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国际会所顶层的江景套房内，落地窗外是暴雨肆虐的江州。
肖清鹤刚将行李箱置于玄关，手机便嗡鸣起来。
他划开屏幕，谢洧安的脸就挤满了画面，背景是嘈杂的电子音乐和人声。
“鹤哥！救命！裴祁安一落地海城，招呼不打一声，直接杀去马场了！我包场请的调酒师在‘迷途’吧台快哭晕了——人家特意调的‘京都雪雾’，冰块雕的是祁安哥家徽！他倒好，马蹄子一扬，全喂草料了！”
肖清鹤解开领口第一颗珍珠母贝纽扣，走到吧台边，指腹抚过恒温酒柜门，“祁安去马场不稀奇。他的‘追风’，最近在练盛装舞步新科目。”
“重点不是马！我攒这局攒了小半个月！傅以宁好不容易带甄时宜，沐瑶航班刚落地！祁安哥放鸽子，‘迷途’变‘绝路’！”
谢洧安吐槽完，话锋一转，“鹤哥……你那什么江州项目收尾了？高铁二等座坐出灵感了？别是‘顺路’收进温柔乡了吧？”
肖清鹤取出一瓶Voss矿泉水，“项目报告在云端，需要我转发你审核流程？”
“别！当我没说！”屏幕暗下去前，谢洧安最后一句嚷嚷穿透雨声：“明儿游艇上见！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天仙让咱们肖少连湾流都不坐了——”
通话结束。
肖清鹤走到落地窗前。脚下是奔涌的墨色江流。
窗外的雨声更急了。
沈伊珞蜷缩在地板上。
门外的起居室里，沈安的抱怨和刘荃假意劝解的声音隔着门缝挤进来。
“妈！你看她那样！明天穿什么啊？Dior早春的星空裙绝对不行！借给她？她也配？”
“哎哟小祖宗，那条裙子多贵啊……伊珞啊，”刘荃敲了敲门，“阿姨让陈妈给你找了条裙子，放门口了！虽然不是新的，但也是好料子！明天好好拾掇拾掇，别让高少觉得咱们沈家没规矩！”
门缝下，一件艳俗的玫红色亮片短裙被塞了进来，吊牌都没拆，散发着廉价香水混合樟脑丸的刺鼻气味。
沈伊珞没动，视线落在对面墙上那张泛黄模糊的照片上——年幼的她被父母拥在中间，母亲的笑容温婉清澈，父亲的侧脸……竟也有几分慈爱。
照片下方，是一行褪色的钢笔字：“珞珞三岁生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沈伊珞拿起来一看，是徐洛初的微信。
【卖西瓜】珞宝！我到京都了！教授临时加的田野调查，信号时断时续！刚看到留言！高廷敬那王八蛋还敢找你？！沈建明是不是疯了？！别去！我马上找江州的朋友！！！
沈伊珞指尖颤抖着，敲下一个“嗯”字，又删掉。
说什么呢？
说沈建明那句“沈家养你不是白养的”？
说刘荃推过来的那件像夜店舞女的裙子？
她最终什么也没回。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照亮了房间里积灰的角落和墙上格格不入的合影。
紧随而来的炸雷震得窗棂嗡嗡作响，暴雨如天河倾泻，疯狂地抽打着玻璃。
沈伊珞把脸埋进膝盖，无声落泪。
翌日下午，暴雨初歇。
江州港，咸湿的海风里依旧裹着水汽。
巨大的游艇“宁安”号宛如蛰伏的巨兽，泊在灰蓝色的水面上。
码头边已停满各式豪车，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在保镖或助理的簇拥下，陆续登船。
沈伊珞穿着那件极不合身的玫红亮片裙，局促地跟在沈建明和盛装的刘荃身后。
裙子短到露出大片光裸的腿，海风吹过，激起了寒栗。
沈安挽着沈砚走在前面，一身定制礼服。
踏上舷梯，甲板上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和鼎沸人声便扑面而来。
巨大的露天泳池边，身着清凉比基尼的男女嬉笑打闹。
混杂着香水、雪茄和酒精的空气，奢靡而混乱。
沈建明目标明确，目光在人群中梭巡，很快便锁定了泳池旁卡座里众星捧月的身影——高廷敬。
一身夏威夷衬衫，敞着领口，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随意搭在身边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伴腰上，正大笑着和旁人说着什么。
“高二少！”沈建明快步上前，“承蒙邀请，荣幸之至啊！”
高廷敬闻声，懒洋洋地转过头，目光越过沈建明，精准地落在了他身后的沈伊珞身上。
良久，他推开身边的女伴，站起身，端着酒杯径直朝沈伊珞走来。
“哟，沈学妹，可算把你盼来了。”酒杯几乎要碰到沈伊珞的唇，“江州一别，哥哥我可惦记着你呢。怎么样，海大的高材生，今天不研究星星了，来陪哥哥看看海景？”
他伸手，试图去揽沈伊珞的肩。
沈伊珞浑身僵硬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栏杆，退无可退。
沈建明的警告和刘荃的假笑如芒在背。
就在高廷敬即将碰到她肩膀的刹那——
“高先生。”声音自身侧传来。
高廷敬的动作顿住，皱眉看去。
是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休闲西装的年轻男人。
身形颀长挺拔，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中端着一杯冰水，目光淡淡地扫过高廷敬，最终落在沈伊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
高廷敬脸色微变，试图在记忆里搜索这张脸，却一无所获。
但对方身上不容忽视的气场，让他下意识收敛了轻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