲进雨里。

    树丛晃然,那里窸窸窣窣地藏了人。

    谢宴呈眼神一凛,揪着女孩的后颈就把她拉扯回来。

    正正好好跌进谢宴呈的怀里。

    沈明霁四条胳膊腿一块扑腾,“干什么?”

    男人的胳膊顺势揽上去,压制:“老实点。”

    “看窗外。”

    沈明霁也看到了,小小的一排灌木,少说能藏有十来个人。该死的,这群脑子灌粪的死私生这么敬业?

    下这么大雨,大半夜摸她家来了,可真能为秦屿其下刀山上火海,就是不知道他消不消受的起。

    她轻轻一挣,从谢宴呈怀里抽身,沉思几秒后开口:“谢宴呈,我可以不可以去你家暂住几日,我会付房租的。”

    眼下去谢宴呈家的这个选择才是最好的,宁可信系统有,不可信系统无。

    正好借机验证探查一下。

    淡淡清馨的气息离去了,但是她留下的温度却一点点加热、变得滚烫。

    一如想象般的炽烈,激起片片翻腾的血液。

    空气一片沉默。

    沈明霁硬着头皮继续道:“我知道这有些唐突,但、但……”

    她说不下去了。

    懊恼的哎呀一声,非要赖人家家里算是怎么回事,再度要冲进雨里。

    实在是太尴尬了,宁可去跟那些私生干一仗。

    谢宴呈搭在腿上打节奏的手指蓦然一停。

    前排的萨摩耶猛地往后排一扑,嗷呜低咆,拽着她的裤腿不松嘴。

    「汪汪汪!」

    「你可是答应我了,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谢宴呈:“可以。”

    “既然皮球那么……”喜欢你。

    最后的几个字,压的格外低。

    “去银玉湖壹号。”

    一路上司机已经震惊了又震惊,都快麻木了。

    印象里谢总运筹帷幄,在生意场上杀伐果决,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是一副冷冰冰、甚至是事不关己的态度,几乎从未对一些事,特别是一个人上心过。

    先是早就给了他地址要送这位小姐回家,最后拐个弯,竟然带她回了自己住处。

    可真是。

    平生未见。

    他把车开进谢宴呈的地下车库,眼观鼻鼻观心,恭敬的打开车门,目送二人离去。

    男人一开始的步子很大,朝女孩走三步瘸一步的腿上扫了一眼后,就刻意似的落后她半个身形。

    女孩叽叽喳喳的话语就飘在侧边。

    “我叫沈明霁,霁云明孤岭的‘明霁’,高一的时候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来着,你应该也知道我吧。”

    “你的那块红宝石吊坠是从沈立博手里买的吗?多少钱啊?我跟你说低于这个数就不值得了。”

    零零散散的话语飘在半空的,消散在空荡荡的地下车库。

    愈行渐远。

    ……

    “哎对了,你不是要去超市吗?”

    “太晚了,改日。”

    不得不说,有了这个鲜明活泼的小姑娘。

    谢总周身的那股孤寂阴冷之气神奇般地融合尽消了。

    司机莫名有一个预感,掏出手机打字:

    「周姐,银玉湖的这栋别墅你可能要常来打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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