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文臣死谏沈沧浪托孤，武将死战衞将军悬命。

    （八）

    寻常的案件通常是三司来查，即刑部、大理寺与御史台。

    可运输到战场的火药配方不对、火炮成了哑炮这样的事情，最终纠察的是哪个官员的是非功过。所以是吏部来主理。

    火器营在京城和津渡□□接的地方。论理细算，是津渡口的辖区。

    津渡口是北方最大的港口，通商之要地。

    宁国境内多少商贾大户，都是从此处调运货物的。这里货仓不少，此处的居民光是靠着出兑仓库，每年的营收便是不少。

    沈沧浪身为吏部侍娘，奉命来此处查案，这既是信任也是恩赏。如果皇上有意打压一个人，便不会给此人任何立功的机会。会让这个人在庸庸碌碌的生活中沦为一介凡妇。

    她在这津渡口的驿馆住了有些日子了。每一日去现场查访，询问证人，训话相关的官员，甚至自己也去学着配火药。眼看着真相逐渐要浮出水面了。她渴望真相，苛求真理。她素来是那样的性子，宁国人管她叫沈青天，沈利刃。

    只是过刚易折，若非许多事情上太和有意偏袒她这个十成十的清官，她早就因为过于刚直的性子，不知道死了几百回了。

    吏部尚书佟大人与她有些知遇之恩，经常教导她在这世上生存许多事情要懂得明哲保身。她耳边听过，之后就忘了。

    唐王和宋玉使了多少力气，把她清清白白地从状元被杀案中摘出来。她很感激，加上弟弟很想嫁给唐王殿下，她自然想在这火药错配案上，多使劲。

    那一夜，她的正夫温氏与她莫名其妙起了龃龉。也许是温氏尚在孕中，有些孕夫的小性子，那时候也嘴上不饶人，竟然闹着要离家出走。

    “好好好，你回你母家，我这就送你出城。我沈沧浪一生清廉，为了你，我愿意动我三品大员的腰牌给你破例开城门，你回京城去，用不着你在这陪我受苦！”

    “哪个不愿意陪你受苦，上次你娘爹进京，你爹爹还叫你好生待我。你现下都混忘了是不是？孝与廉原该并尊。你只知廉而不知孝。”

    室外撕扯到了大街上，马车才向城门口走了几条街。却看见远处一团光亮，忽而有声如吼，须臾大震一声，马车在路上左右直晃。

    妻夫吵架，床尾合。温氏急忙扶住沈侍娘，沈侍娘也急忙把怀着孕的夫人搂在怀里。她以为是地震了，这时候应该跑到室外空旷处。在马车里反而不安全。

    她连忙叫车妇停车，把温氏也扶着下了马车。

    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味道。她看见远处升腾起巨大的蘑菇云。热浪直冲四周。地面震动不止，天崩地塌。

    她站在那里，努力分辨着那个方向。

    “不好！那是火器营的方向！遭了！是火器营炸了！这帮废物！”

    她登时抢了缰绳，就要往爆炸的方向去。温承续捉住她的双手以作阻拦，“妻主，不可啊！眼瞧着那火势那么大，你去了，怕、怕是···”

    “必死无疑是吗？查火器营是本官的职责，本官既然在津渡口本地，又怎能不去。”

    温承续在她的面前跪下，“妻主，侍身求您，您不看着侍身的份上，也看着侍身腹中孩子的份上，孩子需要娘亲啊。妻主难道要孩子一出生就没有娘吗？”

    他的泪水啪嗒啪嗒地落下，声泪哭诉。

    沈沧浪心头一软，对着车妇说，“你带着马车，把他送回京城去。”

    温承续疯了，他哀嚎，“妻主不可！妻主！那边说不准还要继续爆炸，您去了，谁来主持大局呢！弟弟他还没许配人家，您还没为他主持婚事啊！您的职责是查案，不是去救火啊！您不是最在乎官员履职吗，您不是常常说官员必须各司其职，王朝才不会紊乱吗！”

    沈沧浪沉默了，大地还在晃动，四周的气味呛人，分明是火药气味。

    “救火合该?军巡铺不是吗！妻主，妻主若是担忧情状，不如先去军巡铺啊！还有、还有?防隅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