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抽

    即使因为天气原因客流量比平时少许多,餐厅内依然座无虚席,羊排在走道旁走,烤馕在天花板上转,新疆人的脖子在花帽下扭动,“哎炒米粉给一下子”在飘向后厨。

    上菜很快,四人坐下没多久菜就齐了。后厨和客人的餐桌只隔了一层玻璃,所有人都能看见他们分秒不歇有条不紊的节奏,这不是流水线,这是值得艺术肯定的表演。

    “好好吃。”唐轲发出喟叹。她近期有意克制自己不去吃辣,真是小别胜新欢了。

    傅裕给她添水,感受到两股神秘视线,继而给对面两个也添了水。下次写简历把“海底捞员工”也加上好了。

    “你会吃辣吗?”唐轲问,因为看他没怎么动筷。

    “会一点,太辣的受不了。”傅裕说。

    “那你吃这个,这个不怎么辣,这个有点辣,不对,很辣,你别吃。”唐轲指给他看。

    “好。”傅裕端起碗,夹那道不辣的奶油蘑菇虾。

    一群很久没有体验过假期的社畜聚餐能聊什么呢,只能聊工作了。吴姜随口问起唐轲的工作,由于职业敏感性,唐轲明确表示谨言慎行,话题便自然而然地转到了他们互联网公司上。

    她单知道傅裕是做软件的,不知道这个软件具体是什么,她忘记问他也没说,现在才知道市面上超火的一款剧情向手游就是他们开发的。他们还做一些小程序上的小游戏,有的已经被淘汰了,有的实验效果非常好。

    “拿的是死工资,火不火也不关我们的事。”吴姜酸溜溜地说,“光厉害有什么用,每天工作到十点,忙的时候十一点,头发都快掉光了。”

    唐轲看了看身旁人的头顶,郁郁葱葱似乎还行,难不成是假发?

    “对,这是假发。”傅裕说。

    唐轲笑笑:“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写在脸上了。”

    “啊这么明显吗?”唐轲摸摸脸,接上吴姜的话:“你们必须加班到那么晚吗?正常来说不是有个规定的上下班时间嘛,正常上下班难道不被允许?”

    “资本家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说是早上十点上班,晚上八点下班,周五六点下班,说的好听,但你真早走了第二天就得去领导办公室喝茶。”

    “哇……加班费呢?”

    “一小时五十。”

    “啧啧啧,”唐轲连连称奇,“钱难赚屎难吃。”

    “钱难赚屎难吃。”傅裕和她异口同声。

    唐轲猛地转头和他对视,露出感动的表情,想唱歌,但已经丢过一次脸了,硬生生地压住了这股冲动。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傅裕一副“包在我身上”的口气,点开手机一顿操作。

    下一秒,响起了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

    唐轲竖起大拇指:“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嫂子,一般我们管这叫灵魂伴侣。”吴姜再次肯定,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俩人绝配。

    傅裕关掉音乐,重新拿起筷子,“别蛔虫了,免得等会儿吃坏肚子怪我头上。”

    “我身体健康得很,你跟着我不吃亏。”唐轲霸道地挑了挑单边眉稍。

    “那谢谢。”

    吴姜和女友目瞪口呆,插不上话,“你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一餐聊得十分愉快,唐轲收获了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职场八卦,彻底打破了对码农的刻板印象。她说想看看他们公司具体是什么样子,之前相亲的时候似乎听到过他们公司很大装修很不错什么的,吴姜便提议她可以在公司团建的时候以家属身份参加。

    “可以吗?”唐轲问旁边的人。

    傅裕点头:“可以,公司没人见过我妈。”

    “哎好孩子,懂事儿。”唐轲慈爱地抚摸了两下他的后背。

    吴姜忍无可忍,挡住嘴型靠过去对女友说:“我多余伺候他们的。”

    唐轲听见了,笑意不减,冲他扬下巴:“在公司里也是你伺候他?”

    吴姜:“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唐轲憋一肚子坏水,拿手肘怼了怼傅裕:“要不你本人来说?”

    “我有权保持沉默,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不会发表任何言论。”傅裕斯斯文文地拿餐巾纸擦嘴。

    唐轲低声切了一声,问吴姜:“他这样有没有被领导请过喝茶?”

    “有,但他每次喝完茶,都会加薪。”吴姜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又让这小子装上了。以前傅裕时间多,不谈恋爱不社交,任劳任怨地工作,加薪算是他应得的,这以后恋爱得谈吧,约会得约吧,就不信了,看他还有没有那么多时间。

    傅裕举起手掌,无悔改之意,“抬手不是抱歉,是兄弟你还得练。”

    吴姜:“去你妹的。”

    两位女生哈哈大笑,男人至死是少年,不,男人至死是幼稚园,三岁以下的拌嘴才比较可爱。

    唐轲和二位交换了联系方式,他们用的是情侣头像和情侣名,朋友圈背景也是对方。好恩爱呢,这就是爱情长跑吗,肺活量真好。

    她想到自己的未来,如果隔壁跑道上的人是傅裕的话,首先他不臭,其次那个瘦身板看上去体力跟她不相上下,既不会超越她又不会跟不上她,最后他有趣,她跑累了停下来走走能有个唠嗑的人,好像也可以接受……?

    出于喜欢的交往大概率没机会再发生在她身上了,凑合凑合吧,只要傅裕不嫌弃她。

    饭后,雨未停,赶业绩似的下个没完,吴姜和女友先一步打车回家,上车没一会儿就给还坐在餐厅里的二人发去语音:“外面风巨大雨巨大!你们早点回去啊!”

    唐轲吃完饭需要缓一阵才能舒服,听到这话也不继续瘫着了,招呼傅裕即刻动身。一出门果然被风扑了个满怀,雨水像假的一样,毫无章法地哗哗啦啦倾斜而下。

    “我去……这风,等下不会打雷吧?”唐轲几乎握不住伞把,艰难地走着。

    见她摇摇欲坠,傅裕内心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固守分寸,走在她身前,杯水车薪地挡一挡风。

    “你行吗?”他问。

    雨打在伞面的声音太猖狂,唐轲听不清,大声问:“什嘛?你说啥?”

    傅裕提高音量:“我问你行吗?”

    “行!——不行!我的伞要坏了!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唐轲紧抱伞柄犹如紧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傅裕的长柄伞比她的折叠伞牢固一些,公司发的“钢铁老干部七级抗造我很丑但是我很温柔”的黑色印花大雨伞,撑两个人没问题。

    离停车的地方没几米了,傅裕,你还在犹豫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傅裕牛头不对马嘴地做完心理建设,便搂过唐轲的肩膀,按照人体工学,把她按进了自己的胸膛,伞往她那边倾斜,不忘带上免责声明:“马上到了,忍忍。”

    唐轲处在半懵状态,机械地收回自己的伞,低头注意脚下的水坑。

    隔着一层薄薄的短袖,她感受到一种不属于自己的体温。路灯映在水坑里炸开,有一万个重影。她的裤脚湿透了,这是在所难免的结果,回到家还要擦一遍鞋面,否则干了之后留下印子更不好清洗。他的,他的裤脚也湿了,鞋子也脏了,甚至比她多湿了一个左肩,那他呢,他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了吗?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唐轲老练地唱道,她紧抓傅裕胸口的那块布料,以躲避的姿势艰难跋涉。

    “到了,切歌,进去。”傅裕替她打开车门,总算落实了一项任务,再抱下去他不保证心跳声不会大过雨声。

    他从车头绕到另一边,收伞丢入后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上驾驶位,拍了拍被打湿的衣服。

    唐轲从包里拿出卫生纸,递给他:“喏,用这个。”

    “谢谢。”傅裕老实接过,没好意思说车里也有纸。

    唐轲湿了裤脚但上半身几乎没怎么湿,这会儿只好抠抠脖子抠抠下巴,尴尬地看他忙碌。

    他撩起额前的刘海,没技巧地从头顶擦到后脑勺,再擦湿掉的左半边身子。唐轲发现,他鼻子还挺高的,有隐约的驼峰,睫毛也挺长的,平时藏在眼镜下面看不出来。回想起刚刚的触感,他似乎没她想的那么瘦,在大风大浪面前还挺有劲儿,起初她还有点担心他的竹竿身板会比她更早地去远航呢,完全是她多虑了。

    “你平时健身吗?”她问。

    傅裕顿了顿,镜片上仍挂着几滴雨水,他最后才擦眼镜,珍重认真地擦,晦涩不明地反问;“你摸到什么了?”

    “你的良心。”

    “姐,我在冲锋陷阵,你在干嘛?”

    唐轲又是耸肩又是撇嘴,心虚的小动作很多,“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怕你摔了,扶着你点。”

    “我怎么觉得,是你自己怕摔了,要和我同归于尽呢。”

    “殉情,那叫殉情。”唐轲脱口而出,然而这一句却没有收到傅裕的回答。

    竟然停在一句玩笑话上,气氛变得微妙,他要是接了,便是调侃,不接,就有点暧昧。她并没有暧昧的目的,或者说,不擅长暧昧,情愿一切大大方方的,堂堂正正的,别整什么暗流涌动,三次元不兴这玩意儿。

    “所以我问你呢,你平时健不健身?感觉你没有我想的那么瘦哎。”唐轲大大方方地戳了戳他的右臂。

    傅裕总算收拾干净,体面地戴好眼镜,说:“不健身,打打羽毛球而已。”

    “哦,怪不得。”唐轲大大方方得用力过猛,略有流氓的影子,直言道:“让我捏一下。”

    “……”傅裕没同意也没反抗,幽怨地瞥了她一眼,“饱暖思淫.欲。”

    “哈哈哈哈。”唐轲双手齐上,捏他的右臂,能摸到一块硬硬的肱二头肌,“这才哪儿到哪儿,结婚了什么不能干。”

    人,应该吸取教训才对,显然唐轲作为阶段性单细胞生物忽略了这一点。

    傅裕没有接这句话,因此,听起来就好像是,她在求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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