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无疯起浪
“啊……那个，”覃师起了身，用两手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不好意思啊，公子见笑了，我们做草儿的没品尝过这等美味，着实，是有些没见过世面了……不过，我真的不是小贼，更不是来偷酒喝的。那个……我叫覃师，我是来找人的，请问公子如何称呼？”
“我叫萧之炎。”萧之炎定睛看了看眼前女子，肌肤如新雪般洁白通透，近乎半透明，小巧的圆脸上嵌着一双杏眼，在阳光下会泛出金色细芒，淡绿色水墨画般的衣裙随风飘动，浑身散发着一种空灵的气质。
“那个萧公子，你是这家猎户的主人吗？你家还有其他人吗？”
“我家就我和我娘。”
“那……你今年贵庚呢？”
“二十有二。”
太好了，覃师在心里默默想，那转世书生应该就是眼前这人了。
“诶，不对，”萧之炎突然反应过来，“怎么是你个小贼在问我话？”
“都说了，我不是小贼了……”覃师有点尴尬。
“行了，姑娘，几坛小酒不值几个钱，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别再干这种事了，你哪来的回哪去吧。”
“不不不……那个萧公子，其实，我是来找你的。”
“啊？找我何事？”
“是这样啊，萧公子你听我慢慢说，你前世是个书生，写了许多的情诗，因为一些缘故，现在这些诗都在我脑袋里，我要把它们都念给你听，才能完成我的任务！”
“哈？”萧之炎甚至怀疑是自己耳朵坏了……这，不是个小贼，是个疯子吧，“姑娘，我是个猎户，连自己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怎么可能会写诗？你认错人了。”
“不会！师尊说的不会有错，就是你。”一脸坚定。
“姑娘，你要么是酒还没醒，要么就是中暑了。”
“萧公子，我知道，你一介凡人，让你相信这些有点困难，但我说的都是真的，不过你不相信也没关系，让我给你念诗就行，也不妨碍你什么。”
萧之炎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挺好看一姑娘，不成想是个疯子。揉了揉太阳穴：“姑娘，你赶快回家吧，我要休息了。”
“啊？你累了吗？那明天，明天成吗？明天我来找你，给你念诗啊。”说话的功夫，萧之炎把这位疯子推出了家门。
……
翌日，一推开房门，萧之炎就看见了一位不速之客——覃师一脸灿烂的冲萧之炎挥了挥手：“萧公子早啊，昨天睡得可好？”
“还行吧。”萧之炎嘴上说着，却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萧公子今天去何处，做些什么呀？走路的功夫我念几首诗给你可以吧，不耽误事，还能让你陶冶陶冶情操。”覃师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跟上。
“我要去打猎，很危险，姑娘莫要跟来。”
“啊，没事儿的，你放心吧，我会一些术法，保护自己没问题。”
“哐当……”一声，萧之炎猛然停下，覃师撞在了其背后，被震的往后连退几步。
呵，看不出来，覃师心里默想，这家伙看着精瘦，小身板还挺硬实的。
“姑娘，”萧之炎转过头，“你再这么无理取闹，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要怎样啊？”
“我……”萧之炎一时语塞，是啊，能拿这个半大的小丫头怎么样呢，“我就报官。”
“报官？可是你们人界，不是烧杀掠夺才报官吗？怎么念诗也犯法？”
额……萧之炎也愣了，总不能报官说这姑娘强抢民男吧……
萧之炎无奈，转头继续走……
大山深处，烟雾缭绕，萧之炎已然看不清身后的“尾巴”，便开始聚精会神寻找猎物……
突然，他发现远处有一只小鹿，伏低身姿，缓缓靠近，缓慢拿出弓箭，张弓，拔箭，发射……小鹿十分灵敏，在箭到达的前一秒，拔腿跳开……
身后的覃师看到这一切，准备动用点小法术，帮帮眼前这人，正准备结印……突然，一支箭从耳边“嗖”的一声穿过……
“姑娘，”说话的是萧之炎，此时正拿着弓箭直指覃师，“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别再跟着我，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覃师愣在了原地……
萧之炎看对面之人没了动作，转身离开。
气不打一处来，覃师愣了会儿神后开始跺脚：“这个莽夫，至于么，念几首诗而已，又不会要你命……哼，哪里像是会写出那种好诗的人，师尊怕不是老糊涂了指错人了吧……”
……
青鸾峰顶正在打坐的师尊：“阿嚏……好大的喷嚏……”
……
几日后，萧之炎拿着猎物去集市售卖，路过的人时不时驻足，讨价还价，挑选毛皮，挑选活物……
突然，身边响起一个近来耳熟能详的声音——“寒山暮钟远，霜林秋叶稀。竹窗含月影，苔阶浸清辉。孤灯照禅寂，空门掩翠微。欲问红尘事，山云无是非……”
转头一看，果不其然，是那个疯婆子，正坐在自己摊位旁边的茶摊上一边喝着茶，一边念着诗……
“你有病吧，”萧之炎无语了，“有病去看病行吗？别再缠着我了。”
“谁说我缠着你了？”覃师轻轻一哼，“这大街是你家的啊？我坐这喝茶怎么了？我念我的诗怎么了？”
“行，真有你的，算你狠。”萧之炎说着默默收拾起了自己东西。
不一会儿，萧之炎在街角又支起了自己的摊位……该死的疯婆子，我躲着你……
“竹桥通野市，荷气漫晴川。忽闻菱歌起，悠然忘流年。欲写相思情，恐君知我意……”
萧之炎抬头一看，那疯婆子又坐在对面的小面摊子上……
“你别欺人太甚啊……”萧之炎是真怒了，“你个疯婆子，以为装疯卖傻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是吧？”
“哎呦，”说话的是对面小面摊的摊主大哥，“萧家小郎，你怎么能如此对待姑娘，你这样，可是要娶不上媳妇的。”
“不，吴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行了，大哥是过来人，人家姑娘能这样给你念情诗，肯定是情意深重，你怎得身在福中不知福。”
萧之炎此时满脸黑线……
“小姑娘，”大哥转头对着覃师说到，“你别难过，萧家这小子，还没开窍呢，你也别急，你没听过一句话么，女追男，隔层纱……这也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的事儿……”
萧之炎听着对面越说越离谱，实在是难堪入耳，火速收拾起了东西……看来今天这摊儿是摆不了了……
夜晚……
覃师又想到个好主意，师尊只说要给此人念诗，又没说非要在他醒着的时候念，睡着了念，也是念么……
一株小天星草，鬼鬼祟祟地蹲墙角，待到夜深人静……偷偷潜入……默默坐在床边……
“嗯……萧公子，你放心睡啊，我不会吵醒你的……”覃师用几近不可闻的声音嘟囔到，“半卷闲书陪永夜，一帘细雨隔红尘。推门松露湿人衣，涧响云深是何处……”
萧之炎睡得正香，但总感觉身边有什么“嗡嗡……”的声音，迷迷糊糊之间睁开眼，模糊看到床边坐着一个黑影，这个黑影好像还在嘟嘟囔囔似的念着什么咒语……
定了定神……萧之炎突然大惊失色，大叫一声：“啊！”
覃师也被吓了一跳，整个人被震地翻下了床……
萧之炎蜷缩在床的一角，努力看清来人……
“你……”
“额……”
“你……那个疯婆子！”一跃而起，“气死我了，你是找死是吧？”
此时的萧之炎，是真的杀人的心都有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婆子，大半夜的装神弄鬼，居然在这给自己“下咒”……
覃师一个咕噜从地上翻了起来，看见萧之炎朝自己扑了过来，拿出了做草这辈子最快的反应速度拔腿就跑……
两人在月下你追我赶，感觉跑了有几里路，覃师才觉得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你个疯婆子……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绝不饶你……”
……
这些天的覃师想破了自己的草包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唉……怎么办呢，那莽夫现在一看见我就喊打喊杀的，方圆三里之内都不让我靠近，这还怎么给他念诗呢？”
村边流淌着一条涓涓小河，一身着青衣的妙龄女子在锁着眉、低着头，来回踱步。
“嘿，小姑娘……”路过一背着鱼篓的大爷吆喝到，“怎么在这呀，没去找萧家小子？”
“那个，大爷，”覃师突然灵机一动，“大爷，我问你个事呗。”
“说吧，小姑娘。”大爷笑笑。
“那个……您知道，萧家那小郎喜欢什么吗？或者好哪一口，送他点什么能让他开心？”
“哈哈哈……”大爷突然笑了，“傻姑娘，不用管男人好什么。”
“什么意思啊，大爷？”
“啊呀，大爷的意思是，你就直接上，实在不行，打晕绑回去！”
“哦……对啊，”覃师一副受了高人点化，豁然开朗的模样——对啊，打晕啊，晕了之后慢慢给他念不就是了，“大爷……还得是您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覃师向对面的大爷竖起了大拇指……
“哈哈哈……”大爷笑得合不拢嘴。
……
受了“点化”的覃师在萧之炎家门口蹲守，可一连几日，都未见萧之炎经过。
“不对啊，都不出门的吗？不管了，过去问问。”
“咚咚咚……”敲门声。
“吱啦……”门开了。
“姑娘，你找谁啊？”开门的是一位妇人，身着肉粉色粗布麻衣，却也挡不住温柔娴静的气质。
“哦，姨你好，我是来找萧之炎的。”女子爽朗的声音。
“哦……我知道了，你是那个缠着我家之炎，要给他念诗的那个姑娘吧！”
“啊？您怎么知道的。”
“哎……乡野小地，有什么，传的快的很，”妇人说着露出微笑，“姑娘生的如此标致，看起来也知书达理，不像之炎说的疯婆……”
妇人突然住了口，转而言到：“咳……我是之炎的母亲。”
“姨，萧之炎在吗？这许多天了，怎么都没见到他人。”
萧之炎母亲忍住了嘴角的笑意，心想这姑娘也是个没心眼的……
“你先进来吧，坐下喝杯茶，听我跟你说。”
覃师跟着进了屋……
“前些日子，北疆起了战事，朝廷征兵，之炎去参军了。”
“啊？”刚喝进嘴的一口茶，差点没被覃师喷了出来，“参军？”
“是啊，我一开始，是不同意他去的。但我知道，那愣头青有自己的想法和抱负，他一直苦练箭术、武艺，并不只是为了在这深山里打猎……他一直想建功立业，我知道他的……”
“他已经走了？”覃师有点煮熟的鸭子飞了的感觉。
“嗯，走了有好些日子了……”萧之炎母亲看见眼前这姑娘面露焦急，连忙接着说到，“姑娘，你别着急啊，我看你年纪还小，你若真喜欢他，等他个一年半载倒也无妨，待他回来，我定不让他负你。当然，也不能拖着你，姑娘若是有其他心仪之人，我去帮姑娘说媒亦可。对了，姑娘不像是我们村子的人，姑娘家住何处啊？”
“那个，姨，谢谢你的茶，既然萧之炎不在，我就不多打扰了，”覃师说着起身，出门前又转头问到，“他去的是北疆是吗？”
“嗯……是啊。”萧之炎母亲答到，疑惑这姑娘不会是要追去北疆吧……但，一个姑娘家家的，应该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