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待众人散去脚步声远些,阿玉抬手捏了捏眉骨,说道:“看够了?还不出来。”
屏风上映出一道身影,陆昱走出来,“果然。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少不了热闹。”
阿玉哼了一声,刚想开口讥讽回去,忽又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得去庙里拜拜佛祖,不然这偌大京都,还真好像如此,怎么就她的事成天这么多啊!
就算是她喜欢热闹,也不是这种热闹办法啊。
她对陆昱说道:“你上次说哪家的头香最灵验来着?在哪?我得去拜拜,不然我觉得我恐怕是待不到过年了。”
她这两年出门在外,手里的铺子几乎翻了一番,甚至还拿钱去投了镖局和船运。都是生财的生意,可也都是大精力要投进去的,那真真是一入商中深似海,从此闲散是路人。
哪儿哪儿都得有双眼睛盯着。
要不是家中急信母亲又一定说让她立刻回来,按她自己的想法,晃晃悠悠地得到明年这时候才打算回来呢!
“你这情况,属于旧账遗留问题。烧香拜佛对你这种的可没用。”他柔声说道。
“那什么有用?”阿玉看了他眼,“难道我还真能踹了阳城伯府的大门,指着人家鼻子骂家中教养无耻吗?别闹了。”
“没准过个几十年,我能去做这样的事。”阿玉似是想到什么,笑了一声,“到时候你可别跑啊,陆昱。”
这又是哪起的由头?听到她这话,陆昱嘴角抽搐了一下。
“其实……”
“其实还是因为秋时里头的那场甄选。我家里父兄皆是武将,次兄新入翰林,往后眼看是要走文官路子,大姐姐亦有女官在身,我做生意虽然未宣扬,可也不曾低调,有心人想查总能查到。”阿玉低声地掰着手指头,算了一圈儿家里之事。尤其是她家虽子嗣单薄,可前程似锦这点上却是没得挑捡的,甚至胜过京都大半人家。
因此,顾二姑娘对于家里成为秋选的“眼中钉”并不意外,反倒是觉得有点欣喜,这代表着家中气势兴旺啊。不过她也好奇是谁给那位六姑娘出的主意儿?
旧事再提,踩二捧一。就是不知道这是提早和那位什么婉儿商量过了的,还是就直接来了呢?阿玉很乐意看别人家的笑话,尤其是有过恩怨人家的,更是怎么看都看不厌。
“要不,我们帮帮他们吧,让这把火烧起来如何。”阿玉抿了抿嘴角,理了理身上的披帛,往一旁的椅子上坐着去,用“来啊来啊干坏事了!”的眼神看着他。
“……”陆昱时常,总是觉得顾玉是个会轻而易举的,就能给别人数钱的家伙,很多次她都是这样,如此自然的去相信。
因而把这事儿托付给了靠谱的小伙伴,阿玉觉得自己可以找点其他的乐趣看看,不然整天的看着一点儿地方,眼睛容易变窄,不好看了。
一鼓作气写了三篇话本子,就写多情郎君痴情女,缠缠绵绵进坟堆感天动地的爱情。
极大程度上丰富了一众京都子弟的业余生活。
都不敢半夜出门了。
就害怕遇见个埋伏巷子里,捅你一刀的多情姑娘。
当然这点后续是后面的事情了。
眼前的是因碧园楼那一出,平静许久的京都可是又有热闹可瞧了。再加上专业人士陆公子及麾下一干人等的鼎力相助,流言愈掩愈嚣,传得那叫一个沸沸扬扬啊!
不过这回儿的流言,主要内容就比较单一了,就是有关于曾经大皇子,如今桓郡王殿下身边那位侧妃娘娘的来历故事了,其中大皇子妃是怎么被逼得早产,又是怎么被自己照顾的表妹亲手夺了夫君的,农夫与蛇,东郭先生和狼这些故事虽老套些,可架不住爱看,大家都很有兴趣来着。
更别说如今,据说直到如今,那位十分有名的侧妃膝下仍没有子息。不是说独宠了嘛,怎的连个……其中有些不好说出口的话,就不必摆在明面上了。
阿玉和小伙伴两个人盘算的很好,但是架不住人非要作死,祸从天降!不过几日,京都阳城伯府的大门光天化日之下就被砸碎了,连头顶的牌匾都掉在地上了。
第一时间赶过来见着,阿玉都抑制不住嘴角的笑。
她几乎是立刻和旁边的人打听,“谁啊?这么嚣张,朗朗乾坤的就把一个伯府大门给砸了!”
这样的人物,那必须得见到个人脸,认识一下,不然多没礼貌啊。
陆昱只看了一眼那碎得稀烂的大门,就护着身旁少女莫要被挤到,还有头顶的帷帽别被人群带下去。
光天化日之下,堂堂勋贵之女,马车都不坐了,躲在这斜角旮旯里看热闹,也是厉害的。
“还能谁啊,滇南总督那家呗!”这信息就很重要了。哦,原来是滇南总督砸的啊!他们旁边有道胖乎乎的人影也站在石狮子的里面,借着府门口这石狮子的遮挡,指着那里面搬东西砸的几个壮年人,答道。
附近旁边还有几个头戴银饰的夫人,见她个小姑娘,身边就只有个公子哥模样的人,还往外面走了走,给他俩让了点儿阴凉地下脚。
就这种香喷喷的小姑娘,在她们那儿,还挺稀罕的。
阿玉从荷包里掏出个几个青团,分了出去,还递给了刚刚给她答疑的胖老头一个。“滇南总督人不应该在滇南吗?怎么进京了?这是多大仇啊?进京来砸人家家大门啊?”
给陆昱也塞了个在手里。
“应该是为了大皇子妃。”陆昱突然说道,“那边的那个年轻人,喊大皇子妃叫姑母。”他见过。而且那时他也得到了一块大皇子妃做的枣泥核桃糕。
要不是刚刚正好看见那人眼角的疤痕,时隔多年,他也不会想的起来。
“那就不怪了。”
阿玉在心里算了算,滇南总督是大皇子妃娘家,那个婉儿不就是阳城伯府上的嘛!这一切还不够明显嘛!
她小声地说道:“活该。人家好好的闺女交到你手里,又不是五服外的野路子,上门打你家秋风。合着是算计自家亲侄女头上了。啧啧,实在的亲戚啊!这都能下得了手,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对于这种落井下石,顾二姑娘觉得十分应该善良一把儿。
那模样虽然看不见,可就冲这说出来的话,这语气,旁边听到的简直是立马就往脑子里记下来,他们有地方用得上的。
“不过怎么现在才砸啊?”侧妃的事情,不都是前年那会儿的事儿了吗?现在才发作啊?!
她仗着陆昱挡在前头,硬是和旁边捧哏气质的胖老头一问一答的聊起来了。
陆昱知道这个,遂小声告诉她,“回不来。滇南那会不太平,哪都是乱的,还有天灾。他们要是走了回来,真出事,一家的性命都得送干净。”
“那不就是趁火打劫吗?无耻啊!”阿玉借着陆昱的肩膀,垫脚往里面看了眼。
——隐约已经能听到里面乱七八糟的哭了。
这是真砸得稀烂的地步啊!
“哭吧哭吧。有的哭呢,欺负人家家闺女时候,怎么没想过哭呢!报应哦!”阿玉话说的凉薄,可确实是她此刻心里话。
现下哭的厉害,难道这两年没有仗着那位姐妹得到实际的风光?
当然是有的。
——踩着另一个姐妹的血和骨头上得来的。
说起这个来,滇南总督就觉得痛心。
自己亲孙女当初被赐婚成了大皇子妃,他其实是想着亲自送嫁回京……可是那时滇南外忧内乱,反正就是一下子全乱了,一家子在其位自是离不开,备了嫁妆又封了银钱,老大媳妇写信请在京都的哥哥嫂嫂帮忙送嫁,那时候答应得多漂亮啊。
可是谁也没想到,转头人家就刺了你一刀,这就是活生生的不要脸啊!今年好不容易能轮换了,一路上一家是快马加鞭地跑回来,回来就直奔阳城伯府来了。
“……要说,这一家虽然可恶,不要脸!可要是没有男子风流,就是脱光了,又能怎么样呢!一个恶心,一个下贱,那个六姑娘说的还真是没错,蛇鼠一窝的般配!”
那是能这么说的吗?
不对。这是能说出来的吗?
陆昱猝然回头,他真的,就一下没看着她。
胖老头,也就是年逾五十了的滇南总督,听到这话,也愣了一下。
是啊!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
就算那女娃娃有心思,孙女婿一个大男人难道打不过她,就是退一步讲,真喜欢就不能等等,等他孙女生完孩子再纳妾能怎么着?
滇南总督,可算是明白了自己一路上想不明白的地方。
对。
他孙女又不是嫁不出去,非要死乞白赖地嫁给皇族的,不是您说过的吗?看中我孙女的端庄贤淑,品德唯馨,觉得她好,以后更好,才赐婚的。
那现在又算什么呢?
“先回家。”越想越明白了的滇南总督丢下一句话,步伐稳健地扬长而去。
这个好女娃娃说的对喽!一个恶心,一个下贱,一个都不能少。眼下一家子刚回来风尘仆仆的,就先打外面的这一个,另外的两个……滇南总督想想,觉得得好好商量商量怎么弄。
就好歹,他要打他儿子,得和他那个大弟子禀告一下吧。
当然至于拦不拦什么的,不在老大人考虑范围了,反正他是一定要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