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涯

    谢、李二人跟着花昀穿过柳府的长廊,不远处可以看见宅邸错落有致的房屋建筑,足见柳府的富足与权势之大。

    谢筠熙已经意识到自己此刻早已被洗去了伪装,她是作为丞相嫡女的身份和本朝最危险的人接触,只是唯一的安慰是,李时丰在她身旁。

    “你在害怕?”李时丰捏了捏谢筠熙的掌心,用口型同她交流。

    谢筠熙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谢小姐不需要紧张,国师一向宽以待人。”花昀并没有转身,语气里却带着笑意。

    “不,我是在兴奋。”

    谢筠熙的一句话,将两个男人都说得有些愣神。

    李时丰最先反应过来,就如同之前香楼案、拐子案和九皇子的事,谢筠熙每一次都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下,和他有些不同的地方,谢筠熙对辰朝每一件具有代表意义的人和事都表现得十分反常,这也是他时常疑惑的一个点。

    但花昀对谢筠熙的了解显然没有李时丰这么深入,也不知道谢筠熙的“兴奋”到底包含了几种意思,所以他只能惊奇地张了张嘴,最后说出一句忠告:“谢小姐,虽然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但请谨言慎行。”

    “嗯,了解。”谢筠熙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反而比方才走得更快了些,直到与花昀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小姐,对国师很感兴趣?”。花昀见她这样,实在没忍住好奇问了这样一句话。

    “怎么不感兴趣,这可是活的国师。”谢筠熙此时膝盖上的伤也不痛了,嘴角也不抽抽了,只剩下满眼的激动。

    虽然在历史记载上就不像是什么好人……赵泓玉也说了关于他的诟病……但没有什么比活文物更让人激动的了。

    谢筠熙如是想着。

    那日接风宴她急着去见自己老爹,并没有过分关注柳无涯的动向,只在李时丰身后逆着光远远望见过一眼柳无涯上前与赵明赫相见的场面,但并没有看得太真切。

    谢筠熙没有想到,柳无涯和她设想的尖酸刻薄唯利是图形象基本可以说是十万八千里的差别,直到见到面前这个年过半百的高位之人,谢筠熙才惊觉自己的刻板印象又在作祟。

    这次直观地看清了柳无涯的样貌,他在府中只身着常服,没有官服的加持他就像是个普通的老大叔,斑白的鬓角,眼角堆积着皱纹,标准的山羊胡瘦长脸。

    看不出野心勃勃,看不出权力至上的双眸正包含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与谢筠熙对视上。

    谢筠熙呼吸一滞,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花昀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忠实的下属,将李时丰和谢筠熙带到柳无涯跟前,毕恭毕敬地向当今国师行礼:“大人,属下将他们带过来了。”

    “嗯,下去吧。”柳无涯摆了摆手,放下手中的书卷,示意花昀离开。

    “是。”

    花昀贴心地为柳无涯带上了门,临走前最后深深看了谢筠熙和李时丰一眼。

    与此同时,屋里只剩下这两处不在同一立场的人,李时丰不需要看也知道这屋内看似只有他们三人,实际上各处都藏着暗卫,只要他们有所异动,就立刻会动手。

    “国师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得谨慎。”李时丰最先开口打破沉默,语气里暗藏着对柳无涯的嘲弄。

    “季家的小子,谢家的小女,你们来得还真齐。”

    辰朝的最高学术与政治顾问,饱读诗书,知识渊博的国师开口第一句话就让谢筠熙出乎意料。

    还以为他会满口“之乎者也”呢,没想到这么接地气……

    “您抓我们来是要做什么?”李时丰将谢筠熙挡在身后,沉稳地开口问道。

    “怎么能用‘抓’呢,这只是‘请’你们来府上做客,词不达意,季家小子你不要胡乱解读。”柳无涯哈哈笑着,俨然没有一点摆架子的模样。

    “大人,您邀我们前来,所为何事?”李时丰还没来得及开口,谢筠熙先一步上前。

    李时丰来不及阻止,谢筠熙却先一步用手回捏了李时丰,又悄悄眨了眨眼。

    这女人又要干什么……

    “老夫只是想要请你们,来喝一壶茶罢了,谈谈旧事而已。”柳无涯指了指面前那两块早已安置好的蒲团。

    谢筠熙没有犹豫,坦坦荡荡上前坐下,又招呼李时丰一起坐下。

    “不错,谢家小女的性子果真如她爹一般,老夫很是欣赏。”柳无涯捋了捋胡子。

    若算着柳无涯和谢康的关系,怎么说也该是政敌吧……虽然自家那爹对勾心斗角的事没什么意思,但这些个谜语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谢筠熙如今再了解不过,所以这算是被宿敌夸了?

    谢筠熙砸吧砸吧这其中的意味,不知作何感想。

    “老夫听说李大人在追查纵火案的事?”柳无涯直截了当的询问竟让李时丰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以诸位大人的神通,此事朝廷上下的官员都该知晓了吧。”李时丰身上的伤让他不得不绷直脊梁坐着,柳无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李大人,愚孙下手重了些,实在对不住,只能忍耐几个时辰了。”

    柳无涯说罢,又笑起来,那笑里透着狡黠,让谢筠熙突然觉得有些悚然,“李大人未免太过绝对了些,不过大抵是这样的。”

    哼,废话。

    李时丰在心里冷哼一声。

    柳无涯提到李时丰的伤,谢筠熙才想起来,此时看见李时丰岿然不动的身躯,眼里带上了些许担忧。

    但李时丰却并没有把皮肉之痛当一回事。

    柳无涯将目光从李时丰身上转到谢筠熙那一边,微微眯上了眼。

    “谢家小女,季家小子……倒还挺门当户对,只是可惜了。”

    听见这一句,谢筠熙的心头涌上一阵诡异的熟悉感。

    是错觉吧?

    谢筠熙的内心正惊疑不定。

    “若识相的,老夫劝你不要再查下去了,还有衡王,这孩子也当多加远离才好,否则,越陷越深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柳无涯顺着方才的话题说下去。

    毫不意外地招来了李时丰的冷眼相待:“大人这是怕了吗?如今二皇子在您的掌握之下,又多了一个九皇子,您又有什么理由阻止我去调查爹娘的死因。”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筠熙总觉得提到九皇子的那一瞬,柳无涯再次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反应同接风宴上如出一辙。

    “还有衡王,大人难道还怕被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徒弟比下去吗?”李时丰说到这里明显察觉到柳无涯变了脸色,但他依旧不依不饶,“大人,不管怎样,我都会查到底。”

    李时丰把最后一句话咬得很重,像是要嵌进血肉里,望向柳无涯的眼里充满了挑衅。

    又吃了一口皇家秘闻的谢筠熙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国师的确有资格教育皇子,若赵泓玉受过他的教导不足为奇,可照李时丰这意思,总觉得又不止这么简单。

    “季家小子,你是不是忘了你在哪里?”柳无涯又恢复那淡定自若的模样,往四周环顾了一圈,捻住胡子接着道。

    “知道,柳家,大人自可以杀了我,可是大人下得了这个手吗?”李时丰最后说出的话几乎是在柳无涯的雷点蹦迪,谢筠熙感受到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不由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李时丰这是什么意思……

    谢筠熙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她来不及思考,因为下一秒柳无涯就不再理会李时丰,转而把话题转到了她身上。

    “谢家小女,你又何故与季家小子厮混在一起啊?”

    柳无涯一副神在在的模样。

    厮混……这个词用得也太怪……

    谢筠熙在心里默默吐槽,但还是给出了一个回答:“大人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来问小女子。”

    柳无涯几乎有些被气笑:“你们两个小辈,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嘴硬。”

    谢筠熙状似无辜地望向柳无涯,依旧眨着她那扑闪的杏眼。

    李时丰难得的有些忍俊不禁,竟就当着柳无涯的面沉声笑起来。

    “谢今安?”

    柳无涯带着些确信呼唤谢筠熙。

    这种感觉莫过于高中上课被老师点名,尤其是被数学老师点名,谢筠熙正担忧是不是李时丰今日的举动太过反常,但哪曾想柳无涯哪里是这样容易失态的人。

    他不紧不慢地张口,却说出了让谢筠熙身心俱颤的话语:“谢家小女,老夫分明记得你之前对古玩文物并没有多大兴趣啊,谢家嫡女,温婉知性,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实乃京城女子典范……”

    又是这番熟悉的人物介绍版面般的话……连柳无涯都对我起疑了吗?

    “若某些人突遭变故,亦会有所易。”李时丰在一旁插话。

    谢筠熙现在觉得李时丰是越来越配合自己了。

    她悄悄在桌案底下给李时丰竖了个大拇指。

    柳无涯探究地望向谢筠熙,显然不是完全相信这套说辞。

    “大人,您未体验过失势之人的悲情之处,自然不会明白。”谢筠熙露出和李时丰方才一模一样的嘲弄之笑。

    柳无涯没想到谢筠熙会这么回答,他轻笑一声,末了只得添上一句:“那就请你们二位在老夫府上再多待一阵吧。”

    “花昀,劳烦送这二位回原来的地方。”柳无涯对着门外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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