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紫：“水流不急，我们可以游过去。”

    她取出之前玛格莉娅给的绳子，绑在三人的腰上，把她们连在一起，然后走向艾瑞儿。

    虞紫盯了艾瑞儿一会儿，艾瑞儿开口保证：“我一定会听话的，别把我淹死。”

    虞紫完全不理睬她的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熟悉的笔记本，在艾瑞儿面前晃了一下。虞紫及时托住她的身体，把绳子也绑在了她的腰上，然后打开桅杆上的锁链。

    “就这样拖着她游吧，她醒着我还是不放心，把她的尸体带上岸就可以了。”

    三个人讨论了一会儿，然后拖着艾瑞儿的腿，来到船沿，一起跳下河，奋力往垂直于岸的方向游去，很快顺利上岸。

    刚跳下水，艾瑞儿就醒了，很是乖巧地跟在后面游泳。等她到了岸上，还没站直，就发现脖子上多了一把熟悉的刀。

    虞紫：“对了，之前一直有人看着，都没来得及搜身，现在刚好衣服湿了，我给你脱下来吧。你不是说会听我话吗？给你个机会，站着别动。”

    艾瑞儿本来想象征性地蹬几下腿，听到这话就放弃了。

    青藤架着刀，虞紫按住艾瑞儿的手臂，林裁冬在她的腿上摸一会儿，把她的鞋和裤子脱了，然后脱上衣。因为手铐的缘故，上衣没法完全脱下来，就搭在手腕上。

    林裁冬的结论：“没发现物品，也没有可疑的法阵。”

    几个人把衣服绞干，铺在地上，然后找地方拴艾瑞儿，但是没找到，只能被迫开始下一步的工作。

    穿上阴湿的衣服，虞紫拿出[东餐大师]里的纯净水，和同伴喝了几口。

    青藤看着河里的大船，道：“我有一个问题。”

    虞紫：“你说。”

    青藤：“出来后我们怎么上船？”

    虞紫：“有梯子，在另一边，之前我放下去了。”

    青藤：“不愧是你……但我还有下一个问题，假设我们能游到另一边上梯子，我们怎么爬上前面那个瀑布呢。或者说船没有动力，我们怎么逆流回去？”

    虞紫：“……到时候再说吧。说不定通关了神殿就直接通关副本了。大不了游回去，或者想办法回地表，然后走回去。”

    青藤：“好。”

    林裁冬接过艾瑞儿的锁链，对她说：“我的武器是长矛，捅起人来没有她的刀那么干脆利落，你要逃的话，可能会受点苦。”

    艾瑞儿：“……我不会逃的。”

    走近了看，神殿十分高大，大部分嵌在墙体中，不知深浅。而她们面前的大门就有五层楼那么高。

    在虞紫走到神殿门前时，门自动打开，一股阴凉的风从内部透出。门里是粘稠的黑暗，抬高手中的露营灯也没法穿透这片黑暗。

    “还是自动门。”

    虞紫往后退了几步，但是门没有关上。

    虞紫不再试探，和同伴一起走进神殿。

    八只脚都踏进门槛的那一刻，就好像是踩中了感应开关，大门在她们身后“哐当”一声迅速关上。

    眼前是一条走廊，虞紫提着露营灯引路。因为有连枷，她很适合这个职务。虞紫每走五步，就会用连枷敲击面前六步的地板，以防存在陷阱。走过十步，她将露营灯交给青藤，换了只手拿连枷。走过五十步，她两条手臂都酸了，但并不放松探路标准，而是待在原地休息，一点也不着急。

    不需要艾瑞儿醒着的时候，虞紫就会用笔记本让她睡着。青藤取出一份水果捞，虞紫拿出[东餐大师]，补充体力。今天她们还没有吃过东西，之前紧张的时候没感觉，现在放松下来，一下子觉得很饿。

    吃完东西，几个人坐在地上消食。地面和墙壁都是灰色的整块石头，这段走廊像是直接利用了山体的石壁。从大门步行几十步，还没有到完全由人工建造的房间。

    休息完毕，林裁冬轻轻踢了艾瑞儿几脚，把她叫醒，继续出发。

    几百步之后，她们终于到达第一个房间。

    在半人高的门槛前，青藤举起露营灯。目之所及的地面积满了沙子，不知深浅。沙子上散落的干尸昭示着即将到来的危险。露营灯的探照范围有限，虞紫将连枷向黑暗的深处掷去。锁链的长度到了极限，刺球依然没有碰见任何东西。

    “咚”，刺球掉在沙子上，发出并不刺耳的闷响。

    不论前方有什么危险，这都是她们的必经之路。几人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房间。

    轻轻的“噼啪”声传来，声音的来源有两个，一个是后方，一个是前方。后方的门关上了，从墙内伸出一道门，封堵入口。前方的沙子无风自动，汇聚成一个个人形怪物。

    林裁冬看向艾瑞儿，挑眉。

    艾瑞儿惊呼：“不是我！我现在用不了魔法！”

    沙人尚未完全成型，就急切地挥拳攻了上来，虞紫把露营灯甩给青藤，让其它人贴着墙边，自己往前五步，轻盈地和沙人的拳脚擦身而过，随后回过头，将连枷甩成圈。破风声越来越凌厉，沙子碰到连枷，就像水遇见搅拌机的刀片。连枷所过之处，沙人纷纷溃散，并且在重新汇聚之前再次被打散。

    训练多时的武力终于派上了一回用场，虞紫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恐惧。

    沙人无法近身，虞紫却不算胜利。她不能继续往前走，一旦她的攻击范围往前移动，身后就会有沙人重新汇聚。此刻同伴在墙边，虞紫挡在她们身前，暂时安全，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相信同伴，她们也有努力地训练。虞紫向身后人协商：“青藤，裁冬，你们把房间探索一遍，我吸引沙人的注意力。”

    青藤：“你没有灯——”

    虞紫：“连枷不需要灯。”

    既然虞紫都那么说了，同伴便选择相信她。时间紧迫，林裁冬放开艾瑞儿，掏出长矛。青藤一手拿刀，一手提灯，离开虞紫身后，往侧前方行去。

    地上的沙子是有限的，大部分被虞紫吸引，攻向青藤和林裁冬的只有少数。

    沙子的攻击方式比想象中单一，只有汇聚成人形，然后以人类的方式战斗，不会分散开侵入人的面孔，也不会直接绊住人的腿脚。沙人的拳脚比较有力，身体受到攻击时却很容易分散，再汇聚起来又需要时间，所以打败单个沙人十分容易。但这场战斗的难处就在于，沙人源源不断，不知疲倦，而人类的体力却是有极限的。

    握着连枷把手的手腕关节因为长时间的发力而僵硬。虞紫不得不趁着攻击的间隙张开手掌放松。灯光向前行去，虞紫也主动将沙人吸引到远离灯光的方向。眼前变得昏暗，沙砾让视线蒙上了一层粗糙的纱，虞紫只能靠听力和直觉判断沙人的位置。

    危机感突然传来，连枷却不能从静止状态立刻变作高速运动，虞紫随意选择一个方向，离开原本的位置，半个沙拳打在她的腰上，另外半个堪堪错过。不知何时，沙人近到了她的身边，但她却无法知晓。

    虞紫无视腰部的疼痛，再次挥动连枷，肩膀和侧腹酸痛起来，不顾面前的紧急情况，向她发出不堪重负的抗议。

    这样不行，坚持不到青藤她们回来。

    有什么办法能改变当前的处境？

    虞紫把携带的道具在心里过了一遍。心念一动，她催动技能，周围出现了几个名字，“沙海傀儡”和“沙海傀儡（汇聚中）”。按照虞紫对技能的了解，它们是贴在沙人身上的，可以标记沙人的位置。因为是技能的效果，所以这些名字不需要依靠光照来识别。

    发动技能之后，虞紫的攻击更为精准，沙人一击即散，虞紫甚至有了停下休息的时间。

    远处的灯光很稳定，看来青藤和林裁冬没有遇见什么棘手的，打乱她们节奏的困难。

    在黑暗中，虞紫且战且退，往墙边挪动。

    一个沙人的名字飞到高处，那个沙人跳起来，扑向虞紫。虞紫丝毫不慌，向那个方向掷出连枷。沙人的名字消失，沙子自由落体，穿过连枷的锁链。刺球冲散沙人之后，没有立刻止住攻势，继续往斜上方冲了一段。

    “当——”

    至今为止，这是战斗中最响亮的一个声音。刺球和沙子的碰撞无法发出这样的声音，它像是击中了一面硬墙，但从手感上来讲，这不是平整的天花板的感觉。应当是有东西从天花板上垂下。

    除了连枷偶尔会碰到墙，虞紫的脚下动作也经常被环境中的不可见因素打断。她的腿时不时被地上的凸起绊一下。她踢踢其中一个凸起，发现凸起不是可移动的，而是和地面固定在一起。那就不是尸体，或者从尸体上掉下来的零部件，而是房间里本来就有的东西。会是什么呢？装在那么碍脚的地方。

    周围的沙人被暂时打倒，一片“汇聚中”的字样，虞紫趁机蹲下身，用手指感受地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长椭圆形的光滑物体，上面圆，下面有个把手，质地大体上是玻璃。虞紫低头，技能瞬间发动，但是眼前只出现了“二氧化硅”。除了沙子的化学组成，什么也没有鉴定出来。类似的物体不只一个，虞紫至少在不同位置被绊了三次。

    沙人再度攻来，虞紫调整站位，掷出连枷，黑色的阴影带着白色的字在她面前晃动。她已经靠在了墙上，只需要防御面前180度的方向。尽管压力减轻，随着战斗时间的加长，连枷却逐渐变得沉重。并不是它的物理性质改变了，而是虞紫的体力消耗过多。

    一个不算好的消息是，沙人的数量在减少。这意味着有其它人吸引了火力。

    青藤和林裁冬毕竟是两个人。自保应该问题不大。虞紫沉下心，专注于面前的敌人，期待同伴能带来破局的消息。

    虞紫逐渐能看清眼前的沙人。她愣了一下。这个正在汇聚的沙人，看起来十分眼熟。其它沙人尚未凝聚成人形，就会急不可耐地攻上来。这个沙人却极为讲究地雕琢起没必要的部分。瓜子脸的脸型，蘑菇头带斜分刘海的发型，深刻的眉眼，圆润的鼻尖，微厚的嘴唇。

    脸型、发型、五官，都像极了颜端。

    虞紫有一瞬间的晃神，止住了攻势。

    一把矛从沙人胸前扫过，它还没有发动攻击，就立刻溃成散沙。如果它有生命，那么它短暂的一生毫无价值。

    青藤和林裁冬提着灯冒出来，走到虞紫旁边，她们缩在墙边，共同对敌。虞紫现在可以休息了，她捏捏酸痛的手臂，脑子里还是颜端的脸。

    为什么沙人会汇聚成他的样子？沙人是他吗？那个沙人似乎没有攻击她，颜端之前还算是副本boss，现在已经降职成小怪了吗？他消散后，算死了吗？

    身边人在说着什么。虞紫闭上眼，将脑中的脸驱散，她睁开眼，看着面前被光照亮的敌人。没有什么颜端，只有沙子罢了。

    虞紫：“你刚刚说什么？没听清。”

    青藤只当虞紫累了，战斗声音又太响，她把坏消息重新说一遍：“我们把房间找遍了，是封闭的房间，那边有一道门，但是打不开，我们也没有找到任何其它的机关。只有墙壁和沙子。”

    虞紫：“门有没有锁孔？”

    林裁冬：“没有，门上没有插钥匙的地方。但是其它的墙壁，不确定，没有每块地方都看。”

    林裁冬皱眉，如果要在墙壁上找一个锁孔，再在沙子里找一把钥匙，那真是一个耗时耗力的任务。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并非不可完成，因此还不是最差的情况。

    既然同伴说没看到机关，也没有锁孔，那虞紫就相信她们。相信她们的细心，相信她们的判断力。然后以她们结论无误为前提进行思考。